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平滨海（3） 天降（3）

    整个大厅里，此刻已经安静得吓人。
    屋中所有人各怀心思，可能够看得到的是，每个人的脸色，全都有些不太正常。
    “咳咳~嗯......好了，刚才的对话只限于讨论林清的情况，大家心中有数，出去就不要外传了。”
    轻轻的一语出口，上方老者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场众人都是各业务口的精英，老者的意思顿时了然于心。
    511青训班虽然算不上什么“至高机密”，但国家也并没有大力宣传。
    有很多事情，每个人心中都清楚，自不必让那样的一位大人把话说得太透。
    可以想象，待会在会议结束后，每个人恐怕都会被要求签上一份“保密协议”了。
    “老林啊......”
    眼见着众人脸色全都异常精彩，终于，老者轻轻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忽然把目光，又再一次转移到已经完全呆滞了的林老爷子这边。
    “你知道我的意思。
    这小子是一块好钢，但如果不用在刀刃上，很有可能不止是浪费，更会对国家和社会，产生一定不可测的威胁。
    现在既然已经闹成了这样，正本清源，你自己家的小子，怎么也得先给我们一个解释吧？”
    老者的声音依旧和蔼。
    可那双苍眸中透漏出的丝丝威压，却硬是迫得一生杀伐的林老，不禁微微坐直了身体。
    “咳咳......这个......老首长啊......”
    也就是当着这位老字辈，一向刚正不阿的林老，竟难得的露出来满脸的委屈。
    “这个情况，我之前可都跟您汇报过了啊~
    我家的情况您也都了解，这小子小学时都在龙都，初中开始被他爹接到滨海，而且还是以龙原省单科状元的身份考入的滨海工大，这整个过程都可以查到记录，没有任何盲点......
    所以您现在问我，我、我也......”
    一边说着，林老竟满脸苦涩的两手一摊，干脆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只不过那委屈的表情里，怎么看都隐隐透漏出一丝“滚刀肉”的感觉。
    能够看得出来，这老爷子年轻时，想必也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呵呵？还跟我这打马虎眼？”
    可林老这一摊手，对面老者顿时眉梢一抬：
    “老林，你老小子跟我装什么大瓣蒜？你自己的孙子你不清楚？你不清楚难道我清楚吗？”
    一句话出口，老者没好气的把眼一翻，紧接着却干脆满脸不耐的大手一挥：
    “哎~好了，我也懒得跟你计较，说正事吧，我的意思你知道。
    如今国际局势动荡，战争从过去的人海战术、机械化战斗已经慢慢转向了信息化、科技化和精英化路线，国家正式需要人才的时候。
    你们家那小子是块材料，如果就这么放在民间就可惜了，回去你做做他的工作，等过阵子征兵，让他去基层锻炼一段时间，以他的能力，再过几年一定会成为天域的一柄尖刀。”
    老者的话音不容置疑。
    可一言出口，一直躲在角落里的萧洁心脏猛然一揪，一股无力的恐慌瞬间席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位老人的想法，竟然是想要把林清“钦点”入伍！
    萧洁并不厌恶军营。
    恰恰相反，自幼生长在戎马世家，她萧大小姐对绿营绝对充斥着一种别样的挚爱。
    可是正因为如此，她却更清楚这老者所思考的深意。
    以林清的身手和能力，一但入伍，前途虽然大好，可也绝不可能只留在都市，执行一些常规任务，好钢用在刀刃上，国家肯定是要把他往最危险的地方去发。
    为家战斗，为国尽忠，当然是一个男儿实现价值的最高境界，可又有哪个女人愿意看到自己关心的男人，每天游走在枪林弹雨的生死边缘？
    只不过，这间大厅哪有她萧洁说话的份？
    一句话也说完了，老者的二目灼灼放光，却始终死死盯着对面的林文正公，好像想从他的表情里，看穿其内在的心思一般。
    可是，再看此时的林老倒是也不着急，就这么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低垂着眼皮往那一坐，好像睡着了一般，竟硬是没搭理对方。
    “哎？”
    这一下，老者可顿时不干了。
    “老林，你什么意思？对我的安排有意见啊？”
    也搭着跟林老的关系匪浅，老者说话毫无顾忌，竟直接挺直腰杆一瞪眼睛。
    “啊？没，没啊？”
    可再看林老眼皮都没抬，却直接“要死不活”的耸了耸肩：
    “您说的话我哪敢有意见啊？您说咋办就咋办呗，要是他不听，您就干脆叫人嘣了他得了，要不您干脆把我也嘣了得了，反正就是早两天晚两天的事......”
    林老又是浑不在意的，甚至竟然还无可奈何的撇了撇嘴。
    “嘿！”
    这一下，老者可真被气着了。
    已经多少年了？
    老者都多少年没见过，竟然还有人敢在自己面前露出这副表情？
    一时间，老者被气得张了张嘴，竟硬是不知说些什么才解恨了。
    屋子里,所有人的呼吸全都一滞，没有任何人敢在现在多吭一声。
    只不过，十分荒诞的，最角落里的萧洁心中却忽然产生了一股滑稽的感觉。
    她忽然发现，这位平时在自己眼里不苟言笑的林爷爷，完全耍无赖的时候，怎么满眼都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老爷子这耍无赖的一出，活脱脱不就是一个“老年版”的林清？
    “哎呀，老首长啊......”
