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轨迹

    早早的脑子里杂乱地涌上无数往事，大厅里的情形也同样凌乱。
    被拍趴下的女白领已经站起来了，一身狼狈脚腕红肿，她的朋友和同事迅速赶来，抓住小保安要动手。
    其他保安人员来劝阻，一群人推推搡搡乱作一团，很快惊动了景程大厦的后勤人员。
    早早看着急匆匆走出电梯的那个高挑靓丽的身影，眼睛忍不住一热。
    韵容姐……
    她跟韵容姐就是今天相识的。
    韵容姐是景程集团的后勤管理人员，去处理保安伤人事件，混乱中被人推到，正好摔在早早面前，早早扶了她一把，不想两人一起摔倒，最后一起进医院检查，从此相识成了好朋友。
    韵容姐聪明能干，像个大姐姐一样处处照顾维护她，很多事都积极地帮她出主意。
    后来她跟沈澈的纠缠越来越深，她才知道韵容姐是沈家保姆的女儿，从此韵容姐对她的照顾也就越来越多。
    她被沈澈关起来那半年多，谁都不能接触，只有韵容姐多次冒险去看她，沈澈饿着她折磨她，韵容姐还偷偷给她送过吃的。
    就是最后沈澈疯狂报复她的家人，也是韵容姐去告诉她真相，还尽力帮她打听外婆的消息。
    如果没有韵容姐的帮忙，可能她还要被沈澈蒙在鼓里，一直跟他纠缠下去。
    再次见到韵容姐，早早百感交集，上前一步就想叫住她。
    可跨了一步才发现，她现在跟韵容姐并不认识，她这样贸然叫住她去提醒，她肯定会觉得莫名其妙，也不会听她的。
    可能是她一直盯着韵容姐，韵容姐的目光也落在了她身上。
    早早冲韵容姐弯了弯眼睛。
    这在她已经是非常难得的热情了。
    她脸小下巴尖，某度外卖制服的高领拉链拉上遮住半张脸，刺眼的荧光红把她的皮肤映衬得异常白皙干净，玉石一样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现在只露出饱满额头和秀挺的鼻梁，鼻头偏一点的地方还有一颗小小的痔，非常俏皮又无辜的样子，让她显得更加标志好看。
    只是这么漂亮的长相，她却从小就习惯性地绷着嘴角面无表情，十九的小姑娘，总是一脸无欲无求的淡漠样子。
    可没想到韵容姐看到早早难得的笑意，第一反应却是震惊，并没有如她平时那样友善地对任何人都报以微笑，而是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看大厅一侧。
    那里装饰典雅华贵，除了两件艺术品和绿植，就只有一扇看起来特别醒目的大门。
    韵容姐目不斜视地从早早身边走过，早早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道，心里有些茫然。
    韵容姐说过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直到她们一起摔在地上韵容姐才注意到她：“我抬眼一看，这么漂亮可爱的一个小妹妹，赶紧就抓住不撒手了！”
    可见人和人之间相处是需要缘分和时机的，现在她没去救韵容姐，韵容姐也不可能对她有那么大的好感。
    早早往前走了两步，尽量靠近争执的人群。上次她跟韵容姐一起摔倒，虽然她觉得没什么事，可韵容姐还是坚持让她们在医院观察了三天，这次她事先防范，直接拉住韵容姐，就把住院观察省了吧！
    早早一直关注着争执双方，发现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激烈危险。
    大厦的后勤和保安人员过来之后，双方都冷静下来，虽然还在互相指责，却都不再有肢体接触了，韵容姐带来的两名后勤人员也一直有意无意地护在她身边，她并没有被攻击的危险。
    早早放下心来，又有些失落，她重生了，就要失去结识韵容姐的机会了吗？
    不经意间抬头，一眼看到对面大厦墙面上的巨幅海报，沈澈在海报上沉默地盯着她。
    让万千粉丝激动尖叫的完美五官和深情目光，却迎头给早早浇了一盆冷水。
    现在跟韵容姐做朋友，对她真的好吗？
    前世韵容姐为她冒了无数次险，甚至可能她死后还要被沈澈迁怒。
    韵容姐的母亲在沈家做了一辈子保姆，她自己也在沈家的公司工作，很可能会因为帮助她而让母女二人都受到牵连。
    重来一次，她还要再一次拖累韵容姐吗？
    前路不明，她想跟沈澈不再有瓜葛，但那不是她一厢情愿就能决定的事，这个时候可能并不是结识韵容姐最好的时机。
    早早犹豫的瞬间，稳稳站在人群中的韵容姐脚下忽然一滑，趔趄着就向她扑了过来。
    来不及多想，早早伸出去扶她的手一转，巧妙的一个拧身撤步，手肘碰了一下身边的一个保安，那名保安就被推到了摔过来的韵容姐面前。
    保安的反应也非常敏捷，赶紧跨出一步稳稳扶住了韵容姐。
    早早和韵容姐的目光又一次对上，韵容姐这次对她善意地笑了出来，她却心虚地垂下眼睛，大半张脸都埋在领子里，面色冷淡地拎起外卖保温箱抱上头盔转身离开。
    对不起，韵容姐，等我跟沈澈的事彻底平息，我会回来找你，我们这次好好做朋友，我不想再连累你了。
    早早满腹心事地抿紧嘴唇闷头往前走，并没有发现自己走向哪里，前台小姐却不得不叫住她：“x度外卖，走侧门五号梯，那边不对外来人员开放。”
