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三章 再见了，奥比克

    新城瞪大了双眼，那道刺眼的金色光芒在触地之时令得他不得不护住自己的双眼，待光芒散去后，这才缓缓拿开手，一眼就看见了金红色的贝塔，见到它，新城不由得握紧了双手，“拜托了……加库玛。”
    “小不点。”贝塔直起身，站在了杨桐的面前，他抬爪，抓住了她的骨翼一边，他说：“你看看我，我在这里啊。”
    没低头！
    浅间她……没低头！！！！
    看不见光离子状态的奥比克，现在，竟连贝塔也看不见了……
    浅间……
    你要走了吗？
    丽娜紧紧咬着下唇，害怕自己哭出声，哽咽着！
    “小不点，天都黑了，该回家去看看老太婆了，”或许发现了什么，贝塔忽然间站了起来，抬头仰望着杨桐，吸了吸鼻子，一股必须压住的辛酸忽然冲上了鼻头。
    “你不是说老太婆一个人会很寂寞，晚上要经常陪陪她吗？”他看着杨桐那开始变得黯淡下来的目光，抓住杨桐骨翼的爪子越来越用力，声音多了几分颤抖：“走啊，贝塔带你回家，贝塔认得回家的路的，回家啊，我们回……回家……”
    没有回答！
    还是没有回答……
    真由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仿佛被什么死死地攥紧，紧得她几乎快要窒息。
    “小不点，我们回……”
    嘭——
    贝塔微一用力的拖拽，杨桐终于单膝跪在了地上，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除了身上那厚重的骨翼和不断流逝的生命力，以及那越来越盛的疲倦……
    “小不点……”
    金色的眼泪终于从眼角滚落，贝塔看着跪在地上的杨桐，那双紫色眼睛的光芒正在那些不计其数的紫色暗粒子从杨桐的身体里飘了出来，飘向空中，一粒一粒，带着微弱的光，像是浩瀚宇宙中的星辰，璀璨得不可方物。
    可他发现，随着这些粒子的散发，杨桐的力量在不断地消失，生命力也在一点点地流逝，就像空气中的分子，摇晃着飞向天空，淡化，直至消失……
    “不，不要走，你们给我回来，呜，回来，你们都是小不点的……”贝塔伸出了短小的四肢，向着天空胡乱去抓，似乎想要把这些飘远的暗离子抓回来，他哭了，眼里流出的金色光粒子泪水越来越多，“给我回来，快回来，回来啊————————”
    他仰头，这一声咆哮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看着他仰头咆哮的面容，居间惠仰头张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企图将眼底的泪水抑制住，可它们依旧从眼角逃了出来，毫不顾忌地往下坠落。
    “浅间……”她低声喃喃着，任由眼泪在脸庞滚落。
    气球可充气的容量有一个临界点，一旦超过了这个临界点就会爆炸。曾经的再美再漂亮也没有用，一如现在的杨桐。
    错误的进化，获得了临界点的至强黑暗力量，但却无法承受这股力量的冲击，激烈的情绪化更使得她无法驾驭，最终……步上了气球毁灭的后尘。
    “这是！！！！！！”银河中，当第一粒暗粒子从身旁飘过时，玛格纳猛地转过了身，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无穷无尽的暗粒子从地球飘了出来，而且越飘越多。
    “大统领的力量！！！”在消失……
    伽鲁姆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拿着船星的手青筋暴起，再不唤醒她真正的力量的话，极有可能会永远的消失！
    “希柯尔，给我滚开！”
    看着愤怒且焦急的十一兽，希柯尔眯了眯双眸：“若是十三兽尽数到齐，或许我还会考虑考虑，但是现在……”一把将自己的镰斜在了自己的面前，沉声道：“你问问我的镰同不同意。”
    猛地握紧船星，刀刃上顿时游走过一道猩红的光芒，伽鲁姆：“这么说来……非战不可了！”
    银河里，大战一触即发，而在地球上，战役已经收尾，唯有那只巨大的怪兽不甘的站立在战场。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句话你讲过！但是你不是很行吗？！你不是能扭转天机吗？！！给我起来！你这个骗子！！！！”
    贝塔一口狠狠地咬在了杨桐的骨翼上，感受着嘴里被液体腐蚀的疼痛，眼泪啪嗒一声滴落在了骨翼之上，失去了力量的她，竟连他的撕咬都承受不住。
    悲愤之下，一爪狠狠地拍断了她骨翼的一根脊骨。然后松口，在淅淅沥沥的雨幕中，他转过身背向她准备将她背起来，“小不点……你的家在遥远的东方，也在天外南海，该回家时就回家吧……
    走不动，没关系，贝塔这就背你回去，回去了，找到哥哥，带上老太婆，我们就团圆了，团圆了……”
    嘭——
