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一章 生死抉择

    “丛林女妖”的铠甲分裂，千丝万缕的藤蔓都像是浸泡在滚烫的油锅里一样嘶鸣，仿佛遭受了远比钟乳石贯穿更强烈百倍的痛苦。
    就连晶莹剔透的右眼深处，仿佛以鲜血为燃料，才点亮的猩红光芒，亦被疯狂翻涌的黑色重新占据。
    “吕丝雅”像是生锈的机械般，一寸寸艰难地挪动着右臂。
    却不是拔除插入肩胛的钟乳石，而是叉开五指，扒住了面具和头盔之间，细若发丝的缝隙。
    “撕啦！”
    “咔嚓！”
    她竟然将右半边面具，硬生生掰碎，撕扯下来！
    “雅姐？”
    孟超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从黑色眼珠和半边面孔上鲜活的表情辨认出，这是真正的吕丝雅！
    当然，只有一半。
    一小半。
    而另外一半仍旧被绿潮和血纹交织而成的铠甲，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躯深处，则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
    粗壮如主动脉的藤蔓在铠甲表面一一浮现，疯狂挣扎、蠕动，在吕丝雅的胸口，汇聚成了一团既像是大脑，又像是心脏的凸起。
    凸起的“卜卜”跳动声，仿佛源自地狱最深处，魔王的战鼓。
    摄人心魂的吼叫，连孟超都听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拒绝我的融合？”
    吕丝雅胸腔深处的声音质问道，“难道，你也是金千禧和孟超这样的蠢货？不，这不可能，你和他们不是同一类人！
    “我能感知到你的野心，我能感知到你的冷酷，我能感知到你的自私自利和不择手段，你渴望成功，渴望统治，渴望随心所欲地在整片大地，乃至大地之上的无尽星辰中，尽情挥洒自己的意志！
    “你的胃口，远远不止超越你的祖父和‘武神’雷宗超，成为龙城至强者这么简单！
    “当你意识到异界是一颗体量和地球相当的星球时，你就渴望将这颗星球，彻底吞入腹中！
    “这是你的心声，吕丝雅，我聆听到了你的心声，你骗不了我！
    “为达目的，你绝不会在乎牺牲成千上万的普通人——这是你和孟超的最大不同，也是我选择你，而不是他的最大原因！
    “所以，为什么拒绝我？
    “难道你还没体会到，我赐予你的无穷力量？没有我，你怎么可能在短短数月之内，就突破六星灵铠境界，攀上天境之巅，甚至能令尸骸复活，操纵整片丛林，遥控千万怪兽！
    “难道你不知道，这远远不是我们的极限，在我的帮助之下，你很快就能突破神境，超越你的祖父吕中奇，还有‘武神’雷宗超，成为整座龙城的最强者！
    “难道你不明白，我可以令你梦想成真，可以帮你统治龙城，甚至征服整片异界！”
    蕴藏在神魔般的声音中，排山倒海的精神冲击波，令孟超的大脑皮层都遭受轰炸，发出呻吟。
    吕丝雅那镶嵌着黑色眼眸的半边面孔，却是无比艰难地挤出了一抹轻蔑的冷笑。
    她和片刻前的孟超一样，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没错，咳咳，成千上万普通人的生死，的确和我没太大关系，我只想要在龙城乃至整片异界的历史上，深深烙印上‘吕丝雅’的名字，但是，你这怪物，搞错了一件事——”
    吕丝雅深吸一口气，黑眸圆睁，尖叫道，“我想要掌控异界，是以‘女王蜂’吕丝雅的身份，而不是你这头怪物的傀儡！
    “没人能钻进我的身体里，对我颐指气使；没人能把我当成玩具，随意操纵；没人能违背我的意志，动我一根小手指头；没人能强迫我，去做哪怕我喜欢做的事！
    “我父亲不能，我祖父不能，‘武神’雷宗超不能，你这头畸形丑陋的可笑怪物，更加不能，去死吧！”
    伴随尖叫，她的右臂如铡刀般高高举起，又似铡刀般重重落下。
    只听“咔嚓”一声爆响，悬挂在溶洞上方的第二枚钟乳石应声断裂，从天而降，洞穿绿潮和血纹交织，恍若活物的铠甲，深深刺入她的大腿，将她在岩壁上钉得更深，更死。
    吕丝雅惨叫一声，面露痛苦之色。
    嘴角却勾起了无比快意的弧度。
    恍若怪兽主脑跳动的胸腔深处，传来惊怒交加，不敢相信的怒吼。
    “没有我的帮助，你不可能掌控龙城，更不可能征服异界，失败是你唯一的道路，毁灭是你唯一的结局，地狱之门已经在你面前洞开，难道你真想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那声音扭曲至极地说。
    “就算毁灭，又如何？”
    吕丝雅笑得愈发欢畅，“成也好，败也好，英雄或者恶魔，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统统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这是我的选择，这是我的命运，这是我的征途，这是１００％出自我的自由意志，为自己挑选的道路！
