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侣vs邪兽

    “每一个邪恶生物的诞生都需要纯洁的爱作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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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时候，碎石镇上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见到他半个月一次的集市顿时一哄作了鸟兽散。人们纷纷跑回家关紧门窗，就连全天营业从不关门的红玫瑰酒店的门口也挂上了暂时歇业的牌子。只有胆子最大的人才敢躲在自家的窗户后面，从缝隙中偷偷瞥那走在空荡街道上的孤单人影。

    深棕色的连帽斗篷将矮小的身影遮盖得严严实实，一条包裹在脸上厚厚的同色围巾将来人的面容隐去。手中长长的橡木杖一下一下地戳到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这不大的响声却犹如地狱的丧钟一般狠狠地砸在每个听到的人心头。木杖的顶端是一个骷髅，不同于寻常的枯骨，这个看上去有些变形的家伙呈现出惨绿色，两条藤蔓从骷髅的眼睛里探出来，随着木杖的起伏上下摆动着。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疫教的苦行僧。

    传说中这些苦行僧从小就在从病人身上取来的毒中浸泡着长大，这让他们对于疫病有着惊人的抵抗力。他们四处游走，拯救那些被疫症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病人。但是前提是，病人必须献出全部家产并一心皈依供奉着毒天使的疫教。谁也说不清这种古怪的信仰到底是从何而来的，但是就连在大陆上势力最强盛的光明教廷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些苦行僧。

    尽管疫教的苦行僧救人于水火，但他们本身却被看做是瘟疫的象征。就像是可以预知死亡的秃鹫，他们也往往可以提前赶到瘟疫的发生地，甚至有人认为瘟疫就是经由他们的手传播开的。

    人们用惊恐的眼神目送着裹在斗篷里的人穿过小镇缓缓地向山上走去，他们打心眼里庆幸他的脚步并没有在小镇上停歇。看着代表死亡的身影远去，他们不禁小声嘀咕，这个苦行僧到底是要去往何方呢？

    碎石镇后的山里已经没有多少人家了，那里倒是传说中鹰身人面兽的乐园。这种邪恶生物在悬崖上筑巢，呼啸着飞翔在山间寻找猎物。他们用听不见的声音诱惑少女成为他们的盘中餐。

    今年发生了好几场罕见的暴风雪，想必是因为食物短缺，疯狂的鹰身人面兽成群结队地袭击了附近的村落。就在两天前，村子里就有一个不幸的女孩被那些漆黑的大鸟抓走了。等待她的只有一条路，血成为邪恶生物的口粮，骨头成为他们巢中的摆设。她的父母哭肿了眼，已经在镇里的墓地中为他们的大女儿选好了一块墓地，尽管命中注定将不会有尸骨被埋葬在那里。

    难道说是山的那头即将发生瘟疫？尽管对普通人来说穿越这座绵延数百里出没着无数毒蛇魔物的山有些困难，但也许对于疫教的苦行僧来说这并不算什么？

    明的商人开始谋算，瘟疫会对今年的山货价格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而胆小的镇长却已经收拾起了行装，准备到住在城里的女婿家中避避风头，天知道瘟疫会蔓延多远！

    百列尔对他经过引起的混乱一无所知。

    他只是心急赶路，要是在天黑之前还赶不到目的地的话那可就糟了。大魔王的力量仅能维持一天，必须在明天早上太阳升起之前找到要找的东西。

    他转动手中的木杖，通过骷髅眼中长出的藤蔓观察了一下环境。这是在他再次失去了微弱的视力之后，大魔王送给他的小礼物，连同身上的这套装束一起。大魔王解释说这身打扮可以让世人远离他，从而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而木杖上被施加的魔法则可以让他通过隐藏在藤蔓上的一粒粒犹如鱼子一般大小的眼珠看到东西。尽管这是一个只有惨绿色的世界，但总比看不见要强得多。一路上百列尔都忍不住转动木杖观察那些他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直到发现太阳西沉，他才惊觉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再次左右张望了一下。很好，四下无人。

    百列尔解开斗篷上的搭扣，将斗篷脱下来折叠好，藏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他则拿起木杖向山峰上飘去。

    是的，飘去。

    百列尔本无需走路，只是因为他需要路标找寻方向，所以才会步行穿过碎石镇。他如今的身体可以漂浮，可以穿越障碍，因为——

    他是一个鬼魂。

    也许说是鬼魂并不确切，百列尔也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在他的印象中，只有身体死去了的人才会变为鬼魂，而他的身体则还在生存和死亡之间徘徊。

    至今，一想起那天夜里大魔王那滚烫的双唇他还会不禁面红耳赤。百列尔暗下决心，回到身体里之后一定要好好尝尝自己的味道，为什么大魔王给他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就是一道美味佳肴呢？

