303章 曾经

    她一生的悲剧是从长辈们做下的那个决定开始的。
    其实当初她并不是最佳选项，同是大伯娘所生的二姐从年龄到出身都比她更适合，包括容貌，二姐也在她之上。但据说二姐的八字与大姐的不和，她作为二房的嫡女就被挑选了出来，作为大姐的替代品。
    懦弱的母亲向来以大伯娘马首是瞻，她被挑中后，母亲告诉她这是为了家族将来的荣耀而献身。
    在这个观念的蛊惑下，李微甚至觉得自己肩上责任重大。十四岁那年，她就这样的被送进了宫中，成为了那个掌管着天下男人的一个妾室。
    她一入宫就封为了如嫔，大姐死后，她的份位就进到了妃，做了良妃没两年，因为父亲立了功，她进位到贵妃，从嫔到贵妃，她一路平步青云，只用了四年的时间。她没有为皇帝生过一儿半女，当了贵妃后两个月，皇帝把成嫔所生的皇九女抱到了昭阳殿，让她帮忙抚养，她成为了皇九女的养母。那时候她十八岁，皇九女四岁。
    从嫔到最后的太后，她在后宫并没有遇到多少的坎坷，她也一直明白，自己是因为得了姐姐的福祉。
    可即便做了太后又如何，终其一生，她依旧是清白身。娶了她的那个人，临终前所念叨的依旧是姐姐的乳名，她连个替代品都算不上。
    这就是她可悲又可怜的前世。
    想起了当初之事，李微心中又有些感慨，只是不管是她，还是赵骞都无法回到当初了。
    几分钟里，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那桌的客人有些喧闹，侍者上来向他们道歉，赵骞摆摆手，他并不在意。
    “阿微，在那里我活了二十四年，一直未娶的原因是因为你。这事本来早就想告诉你的，可怕你笑话。又想着你心里一直装的是先皇，说这样的话唐突了你。今天我就索性的说了，你要恼，要打，都悉听尊便。”
    “你喜欢我吗？”
    “是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李微第一次这样问他。
    赵骞自然回答：“从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
    李微笑了，她没有去追究这句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不管什么时候，有个人真心诚意的喜欢你，爱着你的时候就是件极幸福的事。
    她低头将杯中的酒喝完了，脸颊也渐渐的发烫，像是春天绽放在枝头的桃花一般。
    “你怎么看我的，还是仇人吗？”
    李微摇头道：“早就不是了。”
    “那还是小叔子？”
    李微想了一下，依旧摇头说：“不是的。对我来说，你比朋友稍微远一点，比陌生人稍微近一点而已。”
    “那我也前进了一步，迈出的这一步还真是不容易。”
    李微跟着赵骞一道笑了起来，不管是李微还是赵骞，他们的笑容都让彼此动容。那是发自肺腑，冰释前嫌的笑容。
    杯子再次触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李微脸上的笑容依旧，她轻声说：“这次是朋友了。”
    赵骞便趁机道：“那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的守护你，就算是以朋友的名义也成。”
    这一次李微没有立刻拒绝他，而是含笑着说：“我能够保护好自己不用你担心。”
    “那我再次祝愿你这一生顺顺利利。”
    “谢谢，但愿你也心想事成。”
    眼下的轻松愉快是他们认识这些年来难得的时光。
    主菜收下去了，热汤也喝过。最后上了甜品和热可可。
    李微见已是午后一点了，便问：“听陈竹说你们下午有拍摄任务，还不回去做准备吗？”
    “今天拍摄没有我的镜头，明天再补。所以我们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将以前来不及说的话都说清楚，希望今天过后你我彼此都不再有心结。”
    他们之间数十年的恩怨情仇，李微不相信一天就能解释清楚。再有一些事已经时过境迁已经说不清楚了。
    李微一脸的清冷，对什么都兴致缺缺。在这里坐了大半天，见外面阳光正好，她很想出去走走。
    赵骞结了账后便跟了出来。
    路旁的那些积雪已经被环卫工人清扫干净了。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却并没有多少温度，她连忙将外套拉好，将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了起来。
    “熙康十四年的时候，你跟随母后去黄龙寺祈福，那天的雪也下得很大。原本只是打算在黄龙寺呆两天的，但因大雪阻路，你们就多呆了一日。听说因为你贪玩不小心受了凉，高烧不退。吃了随行太医的药也没什么效果。后来我偷偷的向你身边的纨素打听情况，她告诉我，说太医那里缺上等的好牛黄。我知道后，便连忙下山去帮你寻这味药。说来也丢人，下雪天路面湿滑，下山的时候没留意摔了一跤。后来总算是把那味药给找来了，我却因此在家躺了有五六日。”
    这件事已经过去许多年了，李微原本已经没了记忆，但赵骞突然又向她提起了此事，她隐约有了些印象。
    她怔怔的看了一眼赵骞，随即道：“是你帮我找的药，纨素怎么从来没和我提过此事？”
    赵骞道：“是我让她瞒着你的，怕你多想。”
    “那时候你的身体很糟糕吧，因此你被一直留在京中。这么一摔肯定又是雪上加霜。你这人也是有几分傻气的，那时候我虽然病得厉害，但要拖延一两天又不是拖延不起，何苦为了我而折损了自己。”
    赵骞却道：“那时候我们的身份受限，我给不了你太多的关照，只能在这些看不见的小地方用力。你知不知道都没什么要紧的。”
    “如今你身体还好吗？那些顽疾呢，都治愈了吗？”
    赵骞点头道：“这一点你放心，我初来乍到时遇见了一个命中的贵人，他帮我解决了身份的问题，也帮我请了个高明的大夫，借助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慢慢的就恢复了。后来他又告诉我该如何康复，如何健身，现在一年到头也很少生病了。不过那次被毒蛇咬的确是件防不胜防的意外。”
    赵骞当初被毒蛇袭击可是昏迷了许久，要不是那些仪器维持着他的生命，或许他早就没命了。她有一个一直想问却没机会问出口的话，李微转过脸去，看向了赵骞，道：“那个宋友彬为何会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