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7、虚无中等

    梦联网搭建二十多年，不知有没有人像李遇这样，主动让自己堕入虚无。此刻他的身体在飘，就像宇航员漂浮宇宙中。
    但宇航员通常有安全绳保护，可李遇身在虚无，即使他可以用流沙制造一条安全绳，却也没有附着点。
    周围茫茫一片，间或有其他漂浮物从李遇身边飘过。这些漂浮物好像都没有固定运行轨迹，其中某些速度很快，又有某些像加了慢动作特效，悠悠荡荡。
    这些漂浮物从哪来？
    按说主要来自于两个渠道，首先是梦境崩塌后掉落的实物；其次来自于纪人的空间法器。
    因为纪人的空间法器也属于梦联网组成部分，而纪人藏在空间法器的东西，常常会有一些实物。当纪人突然死亡，来不及将空间法器中的东西取出，那这些东西就会堕入无边无际的虚无。
    其原理，跟梦境非自然崩塌后的情况差不多。
    李遇减小呼吸流量，以确保自己能在虚无中待的时间更长。所谓虚无，它和梦联网同时诞生，它无边无际，浩浩汤汤，谁也不晓得它的尽头在哪。
    纪人和普通人类都无法在虚无中长时间存活，就像宇航员失去保护后也无法在宇宙真空中存活一样。大约，身在宇宙的宇航员是孤独的吧。
    而李遇，此刻也已经感受到孤独。
    孤独的滋味……
    有些人会说他喜欢孤独，但恐怕再嘴硬的人，也不敢吹牛逼说自己喜欢极致的孤独。可此时此刻，李遇正在面对的就是极致孤独。
    他悠悠地飘，像个没有感情的人偶。放眼周围皆是茫茫一片，除了他之外不见任何有活力的东西存在。更别提，随时还有在虚无之中丢掉性命的风险。
    苦吗？
    这种情况当然苦。可是李遇冥冥之中有感觉，或许，某个人已经苦了很久。此人就是小雪，李遇亲自丢进虚无的小雪。
    其实李遇记不清小雪的样子，但跟小雪有关的事情却历历在目。
    想当初李遇头一次出征暗世界，二十二小队的简离不听劝阻，执意要带小雪回诺亚方舟。可惜小雪不信传说中的梦联网，紧要关头，她出卖了简离和二十二小队。正因为她，那次任务失败，简离等人也牺牲在暗世界的某个茶楼。
    李遇被队友苏心拯救，他抓住小雪带回梦联网。让小雪见识到诺亚方舟后，李遇便毫不留情地将小雪丢入虚无之中。
    没人能在虚无中活下去，因此这等同于死刑惩罚。然而，当李遇被困噬魂塔，漂荡虚无之时，却有人推开塔门……
    尽管证据不充分，李遇却始终怀疑，推开塔门之人就是小雪，而李遇现在要找的也是她。既然小雪能活在虚无，也许她同样有办法，能让怪兽走出梦联网，在实体空间内活蹦乱跳。
    哎~
    李遇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此刻李遇非常纠结，一方面不希望小雪还活着，因为那样贺君颜、刘泊安、简离会死不瞑目。
    另一方面又寄希望小雪还活着，因为如果当初误打误撞推开塔门的女孩不是小雪的话，那李遇再次碰见她的概率基本为零。
    即使碰见，她又凭何要帮助李遇，帮助梦联网呢？毕竟就算小雪本人，李遇也没把握能说服她来帮忙。
    这个时间，诺亚方舟中睡着的人并不多。相应的，梦境就变得稀少。李遇放眼四顾，却未能找到任何一个代表着梦境入口的光亮点。
    没有光亮点的话，李遇就无法返回梦联网，等待他的唯有死亡，在虚无中磨掉最后一丝一毫灵源的那种死亡。
    打住！
    脑海中有个声音断喝。
    李遇心道，此刻并非考虑退路的时候，毕竟我还能撑，或许还能撑很久。起码待到身体已经感觉很不舒服，再去寻找光亮也不迟。
    嗯~
    之所以说一定要感觉很不舒服再想办法逃离，那是因为现在李遇已经出现不舒服的症状了，他全身皮肤奇痒难耐，同时心跳在加快血压在增高……
    唰唰~
    李遇催动灵源，流沙开始覆盖他的肌肤，就像穿上一身沙制服装。虽然不晓得这样做是够能抵御虚无，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小雪你在哪？
    李遇心底止不住地呼唤。他没有喊出声音，那样没用，而且会凭空消耗灵源。
    虚无中，李遇像无根浮萍漂荡，此刻李遇的模样一定很滑稽，假若让朋友们看见绝对会笑掉大牙。
    扭头四处望，望不见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应该去哪儿寻找小雪呢？往前往后往左往右，或者往上还是往下？
    无用功……
    毕竟不知小雪所在的具体方位，因此任何方向都是徒劳。还不如就这样默默地留在原地，守株待兔般等待小雪主动找上门。
    倘若今天没等到，那就明天再来，倘若明天没等到，那就后天再来。
    哼~
    听上去怎么有愚公移山那种又傻又执拗的感觉？
    忽然眼前一暗，脑袋朝后仰去。
    我靠~
    这是将要撑不住的信号吗？
    李遇连忙瞪大眼睛，集中所有注意力。渐渐脑海由鸿蒙状态变得稍显清晰，他提醒自己，纪人不能在虚无中长时间存活下去，这把赌不得！
    刚才脑袋忽然朝后一仰，便说明我可能已经到了极限，假设等会再来第二次忽然后仰，说不定我就再也醒不来了。
    小雪还没出现吗？
    李遇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地看，看着看着他便在心中嘲笑自己：小雪凭什么来，她又如何来？
    虚无宛若宇宙浩荡，碰见小雪的概率微乎其微。
    突然眼前再次闪现黑暗，李遇脑袋连同身体都骤然朝后一倒。
    糟糕~
    李遇狠拍脑门，生生将自己拍醒。
    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再等会将命给等进去。李遇开始寻找代表梦境出入口的光亮点，可临时抱佛脚地找，哪有那么容易就找出来呢？
    这周围没有，李遇便催动灵源朝前移动。他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灵源业已枯竭，假如再找不到光亮点的话，自己恐怕就此交代了。
    在这危急时刻，前方迅速飘来一道人影，她身穿红色衣服，看上去像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