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天阶尽头

    岁月悠悠，石虎踏在天阶上，不断行路，就仿佛陷入了一个陌生的天地之中，如旅人一般匆匆渡过了漫长的岁月。
    他就像一个跋涉的行者，往昔的一幕幕，瞬间划过，知晓了生命的短暂，明悟了何为生死，一路上观道旁夏花之绚烂，赏秋叶之静美，枯荣、秋水、冬雪、夏炎、星辰、风花、孤月、云遮、雾掩、惊雷、电闪、山岳、幽沼、暗烛、生死、轮回，步履踟蹰，历经这么多的景色，石虎心间越来越疲惫。
    突然，天空昏沉，远处乌云滚滚而来。
    如墨染的黑云压的很低，很沉凝，仿佛伸手就能触到。
    黑云中，一头电蛇探出了头颅，修长的身躯逐渐伸出，张开了大口，锋利的牙齿闪烁着电光，俯瞰着下面的石虎，嘶吼着发出了挑战。
    低调。
    石虎没有理会，继续走。不能坏了宁和的心境。
    滂沱大雨突然降临，道路变的泥泞。
    石虎也没理会，继续走。淡定、淡定。
    天空中雷霆轰隆，电蛇刺啦一声，朝石虎蹿了下来，一口咬住了石虎的肩膀。
    低调。我要恬然。石虎扯下了电蛇，心道。
    又走了一段，电蛇变成了电蟒，咬住了石虎的大腿。
    低调。我气场要稳。石虎一脚踢开电蟒，心道。
    轰隆一声，一头电蛟冒了出来，大口直接朝着石虎的头颅咬了过去。
    低调~低调个鬼啊，我不忍了。
    石虎一把扯下窜出来的电蛟，一顿拳打脚踢。
    居然欺负到他头上了，他是谁，穷奇啊！别的不敢说，心神界中，比恶，谁比得过这赏恶的家伙？
    不一会儿的功夫，电蛟哀鸣不断，蜷缩成一团，呜呜求饶。
    服不服？
    石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头突然蹿出来的电蛟，问道。
    电蛟愣了愣，旋即，又是一顿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
    呜呜。
    电蛟鼻青脸肿，气息溃散，欲哭无泪，老老实实蜷缩在石虎脚边，丝毫不敢动弹。
    不当大哥好多年了。石虎有些怅然，看了看这头蜷缩的电蛟，颇有些提刀而立，踌躇满志的感慨，我还可以啊。
    ……
    与此同时，天阶之上，一股神秘的气息出现，环绕在石虎四周，不断旋转。
    此刻石虎，整个心神进入到了一个奇异的状态，他好似脱离了这个天地，又好似和这个天地融为了一体。这种诡异的感觉，让石虎有些不适，耳旁不断传来的呢喃低吟似是而非，当他沉下心去聆听时，却又发现什么也听不见。
    这种感觉持续了很长时间，一直到石虎心中想起曾经观想过的那幅神祗古图，心中修出的心神开始盘膝打坐修炼，一尊古神虚影缓缓出现。
    破开重重虚妄之后，一个沧桑陌生的声音瞬间划过石虎耳旁。
    “~夫天地为炉兮~万物为铜~阴阳为炭兮~造化为工~”
    这段声音来的快，去的也快，石虎凝神，最后勉强拼凑出了完整的段落。
    “天炉造化功？”
    石虎猛然睁开了双眼，刹那间好似大梦初醒，四周的混沌裂开了一道口子，透过这道缝隙，石虎看到了脚下的天阶，以及前面仅剩的七层天阶。
    此刻，石虎周身几乎空无一人，他不知不觉间已经踏上了一个很高的位置。
    神秘气息不断环绕在周围，石虎迅速一扫，在他前面，居然只有三个孩子，而他身后，则是黑压压一片苦苦向上爬的人群。
    他不知不觉间，将一千余孩子都抛在了身后。
    一瞬间，石虎的冷汗就下来了。
    要不，往后退？
    石虎悄悄倒退了一步，这一退，瞬间，四周环绕的神秘气息涌入了石虎的体内，又一次混沌袭来，眼前一片昏沉。
    当石虎睁开了双眸时，金黄琥珀色的眼瞳闪烁着金光。
    与此同时，石虎的额头之上，出现了一个幽紫色的符文，这个符文是由七个笔划构成，仿若一道犀利的紫电穿透雷云，看起来极其复杂玄奥，紫色的光芒在符文上流转间更是露出一丝煌煌之威。
    当石虎额头上出现了这道符文的刹那，石虎瞬间感觉自己被高空中数道强大的气息锁定，遥遥注视着，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般，石虎全身陷入了僵硬之中。
    过了许久，这种感觉才缓缓散去，但是仍旧有几道目光若有若无的停留在石虎身上，让他感觉如芒在背。
    “好像，有些过了？”
    石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群，再看看前面仅有的三个孩子，心中苦笑。不由握紧了手中突然出现的鞭状异物。
    接下来，有些麻烦了。
    ……
    不周神山，云海深处。
    一道声音突然传出，“咦，这是谁家的孩子，资质不错啊！”
    另一道声音也突然响起，“天授神纹，还是七夔中的雷龙纹，好多年没有见到了。雷部这次倒是好运。”
    “幸好叱虎那家伙不在，不然这会儿怕是早就拎着酒坛找我们的茬了。”