    猛地跪倒在了地上，背上的重力太过沉重，压得他几乎爬不起来。贝塔咬紧了牙，撑起前肢，努力地想要站起来，金色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打在地面上，啪嗒啪嗒的响着，“小不点，你等着，贝塔会带你回家的，一定会回的……贝塔这就站起来……”
    嘭——
    再一次地跪倒，这一次，来得更为猛烈，所有人都看见地面的颤抖。
    “回家，贝塔能站起来的，小不点别担心哦。”
    嘭——
    又一次跪倒，地面裂开了一条深深的沟壑，喷出的泥土洒了他一脸，像是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赛罗、梦比优斯微微动了动脚步，看着那倔强的身影，还有杨桐那越来越黯淡的目光，却再也无法向前挪动一步，哪怕是一小步。
    “回……回家……”
    嘭——
    迪迦怔住了，静静地站在一边，他看着贝塔努力地背起杨桐，努力地想要往东方前行，是了，他要带她回家，回家……
    嘭——
    屏幕前，泽井、吉冈以及南原三人看着贝塔再次扑倒在地，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就那样蹿上了心头，沉闷不已。
    嘭——
    “我们……都做了些什么……”
    宗方张嘴深呼吸了一口，双手卡在自己的腰间，仰头看着舱顶，人折腾人，人摆布人，人报复人，这种本事，几千年来也真被人类磨砺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到的如今，连怪兽也被算计在了这种范围，是怪兽的不幸，还是人类的悲哀？
    嘭——
    这是第几次了？
    “可恶！”野瑞一拳砸在了舱板上，看着下方不懈的贝塔，下唇被他自己咬得苍白：“为什么，为什么结果会这样！！！”
    “因为……”良闭上了双眼，压下了泪水，呼出一口气后才缓缓睁开，“我们是人类。”
    因为是人类，所以见不得任何比自身强大的生物！
    弗罗多握紧了手里的操纵杆，人类，都是自私的吗？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明明都是地球上的生物，明明可以和谐的相处，明明能过着那么美好的生活，可为什么……
    会发展到这一步？为什么？
    “mum，为什么杰瑞斯特看不见奥比克？那些从她身上飞出来的紫色光芒是什么？”
    “不知道。”
    “奥比克没有伤害过人类，可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小男孩抬手，指着只剩下一个淡金色光芒轮廓的奥比克，“只有死了的怪兽以光离子形态出现才会是这样的吧。”
    咚——
    一声闷响，贝塔再一次跪倒在了地面上，这位母亲抬头，看着他四肢磕出的猩红液体，她抿了抿唇，“……不知道。”
    “是我们人类杀了奥比克对不对？”凯莉站了起来，仰头看着杨桐，忽然，她瞪大了双眼，指着杨桐的后背：“是奥比克！是……奥比克的尸体……”
    失去力量的杨桐越来越接近正常兽体，背上背着的奥比克的尸体也渐渐显现了出来，血腥味便开始弥漫。
    凯莉抿了抿唇，看着背着杨桐和奥比克的贝塔，她抬手摸了摸被泪水侵袭的双眸：“mum，杰瑞斯特它没有背叛我们人类，是我们杀害了它的朋友，它背着它的朋友来复仇了。”
    贝莎怔愣地看着眼前叠罗汉一样的身影，她忽然间感觉心里好难受，她忽然想起了自己丈夫给她说过的话语：我拿着枪就没办法牵着你，可我放下枪，就没办法保护你了。
    为了想要守护的人，所以哪怕是豁出一切也在所不惜，这种想要守护的最珍贵的人的心情，她想，她比任何人的体会都要深刻许多。
    “凯莉。”
    “mum？”
    “我们人类……错了。”
    错得离谱，以至于最后的结果无论是谁都无法接受，最后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走到这最后一步的，怎么输掉一个不同种族的信赖者？怎么输掉自己？怎么输掉曾经的美好？最后，只剩下悔恨和怀念……
    “即使是怪兽，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仰头，贝莎看着杨桐的那双眼，那双眼已经失去了以往的神采，渐渐变得灰败，目光落在了奥比克的身上，贝莎抱紧了凯莉，她终于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了，“为了守护的东西，哪怕豁出生命也要守护着，我们人类，终究是比不上它们了。”
    “守护？”凯莉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贝塔所在的方向，她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
    咚——
    又到下了！
    所有人都看着那怪兽的倒下，看着它一次次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看着它艰难的支撑自己起身，可这一次，它倒下了，却再也没有爬起来。
