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无间之舞（五）

    回祠堂的路上，阮青兰一直低头不语。赵山岗不知她究竟在沉默什么，本想问问来着，但最终也没问，因很多事情往往越清楚越麻烦，且有些事情本身便无法说清楚，所以难得糊涂当真是永恒的道理，特别是男女之间。
    一路到了祠堂，仍昏迷着的上官无罪被绑在柱子上，此刻只有叶云在看守，其余人都已回去歇息了。
    “醒过没？”
    “嗯，按哥哥说的立刻又打晕了，没发现被换了衣裳。”
    赵山岗点点头，随即让叶云抓紧回去歇息，然后让阮青兰将二人的衣裳换了回来，“回家吧，任务完成，演的很漂亮。”
    “漂亮？”
    “啊。”
    阮青兰简直不知说什么，最后忍不住道，“你何时变得这么卑鄙无耻了？”
    赵山岗笑笑没吱声，阮青兰瞪了他一眼，然后回家了。
    夜空仍圆月高悬，村子也再次回归了宁静。
    祠堂中，赵山岗仰望着无尽夜空，就像圆月将在黎明前消失一样，眼下的宁静亦会在黎明时打破，而无论如何，他都希望那是村子最后的喧嚣。
    “嗯~~”
    地上的上官无罪隐隐有了意识，见她先是有些痛苦地拧了会儿眉，随后猛然惊醒，发现全身被死死捆绑之后观察了下四周，最后看向面前之人。
    “上官二首领，得罪了。”赵山岗笑道。
    上官无罪倒也未见慌乱，不动声色道，“果然是你。”
    “为何是果然？”
    上官无罪并未理睬他，问道，“洪仁豹已被你们杀了吧？”
    赵山岗不置可否，“眼下上官二首领自身都难保了，还有功夫关心别人？且我听闻上官二首领与洪仁豹之间颇有不快，为何仍冒险前来相救？”
    “你知道的倒不少。”
    “我还知道，如今洪大首领对上官二首领并不信任。”
    上官无罪愣了下，随即冷冷看着他。
    赵山岗慢慢道，“若洪仁熊仍对你完全信任，今夜前来偷袭的为何多是一些乌合之众？如我所料不差，这些人应是洪仁熊挑选的吧，而在相救洪仁豹这等重要之事面前，洪仁熊竟存有如此心思，可见其对上官二首领的怀疑。”
    听到这番话，上官无罪脸色有些变换，但并未说什么。
    赵山岗起身走了两圈，“我当真很好奇，上官二首领对洪仁豹怨恨颇深，洪仁熊如今亦对你并不信任，你为何仍要冒死相助他们？”
    上官无罪走了下神，随即冷漠道，“你不必在此挑拨离间，要杀便杀。”
    赵山岗并不搭理她，自顾自道，“据我所知，上官二首领是三年前随洪仁熊来到的伏桑山，且当时身受重伤。三年来你虽帮助伏桑山实力得以壮大，但你却非心肠狠毒之人，甚至你曾因此欲离开伏桑山，但最终被洪仁熊倾情留住了，我当时便对此有所疑惑，而如今看来，我猜测多半是洪仁熊曾有恩于上官二首领，而你因念及恩情才如此这般，可对？”
    上官无罪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赵山岗坐回来，“上官二首领以为，如今我们有几分可能战胜伏桑山？”
    上官无罪仍不说话，赵山岗也不在意，“我想上官二首领此时心中应已清楚，我们此番反抗筹备周全，而如今洪仁豹已死，上官二首领被擒，看似强大的伏桑山实已不足为惧。无论洪仁熊之前曾如何有恩于上官二首领，三年时间加之今日这般以身犯险……”
    “你究竟想说什么？”上官无罪冷冷打断道。
    赵山岗看了看她，“好！上官二首领快人快语，那我也不兜圈子了。上官二首领如此年纪貌美，且如此智勇双全，若这般被我等杀了着实可惜。所以我希望上官二首领能够帮助我们以最小的代价战胜伏桑山。”
    上官无罪沉默片刻，问道，“要我做什么？”
    赵山岗清楚上官无罪的心思，“很简单，也不需上官二首领做什么，只要在我们杀了洪仁熊之后，上官二首领能够主持伏桑山大局便可。当然这并非是我们无力彻底剿灭伏桑山，只因我不愿村子流太多的血。”
    上官无罪冷笑道，“且不说你这番话仿若痴人说梦，即便事成，你不怕我随后会为洪大哥与山寨弟兄报仇？”
    “万事总有取舍。”
    “好，那你是否敢放了我？”
    赵山岗笑了笑，“上官二首领不必激将于我，我自然敢放了你，但我不愿如此，因眼下情形，上官二首领回伏桑山便是送死。”
    “既然如此，那这便放了我。”
    “上官二首领切勿以为我在危言耸听。洪仁熊虽对你很是信任，但此番事关洪仁豹，加之一些上官二首领未知之事，眼下洪仁熊几乎已认定你在与我们狼狈为奸。我奉劝上官二首领莫再想着回去，待我们杀了洪仁熊，你帮我们摆平后续麻烦，然后大家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可好？”
    上官无罪并不理会赵山岗说了什么，“或是杀了我，或是放我回去，全凭你胆量。可若想我帮助你们，便不必废话了。”
    赵山岗摇摇头，眼下虽非他期待的结果，但也在他的意料之内，“好，既然上官二首领不信我，那待天色稍亮我便送你回去。”
    上官无罪一听这话倒是愣了下，不过赵山岗并未再多说。
    星月渐渐消失夜空，天色蒙凉，柳东河骑马来了，仍是披头散发、满身是血的模样，他看了眼上官无罪，然后在赵山岗耳边说了句什么。
    赵山岗听后沉默了片刻，提醒道，“上官二首领当真不再思量一下？”
    上官无罪并不言语，赵山岗也不再相劝，对柳东河道，“依计划行事。”
    柳东河点头，“哥哥放心！”
    赵山岗点点头，随即打晕了上官无罪。
    崎岖山路上，烈马奔驰，这是赵山岗死而复生后第一次离开村子，之所以要亲自送上官无罪回去，一是对别人不放心，二是他想实地查看一下伏桑山。
    而一路下来，正如柳东河等人所说的一般，除了大山便是大山，当天边泛起鱼肚白，这茫茫无尽的深山野岭，仿佛一方被世间遗忘的天地，若在太平盛世，这或许一片世外桃源，但在苍茫乱世，这里对他便是一处苟且之笼，他不属于这里，甚至不属于这南汉江山，他向往的是天下。
    一路前行，伏桑山很好找，是群山中一处相对低矮的山包，上方山寨模样亦隐隐可见，赵山岗将上官无罪松绑，然后将其掐醒，把剑扔给她道，“上官二首领此刻后悔尚来得及。”
    上官无罪清醒了下，起身四周看了看，诧异对方竟真的将她送回来了，而随即便镗地一声拔出长剑，“你不怕我将你抓上山？”
    赵山岗笑了笑，“昨夜，我未料到上官二首领进村之后会率先闯入村户家中，更未想到上官二首领在那等情形之下竟一人未伤，进而我宁愿相信上官二首领绝非恩将仇报之人。”
    上官无罪神色变换，终还是放下了手中长剑，冰冷道，“我最是不愿欠人恩情，你此刻后悔尚来得及。”
    赵山岗淡淡道，“我并非不忍杀你，将你放了自有我的理由。而作为你未伤及我家老爷子的感谢，我最后一次提醒你，回山寨你必死无疑。”
    上官无罪看了看他，转身朝山上了。
    赵山岗摇了摇头，策马去了远处的一个小高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