    也看出这老爷子是真被自己怼得有点下不来台了，毕竟屋里还有这么多小辈，林老也有些不好意思，干脆直接满脸赔笑着挠了挠头：
    “老首长，您听我说，不是我不配合您，其实要说当兵，我比您还着急呢，我自己的孙子有出息我能不支持嘛。
    可这小子的脾气倔啊，跟他那老爹一模一样。
    其实我今年年初就跟他提过，当时我寻思让他考个公务员，以这小子的头脑和我的把持，要说当个好官，造福一方绝对是不成问题的。
    结果您猜怎么着？
    他不干啊！
    人家当时就说了，无债一身轻，他就想着踏踏实实赚点钱过点小日子。
    老首长，我家的情况您是知道的，我老林自问根本就不会教育孩子，我们家老二当年被我逼走，我是真怕逼急了，再把这么个好孙子给逼走喽......
    您说就他这臭脾气，再加上他现在这满身的能耐，我要是硬逼他做些不愿意做的事，尤其还是参军这种大事，要是他真闹起来，早晚不也得连我一起吃了花生米？”
    林老越说越是可怜，满脸的皱纹都快堆成“梯田”了。
    旁边萧洁真都快憋不住了。
    她这才意识到，林家这副“耍无赖”的本领，绝对是打根上就有遗传。
    林老爷子这副表现，跟林清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嗯......”
    只不过，听完了林老的一番话，上面老人微微一声沉吟，倒也是真的听进去了。
    足足过了良久，仿佛一直在思考着什么，忽然，老人的眉梢微微一挑，两道眸子仿佛闪电般一扫，却终于落到了角落里萧洁的身上：
    “那个，小萧啊，你跟这小子的关系最近，我还听说你们从滨海就已经在谈恋爱了？
    我知道你这丫头不会藏私，你把他在滨海这段时间的表现也跟大家汇报一下，听说他在滨海也办过不少大案，对于这小子的前途，你是怎么想的？”
    “啊？我啊......”
    突然听到老者竟然问自己，原本还心中混乱的萧洁“嘣”的一声，好像跟弹簧一般从座位上直接弹起，张着小嘴直接呆在了原地。
    自己什么时候跟林清谈恋爱了？
    自己老爹可还在屋里呢！
    几乎完全是出于本能的，萧洁一眼朝自己老爹望去，可就见自己老爹还是那么满脸肃穆的盯着地面，甚至连眼皮都没往自己这边瞥。
    是喽，一开始自己应付那个魏处随口编的理由，想必是先被传了出去，而后在龙都自己又跟林清“住在了一起”......
    这种种风传之下，想必自己一时间还真没法解释了。
    “哎~”
    眼见着这里也根本不是纠结这种问题的时候，萧洁的心思一转，可忽然狠狠一咬银牙，直接站起身来打了个立正：
    “报告首长，从今年三月份开始，林清一共在滨海协助警方破获绑架案、拐卖案、盗窃案及自杀案若干，具体情况如下......”
    可管简洁的描述案件，几乎是刑警最基本的素质之一，况且这些事的亲历者又不止一两个，其中还包括牵动省市领导的“戴小默案”，萧洁根本不敢有丝毫隐瞒。
    一番汇报虽然尽量凝练，可也足足介绍了大概二十多分钟。
    直到最后，萧洁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严肃的目光中忽然流光一转，缓缓开口继续发声：
    “综合以上，我认为林清其人心思正直，拥有着与时代相符的价值观和正义感，但的确也存在个人主观情绪过重，办事手法存在争议等诸多问题。
    鉴于林老书记刚才所说的情况，我个人认为，林清更适合刑侦缉捕工作，如果能让他进入警察队伍，想必对国家和人民的贡献，应该会更大，也更直接一些！”
    “腾！”
    萧洁的声音毫不拖泥带水。
    可一句话出口，原本还“神游于物外的”萧志杰大校虎躯突然一绷，一双大眼死死盯着女儿，整个人被吓得，差点没直接从座位上蹿起来！
    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上面两位老人，一个想要让林清从军，一个想要让林清从政，分明已经顶了牛了。
    在这时候，你一个毛丫头片子，竟然还敢夹带私货？
    不只是萧志杰大校，林老、甚至正坐上的老人也全都微微错愕的瞪着萧洁，整个大厅里，一时间竟微微有些沉寂......
    足足过了数秒......
    “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一阵爽朗的大笑猛然响起，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趣事一样，为首老人笑得真是发自内心，洪亮的声音竟震得整个大厅都“嗡嗡”直颤。
    “哈哈哈，好啊，好啊，老林你看见没有，你们家那猴崽子，竟然连老萧家的闺女都给带偏了，哈哈哈......
    好！既然如此，那这事儿就先放一放，反正他不是还有几年才毕业呢么，咱们不是旧社会抓壮丁，当然也要尊重人家孩子的个人选择。
    只不过，老林、小萧，你们两个可得保证这小子不能做任何危害公共安全的事情，好了好了，他林清的事情先放一放，接下来既然大家都在，我给你们再说一说这回天罗军演的一些情况......”
    老者好像心情极好，也不知是真的开心了还是其他。
    不过萧洁的一张俏脸，却着实彻底涨了个通红。
    自己这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在座的这么多久厉人世的高手？
    但老人最后这一句话，其中的内涵恐怕在座的也全都明白了。
    还有几年林清才会毕业，而在场的几人，明显已经给林清规划了三条路线。
    说是尊重林清的个人选择，那基调就是只要林清选定，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强求。
    但是，如何能让林清“自主”的做出自己想要的那个选择，恐怕这几年里，几方的人马可都要想尽办法，八仙过海各凭本事了。
    有时候，世界就是这样，一个在某方面绝顶的人才，是绝对值得各方人马掏空心思，也一定要拼抢到手的。
    所以，语气抱怨命运不公，不如随时努力经营自己，让自己成为有用之才。
    只要本领到位，恐怕真是那句话，“有凤自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