    “看着有些陌生，八部子弟中绝没有这个小家伙，应该是哪个杂部或者神疆哪个元戎府来的吧。”
    “诸位，老夫有事，先走一步了。”
    “阎咤，你个老鬼，可别趁着叱虎不在，打什么歪主意！”
    “慎言，老夫又岂会……”
    这道声音戛然而止，天阶之上，又一道磅礴的气息从天而降。
    不周神山上，又出现了几道颇为隐晦的气息，虽未现身，但也关注着这场天授大仪。
    继石虎之后，又一次神秘气息降临，论气势，更要稳稳压过石虎一头。
    “果然是古伽这小子，七十八阶，远比老夫当年强多了。”
    “天授神纹，八夔中的天斗纹，嘶，不得了啊。”
    很快，石虎感觉周身一松，所有关注的目光又落在了石虎前面的一个男孩身上。
    随着接连天授了两道神纹，很快，整个天阶上空开始热闹起来，不断有气息从天而降，没入一个个孩子体内，诞生神纹。
    只不过七划、八划的神纹相当罕见，也不过石虎和古迦二人，接下来天授的神纹大都是两划、三划，四划和五划的就比较少见了，后来更是频频出现一划的神纹。
    随着大日西沉，渐渐到了黄昏。
    凌晨时分参与天授大仪的一千二百余人大都结束了自己的登天之路。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获得神纹，途中被天阶甩出去的孩子数不胜数，最后留在天阶之上，同时获得了神纹的不过二百余人。
    亿万兆民中遴选出的一千二百余人，又被拦腰斩了大半，最后有资格成神的不过这两百余个孩子。
    成神之路的残酷，可见一斑。
    那些登上了天阶，但是没有获得神纹的孩子，将会被分派到各杂部中，成为神庭的神扈。
    获得神纹的孩子，才会依照所获神纹，被分入神庭八部之中。
    “十公主已经在八十阶上站了很长时间了，她到底在经历什么？”
    这时候，还没有获得神纹的孩子，只有两人。
    一个是站在八十阶上的神庭十公主，身姿绝美，若翩飞的惊鸿，若灵动的蝴蝶，玉立于天阶之上，便是一道唯美的风景线，不知有多少不周神山的目光狠狠的在这少女腰臀之上流连。
    另一个，是个纤柔的俊美男孩，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袍，他站在七十九阶，但是每一阶，都是天堑，他迟迟没有踏上八十阶。
    天色已经全黑，繁星满天，皓月当空。
    终于，这个纤柔的男孩踏出了自己的步伐，可惜，行差踏错，一步踏空，天阶上空一股无比磅礴的气息降临，汹涌没入了这个男孩的体内，男孩的额头上，渐渐浮现出一枚略微有些残破的九划符文，符文边缘有些黯淡。
    即使如此，也让整个不周神山为之一惊。
    九夔神纹，神庭自创立至今，万八千岁，只有三人拥有过。
    一位是神庭始帝君，一位是武君，另一位是当今。
    “白鹿。”
    众多的呼吸声因此而变的粗重起来。
    这个纤柔的孩子，将来成就绝对不可限量。
    可惜，九夔的祀纹并不完美，不然，绝对会毫无争议的成为下一任的神庭大祭司。
    心有不甘的叹了一声，这个纤柔的孩子低头看着手中多出的一块古朴的龟甲，脸上终是露出一丝喜悦之色。
    到了如今，天阶之上，只剩一人。
    神庭最小的公主，也是神庭帝君最小的孩子，她能不能踏上最后一阶，走到天阶的尽头？
    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在这道倩影之上，许久之后，终于，她又启程了。
    她纤细的脚踝轻轻扬起，玉足凌在半空中，在众多目光紧张、期待、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轻柔的踏在了八十一阶之上，随后，她曼妙的身躯消失在阶顶。
    这一刻，这位小公主登上了无数人都没有逾越的天阶尽头，她的前面，是太巫山风云遮掩中，一片谁都没有抵达过的净土。
    前无古人，哪怕是神庭始帝君抑或武君、当今的帝君，也不过一只脚踏在了八十一阶，另一只脚还留在八十阶。
    这位小公主，她体内流淌着的，是最纯粹的神血，生则为神，哪怕她的父君，也比之不如。
    天空顿时色变，一股浩瀚无比的神秘气息从九天而降，一道金黄色的光柱落在了天阶的尽头。
    极度强横的威压，自光柱中散发而开，在这威压之下，无论是太巫山还是不周山上的神，都惊骇的发现，自己的神力直接凝滞，灵魂深处，更是蔓延出一股敬畏和臣服，想要跪倒在这个女孩脚下，顶礼膜拜。
    这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敬畏！
    不周山上，一个老者低头看着自己体内畏惧发抖的神元，摇头苦笑。
    “好可怕的神女，血脉返祖，一旦激发就直接成神，直接就抵了无数年苦修，今后神庭怕是要出一位女帝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