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何处是家？

    日色渐渐正午，戴家小院里，身材瘦削的戴文轩端着一小盆面条，满头大汗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大羽哥，饭好了，来吃饭吧！”
    一声清脆的呼喊，一声答应，一个身材健硕的汉子低着头，缓缓从灵棚里走了出来。
    “哎，来了，也真是难得啊，文轩你做饭也有一手。”
    一边说着，李羽一边把手里的扫帚往旁边一靠，搓了搓手，直接大马金刀的蹲到了小院中的那块大石头旁，端起了面盆。
    对，自从戴小默被运回家里，李羽就跟过来帮忙守灵，已经连续三天了。
    其实跟曾经的林清一样，戴文轩在工大的日子也并不怎么舒坦，不过因为姐姐的关系，所以算是有了李羽这么个“大哥哥”。
    李羽还太年轻，谁也不会认为他此生就要为戴小默守着。
    不过毕竟足足两年多的情谊，眼看就要彻底永别，李羽还是放不下心中的痛楚，决心陪伴戴小默，走完这“最后一程”。
    “文轩，你们村里这些人可真有点过分了，这每天每的来咱们家闹，要不是你拦着，我都快抡家伙干他们了！”
    足足挑满了一碗面条，李羽一边“秃噜”着，一边却有些好气的朝门外又瞥了一眼。
    戴家的小破栅栏，根本就挡不住里外的视线。
    这几天里，几乎每天院外都来来回回的多出好多路过的人，他们借着谈笑，总是要好奇的朝里面瞄上几眼。
    而一些更过分的家庭妇女们，则干脆站在老远的地方窃窃嘀咕，看表情也知道，肯定是没说什么好话。
    “呵呵~唉，我从小就习惯了，你知道我姐为什么着急，想要拿到一些成绩了吧？”
    戴文轩不禁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
    “这个世界啊，大多数人是容不下异类的，每个人的见闻和阅历都不一样，跟他们观念不同，或者生活习惯不同的人，人家背后叨咕两句也是没办法......”
    能够听得出，戴文轩这话里，透漏着多少委屈和辛酸。
    “唉~”
    一句话出口，李羽也不禁一声轻叹。
    “你们这村还真是绝了，我也是农村人，我们家村里就没这么夸张，谁家要是真有什么困难了，其他人还能帮着想办法呢~”
    “是啊！”
    李羽这一句话，顿时也勾起了戴文轩的共鸣。
    “要不怎么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呢，上回我还跟林哥寝室的那个任强聊了一阵，人家比这边条件还落后呢，也没有这样的，这边思想还是相对保守了点，不过好在，这一回，等把姐姐送走之后，我爸妈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了......”
    说到这里，俩人的表情，不禁全都一阵低落。
    对，这也是戴家三口人商量之后，最终咬牙下定的决心。
    这一次自己的女儿丧命，学校闹得惨烈，可没人知道，戴家老两口在村里又过得是什么日子。
    戴家本来还有几亩薄田，可日常走动，同村人明里暗里全是旁敲侧击的闲话，又是数落戴家人不踏实，又是讽刺戴小默那么大女孩子不嫁人，结果现在就等于赔了钱......
    戴家老两口也是人啊！
    俩人心里痛，可生活在这样的舆论环境之下，总也不能把所有的人都全拍死不是？
    “不过大羽哥，我倒是想不通，为啥林哥非要拉着我爸妈去天都买房子？我也没感觉天都比咱们滨海能发达多少啊......”
    戴文轩不禁满脸狐疑的说。
    其实这一点，所有人都还有些云里雾里。
    原本戴家老两口是想用这笔赔偿款在滨海市买套大房，再开个小买卖，日子不穷不富的，总还是能维持下去。
    可不知怎么，一直跟着他们家忙前忙后的林清竟然坚决不同意，而且还从不知道谁那里借了辆车，亲自拉着老两口奔了遥远的帝京天都，说是十年之后，天都的发展绝对要比滨海高出一层天！
    凡是能为孩子好的事，老两口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下来。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林清说了一句话打动了所有人——小默的冤屈虽然伸张了，但这一回得罪的人可也不少，你们二老在滨海没权没势的，留下反而会让文斌分心。
    “嘿嘿，这个我也不明白，不过我相信林清，你别看我们老大岁数不大，但眼光绝对厉害，我们都听他的，还没出过错呢。”
    很显然，李羽倒是非常信服林清的。
    “哎，对了！”
    说到这里，忽然仿佛又想起了什么，李羽不禁有些感叹的望向戴文斌。
    “文斌，其实我感觉，你爹妈才是真的伟大，在这种环境下，竟然还能想着给你们姐俩都送上学，可真是挺不容易的。”
    李羽这句话，可谓真是由衷的发自内心。
    在这呆了几天，他可是真体会到了戴家，尤其是戴小默能够坚持到如今这个地步，到底是扛了多大的压力。
    不要说家里的困难，单就同村邻居的白眼和闲话，就足够他们一家人喘不过气来了！
    “哦，你说这事啊......”
    听到这句话，戴文轩的眼里还真是泛起了一丝回忆的温情。
    “这事儿我还是听姐姐说的，特殊时期刚结束那会儿，我爷爷奶奶去世，让进城了，我爸去市里面打过一阵子工。
    那时候我爸没技术，就靠给人家搬搬东西，卖卖力气。
    有一次，我爸帮一个老教授搬家，那个老教授算是教育世家吧，他们老两口子，加上两个儿子和儿媳全是学校的老师，老爷子看我爸人老实，就经常喊我爸帮忙。
    差不多有半年多时间吧，我爸一直跟他们家人接触，言谈举止都看在眼里，回来就跟我妈商量，不论如何，也得让我家两个孩子都上学，念大书，有大学问。
    按照我爸的说法，咱们这一代，肯定是念书越多，才能越有出息......”
    说着说着，戴文斌的眼中，竟不觉微微泛起了一丝晶莹。
    儿时的岁月是多么美好，姐姐和自己都还小，每天爸爸工作到很晚才搭夜班车回家，回到家里，却总能从怀里掏出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或者是其他小食。
    那时候戴家花销也没这么大，感觉日子好像越过越好，翘首以待的猜测爸爸今天会带回什么好吃的来，更几乎是一家三口每天最幸福，也是最期待的事情。
    “当当当......”
    可是忽然，就在戴文斌还沉浸在曾经的幸福回忆中的时候，小院的破木门，却忽然被人用力的砸了砸，随后就在门外边，竟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音。
    “老戴，老戴在家没有？”
    一声尖锐的大喊，仿佛就是来找茬的一般，俩人下意识全都站起身来朝外观看。
    就见小院的外围，“呼噜呼噜”的竟足足围上来十多个人。
    能够看得出来，除了前面两三个粗胖的妇女是敲门的之外，剩下十多个人远远的站在后面，明显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看热闹的神情。
    “嘶......刘二嫂，怎么会是她？”
    眼见着门口叉腰站着的妇女，戴文斌的眉头，却不禁狠狠的拧成了一个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