    放弃了吗？
    是了，也该放弃了，明明就是不可能的事，为什么还要挣扎……
    “放弃吧，”野瑞敛了敛眸子，看着那似乎再也站不起来的身影，说出口的话语微微颤抖：“你都受伤了，再这样下去……”
    “它不可能会放弃的。”崛井忽然开口了，并没有反驳野瑞的话语，反而像是在陈述一件必然的事实。
    “开什么玩笑，它都成这样了，我们……”
    “你看！”野瑞的话语被崛井打断，只见他抬起手指向了地面。野瑞顺着他的手转头看去，当看到的一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直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贝塔……
    居然在爬！！！
    用那四肢，艰难地向前爬行着！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爬着！一步，一步……
    “看见了吗，野瑞。”
    放下自己的手，崛井缓慢的开口，淡淡的声音，却有着几分令人难以察觉的悲戚：“杰瑞斯特为它们能豁出自己的性命，这样的情谊，它自然会加倍的回报。
    它们……就是这么单纯的存在，至少，比我们人类单纯太多。”
    对于爱情，友情，这种最美好的东西，每一个人都值得拥有。
    这和人的能力，成就，或者奉献都没有关系。
    相关的是他们是否善良而关爱，越是美好，越是容易得到这些美好的东西。
    “我们人类，一直都在犯同样的错误，一直……”崛井伸出手抹了一把脸，企图让自己清醒些，绝对不能哭！
    再向前爬去一点点，贝塔看着前方光芒暗淡的奥比克，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眼泪混合着雨水不断地滚落着，“小不点，贝塔……贝塔一定能够带你回家的……我们谁都不会消失的，”
    他抬爪拍掉杨桐骨翼上的泥土，然后爬到了奥比克的身前：“看，是奥比克……他就在前面，贝塔让他一起回去，他肯定会回去的……所以，在天亮之前你就小睡一会儿吧，记住，就一小会儿……”
    “贝塔……”奥比克蹲了下来，他抬手去触摸杨桐，当自己的手穿过她的头时，微一愣神，缓缓地收回手怔愣地看着。
    渐渐的，目光转移到了她背上的尸体上，他感觉好难受，这人如果能冷血一些该多好，那样……他就不会放心不下了……
    “喂，小鬼，”再一次抬手去触摸她的头，即使摸不到，但奥比克还是做出了抚摸的动作，似乎能感觉到她头部鳞片的光滑，他缓缓地述说：
    “以前没人记得我、没人陪伴我的时候，我感觉很孤单，很难受，像是被全世界都抛弃了一样，我每天生活得就像行尸走肉，那种滋味……我再也不想承受了。
    我想着让人们记得我，所以就利用锅子去吓唬他们。
    可是结果还是很失败啊，还是谁都没有记住我。可现在，我忽然觉得……我还是更适合孤单一些好，那样你就不会记住了我，如果没记住，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
    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也没关系，因为是你，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地上前，就算死亡也无须被拯救，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哗——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穿过奥比克的身体，却无法打断他的声音：“小鬼，我真想回到我的家乡，那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啊。”
    奥比克站起了身，看向自己的身后，
    一片璀璨的景色像是海浪一般层层显现，
    无边无际的莲藕池，绽放的莲花是粉红的色彩，美丽得不可方物。
    村口的瞭望台屹立在花的芬芳之中，一口小钟吊在横梁上，随风摇晃，似乎还能听见钟声幽幽传来。
    小河流水的声音汨汨而过，悠扬地穿过了那条漫无边际的莲藕池。
    “小鬼，我又看见了，你快起来，看看我的家乡，快起来啊，就看一眼，一眼……也是好的。”随着景色的显现，奥比克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他就要消失了……
    可他还想见杨桐一面，临近消散的最后一面，可她为什么不能睁开眼睛看看他呢？
    “奥比克……”
    微弱的声音忽然响起，奥比克身体蓦地僵直，醒过来了？？？？
    他低头，看着杨桐，她……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杨桐依旧是那样被贝塔背着，目光比之前更加的暗淡，力量流失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生命特征弱到了几乎感觉不到的地步。
