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2章 诗人

    刚才被毁灭号角震碎的血色水晶统统化作了红雾。
    红雾一鼓一吸，却又像是拥有生命的妖魔般张牙舞爪，纷纷扬扬地散落到了所有人的图腾战甲和所有的曼陀罗树上。
    包括狮王和虎王在内，所有人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图腾战甲变得生涩，僵硬，难以控制。
    有一股微妙的力量，正在甲胄里蠢蠢欲动，违逆他们的意志。
    而沾染了大量红雾的曼陀罗树表面，更是生长出了千丝万缕，好似神经网络的血纹。
    在血纹的加持之下，曼陀罗树像是被注入了无比狂暴的燃料，藤蔓、枝桠和根须的挥舞，变得更加凌厉和残暴，犹如一万条毒蛇，同时从杀戮丛林中，探出了脑袋，直勾勾盯着眼前的猎物。
    无比惨烈的厮杀，在血腥味刚刚传来的第一秒钟，就进入白热化的状态。
    几乎每一名狮虎勇士的身体和四肢上，都会缠绕三五根藤蔓、枝桠和根须。
    这些被灵磁体包裹的毒蛇，要么越勒越紧，试图勒断甚至扯下猎物的肢体。
    要么从末端分裂成了七八瓣，犹如食人花般死死咬住猎物的甲胄，试图撕裂甲胄，将致命的毒素和酸液注入猎物的血肉。
    甚至有些挂满了曼陀罗果实的枝桠，在缠绕到猎物身上后，一枚枚如同肿瘤般畸形丑陋的曼陀罗果实，竟然像是炸弹般爆裂开来。
    蕴藏其中的狂暴灵能瞬间就释放殆尽，顿时将猎物变成一团团熊熊燃烧的大火球。
    当然，狮虎勇士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坐以待毙的猎物。
    在首领的战吼激荡之下，他们挥舞着刀剑和斧锤，悍不畏死地朝曼陀罗树最茂密的地方扑去。
    大量藤蔓、枝桠和根须都被扯断。
    像是遭到烈日曝晒的蚯蚓般垂死挣扎。
    甚至有两棵曼陀罗树遭到了几名高手的围攻，被狮虎勇士们连根拔起。
    一时间，兽人的鲜血和曼陀罗树喷溅而出的汁液混合在一起，既像是遍地流淌的岩浆，又像是献祭给原母的，最好的营养剂。
    狮王、虎王和狼王，则像是三团蕴藏着摧枯拉朽之力的龙卷风暴，死死纠缠到了一起。
    这一轮，是狼王主动发起进攻。
    或许是狂怒提升了他的战斗力上限。
    又或许是红雾干扰了狮王和虎王的图腾战甲，令他们在面对狼王的同时，还不得不苦苦抵抗来自原母，直抵他们内心深处的蛊惑。
    黄金氏族两大酋长的威势，比刚才削弱了三分。
    竟然遭到了狼王的压制。
    狼王甚至还有余力，朝原母左侧冷冷瞥了一眼，第三次打了个响指，召唤了一大丛枝桠、藤蔓和根须，刺向了正在鬼鬼祟祟朝原母潜行过去的孟超。
    孟超的意图暴露。
    敏锐感觉到，虽然“胡狼”卡努斯正在和狮王以及虎王激烈交锋。
    但他的视线却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
    曼陀罗树的枝桠、藤蔓和根须，则在自己前方交织成了一堵长满了尖刺的铜墙铁壁。
    铜墙铁壁的后面，原母似乎意识到，在场所有的豺狼虎豹都不重要，孟超怀揣的希望药剂，才是最有可能将它置于死地的秘密武器。
    所以，它不顾身上的倒v字形伤口还在熊熊燃烧，散发出无比耀眼的圣光，也要在疯狂抽搐中，令身形不断膨胀，犹如吹了气的河豚一样，胀成了圆滚滚的球体。
    孟超知道，一旦自己挥舞碎颅者，撕碎了眼前的“铜墙铁壁”。
    接下来，必将迎来原母以同归于尽的姿态，轰出的最强一击。
    即便遭到圣光封印，对方终究是太古时代，险些吞噬整片天地的凶兽，残留的生命种子。
    孟超不想两败俱伤。
    只能退了回来。
    退回到了冰风暴和古梦圣女，还有那名被揍得鼻青脸肿，却依旧风度翩翩的中年豹人身边。
    或许是混杂在一众豺狼勇士中，三人的形貌特异，很可能隐藏着关键情报的缘故。
    狮王和虎王，倒是没让手下将他们也当成流星锤甩出去，再摔个半死。
    原本看守他们的狮虎勇士，也投入到了和血雾加持，如疯似魔的曼陀罗树的激战之中。
    三人重获自由。
    却不能齐心协力。
    冰风暴抱着古梦圣女，躲闪着头顶呼啸而过的刀光剑影，以及曼陀罗树的枝桠横扫，试图逃到洞窟角落里，相对安全和平静的地方。
    疑似她父亲的中年豹人却根本不理会她的死活，双眼直勾勾盯着仿佛浴火重生，正在大杀四方的狼王，脸上的每一道伤痕和肿胀都在发光，发出对狼王无比崇敬的光芒。
    他不顾伤痛，想要重新投奔狼王的麾下。
    却忘了自己的右脚和冰风暴的左脚，还被同一条锁链捆绑在一起。
    锁链绷得笔直。
    两人同时摔倒在地。
    “当啷！”
    孟超一刀斩断锁链。
    又一脚将疑似冰风暴便宜老爹的中年豹人踹倒在地。
    “究竟什么情况？”
    孟超对冰风暴叫道，“你怎么会和狮王虎王一起出现，这家伙又是什么来头，是不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冰风暴充耳不闻。
