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形而上者 奉之如天

    一声剑来，遥有回响。
    就连中洲武神持剑的手都隐隐一顿。
    显然他也感受到有一股绝世剑意，甚至不是人间能存留的剑意正在猛然逼近。
    但那并不是当今天下的任何一把名剑。
    而是一个人。
    他面容清古消瘦，双鬓斑白，有些憔悴之意。
    年龄也是约莫中年，一身浅蓝长衫已是有些许补丁。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男子。
    但唯一让人重视的，便是他眼里蕴含的一股莫名沧桑。
    那般深邃的意蕴，如同历经千愁万绪，又悉数化为一种出尘绝世的淡然。
    此人一来，段真和中洲武神同时停手，就连那最后一剑之比都没有继续展开。
    “形而上者，奉之如天，原来是天剑当面。”
    中洲武神收手停驻，稍稍看了一眼也同时收回手掌的段真，心中有些惊讶。
    他在段真道出那一声剑来之后的第三个呼吸，才感觉到远处有一个剑意通天的人靠近。
    没想到眼前这人不仅在武道上几乎持平自己，就连冥冥中的感知之意也胜了自身一分。
    他看着手中的真气长剑，也是遥遥一叹。
    天剑一到，他这一剑出与不出，都没什么意义了。
    “你也来夺我的大邪王吗？”
    段真挑了挑眉，眼睛盯着远处走来的中年男子。
    他的玄元无极印对武道心意最是敏感，光是目前承载的心意就不知有多少种。
    方才这中洲武神演练剑法的一瞬间，他就感觉有一股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剑意从西边而起。
    那种剑意仿佛天下万剑都要慑服其下，宛如剑之君王。
    所以他才随心而至，顺手一招。
    而他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就是风云世界中的剑道绝巅，天剑无名。
    “大邪王出，苍生涂炭，我不得不阻止阁下。”
    无名语气极为平淡。
    他也盯着场中两人，随后眼神就凝在段真手上那把邪异到极致的长刀之上。
    天剑承接天意而行，大邪王乃绝天绝地之刀，并且诅咒天下佛门。
    无名恰好又与佛门高手不虚是故交，也曾来这峡谷观过大邪王。
    是故在其刚离开苦心佛时，他就在冥冥中感应到了。
    他常来听不虚说佛法，隐居之处离此地也并不远，此番也正是急忙赶来。
    他见到那中洲武神的长剑，眼中也露出一丝精光。
    没想到遇到一个剑意同样达到有形之巅的强者。
    “兵器只看执掌者的心，又何来正邪之分？你说是不是？”
    段真又拍了拍大邪王的刀身，似乎是在回答无名的话。
    又似乎是在和长刀沟通。
    他这番接连拍打用劲极大，就连沉寂的大邪王都微微轰鸣，如同要被段真这种轻蔑的态度激怒。
    “阁下似乎认定自己能掌握这把凶邪之兵？”
    无名也被段真这种随意的态度略微影响。
    此刻的他虽然渐渐淡漠，但还没有达到那种大彻大悟、看透凡尘是非的心境。
    这个时间点，聂风和步惊云都还没长大成人，很多事情都还没发生。
    于是他话语刚落，便微微抬手，隔空一点。
    他的手中没有携带任何一把剑，就连英雄剑都没有带在身上。
    但光是这轻轻一点，整个山脉间顿时升起一股凌厉到极限的剑意。
    呼呼呼呼！
    周遭风声骤起，地面那破碎的山石草木，骤然而应。
    隐约间，除了段真、中洲武神与那把大邪王，竟是万物都在与他这一指遥相呼应。
    天地万物皆可为剑！
    “好剑法！武神，你来还是我来？”
    段真只感觉自己的精神力竟然都开始微微震荡，仿佛也要随着对方的一指变成一道剑气。
    而手中的大邪王也魔意一动，仿佛被剑意挑衅，隐隐散出了一丝凶邪念头。
    一指下来，万物感应。
    这般用剑之道，境界若在其下的剑手，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来抵抗。
    “…若我没有看错，这一剑是朝着你来。”
    中洲武神闻言沉默了一瞬，他没想到段真会在这个时候朝他开玩笑。
    但不知为何，随着之前同段真的一连番交手，他心里渐渐升起了一种惺惺相惜的熟悉之感。
    似乎段真是一个久远的故友。
    所以方才出剑之时，他才会率先演练自身剑法心意。
    “无趣。”
    段真见这中洲武神不接茬，微微摇头。
    随后，他眼神猛地一凝，身形顿时破空而上。
    “轰轰轰！”
    周遭天地的剑气愈发浓烈，空气间流转的竟也是无形无质的剑意。
    段真不得不率先破开这一层压力，再来应对。
    而当段真浮空而立时，无名的那轻轻一点，已经遥遥点到了段真的身影之上。
    这一剑指点出，极为简单直接。
    没有任何变招，没有任何蓄势。
    仿佛真的就是只屈肘、只平腕。
    平平淡淡地刺出，宛如天地间最中规中矩的一剑。
    但因为简单，所以专注。
    因为直接，所以强大。
    圣灵剑法，剑一。
    “好纯粹的一剑。”
    段真此刻正好刚破开那天地万物、皆为剑意的场域，随后就见到无名这一简单到极点的剑指。
    而且这还不是无名的己道，而是剑圣的圣灵剑法。
    那种心意，那种纯粹，即使没有见过，都完整的印在段真心灵深处。
    虽然只是第一剑，但段真觉得龙川城那些法相境强者形成实质的血气，恐怕都会被直接破开。
    这一剑之下，心意气力神贯彻到了极点。
    仿佛光华一闪，便立刻冲刺进段真的眼前。
    “若要纯粹…”
    段真遥遥闭上了眼，他的双脚浮于空中，却如同踩在实地。
    他单拳直推，踏前一步，手臂同样伸出。
    体内的血气瞬间从足底蔓延而上，与精神力结合。
    过手如登山，一步一重天。
    形意。
    段真居然在和天剑交手时，用出极为不起眼的形意拳。
    这套拳法，放在任何武侠世界，恐怕也只能算得上基础篇章。
    毕竟无法衍生出内力、真气，威能说白了也只停留在术之一道。
    可偏偏就是这一拳，让无名和中洲武神同时眼前一变。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种生死间的极致虚无，万事万物俱灭的纯粹。
    这是属于段真的形意拳，心意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