    空气忽然微微颤动了起来，却是奥比克身后的景色在一点点地分子化，几乎同时，奥比克的身体也开始分子化，混合进了杨桐身上飘飞出来的暗粒子中，向着天空飞离……
    “这一次，奥比克他……是真的要走了，对吗？”丽娜垂下了眼睑，眼泪至此还未停止滚落，啪嗒啪嗒的溅在自己的手背上，绽开一朵朵细小的水花。
    抬眸，目光落在了杨桐的身上，她握紧了手里的操纵柄，浅间，睁开你的眼睛吧，看一看奥比克，看最后一眼……
    永别了，我最珍重的朋友……
    贝塔看着他即将消散的身影，有些不舍，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感到肩膀上有些湿润，转头看去，却是杨桐的眼里流出的泪水。
    “小不点你也很舍不得对不对？”视线在奥比克和杨桐之间扫视了一个来回，而后忽然将她放了下来，面向她，“贝塔也很舍不得呢，贝塔舍不得好多啊，跟小不点在一起之后就很开心啊，虽然哥哥不知道去了哪里，但他也一定舍不得小不点的。
    可现在也不能舍不得了，因为贝塔能看奥比克最后一眼，小不点却连最后一眼都看不见，所以……”
    嗡——
    一阵波动突然从贝塔身上荡漾开来，在所有人震惊的视线下，贝塔的身体开始光离子化，“就让贝塔成为小不点的眼睛吧。”
    “不妙，贝塔的生命信号变弱了，不，是开始消失！！！！”野瑞大声地喊了出来。
    “什么？！！！”宗方猛地瞪大了双眸，崛井噌的一下站起身，丽娜等人的目光变得讶然，贝塔它……
    “贝塔……想让杰瑞斯特看奥比克最后一眼，为了它……甘愿牺牲自己。”真由美坐在椅子上，摇着头，她感觉心中很难受，苦涩的感觉几乎快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光离子化而绽放的耀眼光芒瞬间将这片天地映照得通透，三秒不到，贝塔便化作了一个小小的光球，飞向了杨桐的双眸，空中残留着它最后的话语：
    “小不点以后不要哭泣，因为一旦哭泣，贝塔就会从小不点的眼睛里被永远的消失掉。不过，小不点以后都不用担心了，贝塔会永远陪在小不点的身边，陪小不点一起飞翔。”
    嗡——
    光进入杨桐双眸的瞬间，杨桐忽然就清醒了许多，紫色的双眸多了一缕鎏金。
    她第一眼看见的是奥比克，金色光芒、歪歪扭扭的像是水面上的波纹一样，她还看见了他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庞，金色的光离子泪水顺着手指的缝隙流出，像是很激动。
    看见了！
    她看见他了！！！！
    还是那双熟悉的眼眸！
    一点儿都没变！
    奥比克松开了双手，看着杨桐，目光如释重负，消失前，能见这最后一面，他也无憾了，只是贝塔……
    嗡——————
    所有的金色光离子尽数飞上了天空，一粒都不曾落下，杨桐身上的暗离子依旧在散发着，但她依旧仰着头，呆滞地看着，目光有一瞬间的放空。
    世界，忽然间安静了，贝莎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唇，科林救治伤员的动作停了下来，仰望着那渐渐消失的光芒，他敛了敛眼睑，拿下了自己的帽子，深深鞠了一躬。
    男人们站了起来，女人们也不曾坐下，老人们靠在一边安静地望着，孩子们表情难过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幕深深地震撼着他们的心灵，城市里的硝烟还在弥漫着，黑色的烟，赤红的火，无声，也无息……
    这一场场静默不言的寂寞和荒凉随风蔓延着……
    “吼————————————————”
    忽而，一声咆哮划破了天际，划破了这样的沉默，咆哮声中有着不甘，有着悲愤，但更多的，是一种苍茫的彷徨和绝望……
    所有人都站立着，他们静静地看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唯有军队做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他们害怕杨桐将怒火发泄到这片土地之上。
    可是，当下一幕发生时，所有士兵都怔住了。
    杨桐并没有继续向前践踏这片土地，她弯下腰，将奥比克的尸体背了起来，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废墟上的人们。
    看着他们那肃穆的神情，看着他们那略显恐惧恐惧的双眼，她敛了敛眼睑，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前方，重伤的索瑞泰特和图波亚正站在那里等候它们的大统领，它们必须要带她离开这颗星球。
    “各位，我想有一件事所有人都必须要知道。”
    “队长？！！！”
    居间惠的话语忽然从麦中传出，所有人皆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