    早早抬头，她已经闷头走到大厅的一道装饰楼梯前了，虽然不知道造型精美的楼梯通向哪里，但不能让送外卖的涉足是肯定的。
    她刚转身要走开，忽然楼梯上传来一阵骚动，一声惊叫尖利地传了下来：“孩子！啊！”
    早早抬头，一个包在襁褓里的小宝宝已经摔了下来！
    她来不及多想，扔了手里的东西猛向前跑了几步，在孩子大头朝下摔在大理石地面上之前接住了他，接着一个漂亮的就地前滚翻卸下向前冲的惯性，身姿矫健干净利落地抱着毫发无损的小宝宝站了起来。
    小宝宝金发碧眼，长得漂亮极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冲着早早露出一个只有两颗小乳牙的大大笑容。
    楼梯上很快慌张张跑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中年女人一把抢过早早怀里的孩子，吓得一边哭一边浑身颤抖几乎抱不住孩子。
    另一个中年男人赶紧去检查孩子，两人都没来得及去顾及救了孩子一命的早早。
    大厅里的保安和工作人员也迅速围了上来，一时间场面非常混乱，早早被一波又一波的人挤到了人群外围，瞬间这场热闹好像跟她没关系了一样。
    她看看被推到中年男女面前的韵容姐，好像他们是挺重要的人物，韵容姐一直在陪同安抚，还在派人派车赶紧送孩子去医院检查。
    孩子没事就好，早早转身离开，她还有很多事需要想清楚，并不想久留。
    一名同样挤不上前的保安大哥却拦住了她，对她露出一嘴白牙，笑得热情淳朴极了：“哎！你是不是练过？你肯定练过！一般人哪有你这身手！你那几下子可真利索！比我们教官都不差！我们教官是从部队上转业回来的，以前做过特种兵！”
    早早一脸淡漠，没接保安大哥的话，闷头往外走。
    不是她高傲没礼貌，而是她一向话少，而且现在也真的不想应对这样的热情。
    保安大哥却赶紧叫住她：“哎小姑娘！你外卖不送了？你这是要送到几楼？几点送到？”
    早早这才想起来，她现在还在派单中呢。
    早上醒过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主管一个电话吼起来急匆匆派单了，第一单就是景程大厦，来到这里才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拿出手机点开app找了一通：“21楼，九点四十。”
    保安大哥比她着急多了，家乡话都出来了：“哎呀！介（这）都九点三十七了！哎呀！你倒是麻溜地呀！晚了你这趟就白跑了，是不还得扣工资啊？
    我老乡就是送外卖的，也是在你们x度，他干了两年多了，都做到白银骑士了！一个月七、八千块！你是几级骑士？要我说送外卖工资是不低，可也太辛苦，风吹日晒的，你一个小姑娘做这个多不容易……”
    保安大哥一边说一边捡起早早的外卖箱子和摩托车头盔抱着就往电梯跑：“麻溜地！麻溜地！不赶趟了！”
    早早只能跟着他，还不忘提醒他：“外卖走侧门五号梯。”不疾不徐，思路清晰，声音都带着一股子淡漠清凉，好像要被扣工资的不是她一样。
    保安大哥跑过去每个电梯都按一遍，急得直跺脚：“介都啥时候了！你介不是为了救人嘛！特事特办！”
    一排电梯按完，没等来一部，全都遥遥无期，保安大哥一咬牙：“走！我带你走vip通道！”
    说着就往大厅一侧那扇看起来特别醒目的门跑，匆忙刷了卡开门等着早早，还怕她不敢走，非常义气地拍胸脯保证：“你今天救了个孩子呢！咱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放心吧，我们队长知道了也得表扬我！”
    那家人一看就不想报答，现在已经抱着孩子跑没影儿了！连救命恩人的名字都没问！
    越有钱的人心肠越冷，保安大哥对此无能为力，也就只能尽量帮帮这小姑娘了。
    保安大哥不由分说把早早带入vip通道，早早还没看清楚传说中给公司高层和贵宾走的vip通道长什么样儿，电梯的指示灯就显示到“1”，马上要开门了。
    保安大哥把外卖箱子和摩托车头盔一股脑地塞给早早，门一开就推着她进电梯：“快点快点！不赶趟了！”
    早早抱着个挡住她头脸的大箱子跟电梯里出来的人擦肩而过，走进电梯不紧不慢地放下箱子站好，对门外急吼吼冲她招手让她麻溜快走的保安大哥点点头：“谢谢，再见。”
    保安大哥冲缓缓合上的电梯门露出一嘴白牙，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被一个人猛地撞开，刚刚从电梯里走出去的人忽然冲了回来，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对上了早早的眼睛。
    “周早早！”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让电梯内外的几个人同时心脏骤紧。
    保安大哥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狂按电梯的人，眨了几下眼睛使劲儿咽了咽唾沫：“沈，沈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