    可是在口舌激烈纠缠之后的事情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大魔王放开他的嘴唇，似乎犹豫了一下，伸出右手。他右手食指上的指甲突然变得足有一个手掌长。锋利的指甲微微一颤，百列尔突然闻到了一股异常醇美的味道，有点像是刚才喝过的红酒？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大魔王抬起左臂，口中念念有词，有什么一滴一滴地落在百列尔的脸颊上。探出舌头小心地卷了一点进去，是血！百列尔瞪大了眼睛，滴落在他身上的是大魔王的血！

    一瞬间心里好似涌起滔天的怒气，百列尔想要制止大魔王的举动，他想扑上去抱住大魔王的受伤的手臂，身体却突然变得完全不受控制。明明想要捂住伤口的手指竟将伤口又撕开了些，百列尔将嘴唇凑到那个流血的地方，狠命吸|吮起来。大魔王微微一动，并没有制止百列尔的行为，任由越来越多的甘美体涌入他的喉咙。百列尔急得都快要哭了，他不想要看到大魔王流血的样子，一点也不想！

    右边小腿上突然传来一股灼热的感觉，什么东西破体而出。百列尔尖叫一声，那仅有的视力突然离他远去，最后留在眼底的是大魔王将一条扭动的长长的东西死死掐在手中。

    “唔……”

    当百列尔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体似乎比往常都要轻盈。他嗖的一声坐起来，鼻子猛地撞上了一块坚硬的东西。伸出手指了，面前好像是一堵圆弧形的墙，百列尔在原地打了个转才发现自己好像被困在了……一个烟囱里？

    “我的小新娘，很抱歉我不得不小小地限制一下您的自由。就连我也没办法在不伤害到您灵魂的同时长时间的触到您。所以炼魂魔瓶实在是一个不错的道具，我甚至可以透过特制的玻璃看到您现在的样子。”因为隔着玻璃，大魔王的声音有些朦胧，还带上了一些回音。

    “灵魂？我是死了吗？”百列尔瘪嘴。虽然死亡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是死人应该是没法再吃那种名为酪的美味的吧？

    “不，非常幸运的，您并没有在这次意外中丧生。我已经给了打扰我们婚礼的家伙一点小小的惩罚。可惜他的本体并不在这里，要不然我一定要让他为引起魔王的愤怒付出代价。”大魔王慢条斯理的声音听得百列尔不由一颤。

    “那我现在是怎么了？”少年脸上写满了疑惑，没有死又怎么会变成鬼魂了呢？

    百列尔听到咚咚的叩击声，那是大魔王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玻璃瓶壁发出的声音。大魔王思索了许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仪式被打断了。您的身体还在接受黑暗的洗礼，可您的灵魂却因为震动脱离了出来。我不得不说这种情况很罕见，一般人的灵魂很少会和身体失去联系，可是您的灵魂却在我试图将他放回去的时候被弹了回来。当然，这其实也可以算是您的幸运，可以活着忍受黑暗洗礼的人不是没有，但恐怕一百万人中也没有一个。现在我们的问题是，您必须在明天日出之前回到身体中，否则由于您的身体变成了黑暗体质，您的灵魂属和身体变得不再匹配，他将永远失去载体，无止尽地飘荡在世界上，最终因为漫长的寂寞而变得疯狂。”

    百列尔呆呆地坐在原地，花了一分钟来消化大魔王的话。“那要怎么办才能回到身体里呢？就连你也没有办法吗？”在他的印象中大魔王无疑是最神通广大的，要是连他都束手无策的话……他突然有些怀念大魔王温暖的怀抱。

    “我可以帮您做固魂剂，就像胶水一样将您的灵魂重新粘贴回去。可是我还缺少一样原料，一样只有地上的世界才有的原料。”大魔王将手指探入瓶中，尽管知道这么做百列尔并不会有任何感觉，却还是了他的头发。

    “不过好消息是……”大魔王轻笑，“这里的大门只能阻挡我一个，却不会阻挡您的出入。可能是本没想到我会放您出去的缘故吧！我会用我的力量将您传送到距离目标最近的地方，只能请您帮忙去取回那样东西了。请不要忘记，您必须在明天日出之前赶回来。您的身体在等您。我……也在这里等您。”

    随后就是简单的准备工作，大魔王告诉百列尔他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以及要如何取得那东西。出发前，百列尔用被施加了魔法的木杖看到了自己那躺在黑水晶棺材里的身体。那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面容，感觉既新奇又熟悉。巧的脸庞，略微上翘的嘴角，因为闭着眼睛，看不出他天生的缺陷。

    下一刻，他终于看清了大魔王的脸。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人，在短暂的震撼之后，百列尔搜肠刮肚找遍了所有他知道的形容美好的词语，却发现任何一个在这样一张脸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真的很好看呢！他呆呆地想。

    大魔王狭长的眼睛里带着说不出地温柔，他凑近百列尔，给了他一个毫无触感的吻，为他拉上斗篷上的遮帽，拢好围巾。

    光影破碎，百列尔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地狱中的殿，来到了一处小山坡上。

    “我在这里等您。”

    百列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从这句话里汲取到了力量。他趴在岩壁上，古怪的呼啸声擦过耳畔。

    他看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鹰身人面兽的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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