    “我宁可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血战到底，将生命彻底燃烧殆尽，最终，化作一团灰烬。
    “也不愿意成为你的傀儡，眼睁睁看着你去征服异界——征服，我的异界！”
    “不，我可以给你自由意志！”
    那声音急忙说，“我可以保留你的思维，你的记忆，你的情感，你的感知，你根本不会感觉到，和过去有多少差异！”
    “白痴，你根本就不明白。”
    吕丝雅嗤之以鼻，“我，‘女王蜂’吕丝雅，不需要任何人施舍的自由意志——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施舍或者夺取？
    “自由意志也好，龙城也罢，哪怕整个异界和整片星空，我想要的东西，都会依靠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去夺取！
    “能够夺取，是我的本事，身败名裂，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我也愿赌服输！
    “如果，连自己的身体和意志，都不能１００％掌控，就算当上了异界之王，又有什么意思！
    “所以，死了这条心吧，就算全部生命都燃烧殆尽，我也不会把哪怕一颗细胞，让给你这怪物！”
    吕丝雅第三次竭尽所能地挥拳。
    第三根无比锋利，和空气超高速摩擦，如闪耀投枪般的钟乳石，从背后刺向她的心口。
    速度之快，真是存了玉石俱焚，将怪兽主脑和自己的心脏同时洞穿的心思。
    宛若活物的铠甲疯狂蠕动和嘶鸣。
    数十条藤蔓呼啸而出，缠绕住了钟乳石。
    但钟乳石在吕丝雅倔强的意志操纵下，依旧维持着超高速旋转，试图前进的状态。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就连时间也被静止，吕丝雅的力量和侵入她体内的太古之力，展开了微妙却激烈的僵持。
    “雅姐……”
    孟超被吕丝雅的生命磁场，撩拨得热血沸腾。
    明明涓滴不剩的体内，又蠢蠢欲动出了一股全新的热流。
    他想要上前帮忙。
    却不知从何下手。
    “孟超！”
    感知到他灼热的战意，吕丝雅亮晶晶的黑眸，却狠狠瞪了他一眼，“快走！”
    话音未落。
    在半空中僵持不下的第三根钟乳石，忽然改变方向，射向孟超！
    蛰伏在吕丝雅体内的神秘力量，根本没想到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的心脏，藤蔓纠缠和阻挡的力量，反而变成钟乳石的推动力，令钟乳石瞬间突破音速，在狭小的空间内轰出震耳欲聋的音爆。
    “唰！”
    钟乳石擦着孟超的头皮，钉入他身后的岩壁。
    “轰！”
    以吕丝雅的意志和生命为代价，蕴藏着狂暴灵能的钟乳石如重磅炸弹般爆裂，引发岩层深处的连锁反应，像是连环爆炸，滚滚雷鸣，不绝于耳。
    “嘶！”
    孟超惊讶地发现，原本密不透风的岩壁上，竟然被炸开了一道一人多宽的缝隙。
    貌似蜿蜿蜒蜒，仍旧通往无尽的黑暗。
    但从缝隙深处，却透出一缕夹杂着腥甜味道的新鲜空气。
    隐约还能听到，隆隆的大江奔流之声。
    这竟然是一条直通外界的缝隙。
    顺着缝隙，有机会直接跳进赤龙江里！
    孟超心思电转，立刻明白了吕丝雅的意图。
    她非常清楚，单凭自己的意志，不可能从怪兽主脑手里，夺回自己的身体。
    就算再多钟乳石贯穿身体，因为对方拥有极其强大的细胞再生能力，也不可能被钉死在岩壁上多久。
    是以，前两根钟乳石都是虚晃一枪。
    这头狡猾的“女王蜂”，怕是一边热血沸腾地怒吼，一边极度冷静地扫描，早就利用自己“灵敏者”和“探矿师”的双重天赋，扫描到了这片地底裂缝和溶洞群，能够直通地面，最薄弱的地方。
    从一开始，她就将全部希望，都赌在了孟超身上！
    从末日归来的孟超，理应坚毅如铁，任何情况下，都不存在丝毫犹豫不决。
    但意识到吕丝雅心意的这一刻，他却不可遏制地生出了留下来，和吕丝雅并肩作战，血战到底的冲动。
    “笨蛋！”
    感知到他的犹豫，吕丝雅愈发急切，“还傻愣着干什么，快走，只有你逃出去了，才有希望救我，我才有继续和这怪物周旋的本钱！”
    孟超如遭雷击，浑身一颤。
    目光如冰冻的闪电，恢复冷静和犀利。
    “雅姐，我一定会救你的。”他的声音沙哑，眼球充血。
    “当然，你一定会救我的。”吕丝雅笑颜如花，一缕缕血纹和一抹抹绿潮再度覆盖住了她的脸颊。
    但就算整张面孔，都被铜绿色的面具吞噬，在她眼窝深处，倔强闪耀的，依旧是黑色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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