    即便摔倒，她的双眼仍旧直勾勾盯着原母。
    神情有些恍惚，眼底流露出了莫大的恐惧。
    “竟然是真的……”
    冰风暴喃喃道，“‘混沌之卵’竟然真的存在，难道圣光神殿说的都是真话，难道圣光才是唯一的救赎，难道巫师们都走错了道路？”
    “你知道‘混沌之卵’？”
    孟超上前，按住了冰风暴的脖子，向她体内输入了一道柔和的灵能，帮助她稳定住激荡的心神。
    又飞快扫了一眼她怀里的古梦圣女，发现鼠民义军的首领虽然仍旧高烧不退，神志不清，但因为一直被冰风暴牢牢护在怀里的缘故，倒是没受什么致命伤，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冰风暴的眼神，终于重新清澈起来。
    她的眼底再次浮现出了孟超的身影。
    孟超和狼王一样，经过浴火重生，变得更加强大和华丽的图腾战甲，引起了雪豹女武士的讶异。
    而孟超周身释放出来，堪比战团级强者的恐怖气息，更是在冰风暴的心底，掀起了万丈狂澜。
    她下意识回答道：“混沌之卵，据说是能够孵化出恐怖魔王的容器，一旦孕育成熟，让恐怖魔王破茧而出的话，整片大地就会陷入永无休止的战争、混乱、无序之中，那将是永恒的炼狱！
    “不过，这些都是圣光神殿的说法。
    “你知道，巫师和女巫们向来对圣光神殿的说法不屑一顾，认为那不过是圣光神殿为了统治圣光之地，编造出来的谎言而已。
    “同时身为女巫和图兰人的我，更不可能相信自己的祖先，会和什么‘混沌之卵，恐怖魔王’扯上关系，毕竟，图兰人的祖先可是搭乘着熊熊燃烧的大火球，来自天外啊！
    “没想到，传说竟然是真的，它，它真的存在……
    “不，我们必须消灭它，收割者，如果圣光神殿说的都是真的，它真是‘混沌之卵’的话，我们就一定要消灭它，否则，所有人都会死，甚至陷入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永无休止的战争和混乱中的！”
    “我知道。”
    孟超头疼道，“我正在想办法！”
    “我有办法！”
    冰风暴语出惊人，顿了一顿，又指向被孟超牢牢踩住的中年豹人，和自己的便宜老爹毫无父女之情的样子，“抓住他，办法就在他的身上！”
    不出孟超所料，这位名叫“菲尔多西”的中年豹人，的确就是冰风暴的父亲。
    “菲尔多西”在图兰语中的意思，就是“诗人”。
    更准确说，是专门吟唱战争史诗，歌颂古代英雄的诗人。
    在图兰文明中，“诗人”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职业。
    通常来说，图兰人崇尚武勇，习惯了弱肉强食，赢家通吃。
    只有强者才能在万众瞩目下，享受锦衣玉食。
    弱者只配蜷缩在角落里，舔舐残羹冷炙。
    唯独“诗人”例外。
    就算手无缚鸡之力，甚至一看就弱不禁风，诗人都能得到酋长、祭司、巫医们的青睐，以及普通兽人武士的热烈欢迎。
    谁敢对一名诗人不敬，甚至伤害一名诗人的话，必将遭到群起而攻之。
    这是因为图兰文明的精神文化生活相当贫瘠。
    诗人吟唱的战争史诗，是除了角斗和赌博之外，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之一。
    更何况，记载着祖灵丰功伟绩的战争史诗，几乎都镌刻在诗人们的脑子里。
    图兰兽人可以不在乎古代的科学技术。
    却没法不在乎自己的祖先，在哪次著名战役中，杀死了多少敌人，立下了多少功劳，又是以何等荣耀地姿态，轰轰烈烈地战死。
    虽然很多战争史诗，同样也保存在家族神庙中的典籍之上。
    但经过多年战乱，很多典籍都残缺不全，无人能识。
    如果能通过诗人们的口口相传，来查漏补缺，甚至发掘更多的秘密，又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诗人这碗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敢自称“菲尔多西”，虽然不用像顶着霸道名号的勇士那样，走在大街上随时都会遭遇挑战。
    却必须随时接受来自兽人勇士们的邀请，在任何场合，都能从容不迫地吟唱出一段旋律优美，词义丰富，绘声绘色，而且符合当时环境和主题的战争史诗。
    无论听众想要知道哪个时期，哪位英雄的哪段传奇故事，诗人们都必须舌绽莲花，口若悬河，如数家珍。
    能做到这一点，诗人自然能得到武士的供养，甚至成为军事贵族的座上宾。
    万一漏了怯，说不出甚至说错了关于某位祖灵的故事，可不止是被扫地出门这么简单，更有可能被这位祖灵的后代，在勃然大怒之下，撕成碎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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