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花无兮

    曲千蝶无意跟他唠嗑太多，比起没营养的对话，她更关心他的身体。
    “没事了，只是回来了一个魄。”唐清沨回答的云淡风轻。
    曲千蝶：“！”什么叫“只是”回来了一个魄？！
    没等她细问，乐绍已经以神速将姜霖带了来，可这会儿唐清沨的眼睛都还红着呢，一看就是不正常的好吗？
    “放心。”唐清沨简单给了她两个字，示意她去开门。
    曲千蝶狐疑的看了他两眼，终于还是去给乐绍开了门。
    结果回来时房间已经进不去，满房间都是活跃的源力，即使曲千蝶看不到术士的源力，但依然能够感受到房间里犹如肆虐的刺激。
    “乐绍，怎么回事？”姜霖皱眉问。
    乐绍眉头也拧得紧紧的，现在唐清沨的房间源力太过肆虐，他都克制不住，但他也不能轻易走掉，去年唐却邪休学便是因为源力活跃伤人，要是伤了曲千蝶怎么办？
    来的路上他没跟姜霖细说，现在进不去房间只能简单将他们今晚的遭遇说一说。
    听完后姜霖神情有些古怪，他看向了曲千蝶，又朝着唐却邪房间看了一眼：“我从之前就奇怪唐小少爷的身份……”
    “姜老师，我记得你也能看到灵师的源力，是吗？”曲千蝶没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嗯。”姜霖点头，“有什么问题？”
    “你见过桓儒的源力吗？”曲千蝶又问。
    姜霖犹豫了下，摇头：“我在灵师院十年，灵师院很多老师的源力我都见过，唯独历史老师，一个也没有。”停顿片刻，他才试探性问：“你见到过他的源力，有问题？”
    曲千蝶略略思索片刻，将心中的话说出：“我怀疑黎逢那件事可能打草惊蛇了。”
    “什么？！”姜霖脸色一变。
    曲千蝶示意他小声点，别吵到唐清沨。
    “怎么回事？”姜霖压低声音。
    “以前桓儒给我们上课时从未展示过他的源力，但前两天他上课时不仅向我们展示源力，还跟我们说有些人能够看到源力，他的源力……是特别的。”说着，她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对了姜老师，我记得你们联盟里那位阙楠姐姐是鬼使。”
    “鬼使怎么了？”乐绍先一步问。
    曲千蝶：“鬼使的源力是黑色吗？”
    乐绍：“是黑色。”
    姜霖心头一动：“难道桓儒其实是鬼使？他的源力是黑色？”
    曲千蝶：“……”
    抱歉她非常不尊师重道的翻了个白眼，然后才将桓儒源力中夹杂着挑染黑的事说了下，犹豫了下，她才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还有，历史课上他催眠时会有很多黑色的东西钻进我们身体，我觉得可能是他源力中夹杂黑色东西的缘故。”
    姜霖本来是过来给唐却邪治病的，现在倒好，满头的都是雾水。
    “我从来没听过源力还能这么用的，但鬼使的话，似乎的确可以将人催眠……”
    交谈间，一直留神房间里源力的乐绍忽然站了起来，他语速极快道：“他源力稳定下来了！”说话时，人已经往房间走去。
    曲千蝶和姜霖只微微愣了一秒，旋即两人起身跟着进了房间。
    唐清沨眉心的黑线已经消失不见，只隐隐有三个术士标志若隐若现，乐绍解释是因为刚刚释放了太多源力，所以现在有些源力不济，最好给他喂点回源药剂。
    曲千蝶也拿不准唐清沨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有那个魄又是怎么回事，可如此秘密，她也不想当着两个外人的面给揭出来，所以只能接过乐绍友情赞助的回源药剂给他喂了一支。
    “唐、糖糖现在怎么样？他身体没事吧？”曲千蝶差点一口喊出唐清沨来，幸好关键时刻改了过来。
    姜霖摇头：“没甚大碍，只是源力消耗有点多，初级回源药剂不足以弥补，不过，让他睡一晚就会好很多。”
    曲千蝶吐出一口气。
    “唐小少爷怎么会突然疼痛昏倒？”姜霖想到在那座庄园里看到的四个人形魇兽，依然对唐却邪的身份抱有怀疑。
    可曲千蝶怎么也不可能将实情告诉他，因此只翻了个白眼道：“我们如果知道他就不会昏倒了。”
    姜霖：“……”无法反驳。
    “对了姜老师，我感觉后山那事有古怪，这两天学宫可能不会太平，我们都低调行事，不要露出异样。”曲千蝶最后叮嘱。
    ……
    待人离开后，唐清沨睁开了眼睛，只是眼睛里没有焦距，乌黑的瞳仁也没有亮光，仿佛一片死海。
    曲千蝶将门反锁，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陌生的唐清沨。
    不，是不是唐清沨还有待商榷。
    她小心翼翼喊了一声：“唐清沨？”
    没动静。
    “郁子濯？”
    还是没动静。
    “糖糖？”
    依然没动静。
    曲千蝶心脏突然咚咚咚咚猛跳起来，而后她就看到那双没有光彩的眼珠动了动，似乎有些费力的看向了她的方向，或许是因为不适应“看”，他的眼睛成了斗鸡眼。
    “源……力……”他费力的说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口音也有些奇怪。
    “源力？”曲千蝶脑门上冒出一个问号。
    “源……力……”还是同样的两个字，同样的面无表情，却无端让她有种这孩子受了天大委屈的感觉。
    源力源力回源药剂！
    曲千蝶自觉get到了真理，忙从储物戒里拿出了初级回源药剂，而且还是系统版的，因为多！
    那双没亮光的眼睛似乎捕捉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反应极慢的跟着看过去，曲千蝶换一个方向，他也是两秒之后才跟着去看，反应真的很慢。
    应该是要补充源力没错了。
    曲千蝶不再犹豫，爬上床，开始给他喂回源药剂。
    系统版回源药剂就有这点好，喝下去立刻见效，一瓶不够，两瓶来，两瓶不够还有三瓶……想当初玩游戏的示好嗑红蓝药还得有cd，现在可没cd一说，只要源力不足，随时能够补，这么一来，现实版的初级回源药剂可就差了一大截。
    连续二十几支回源药剂给他喂下去，他的脸色才好看了些，眼睛也从无神状态渐渐有了神采。
    “我……能看见？”他的脸上露出了细微的惊讶，眼睛也随之继续转动。
    好吧，直到此时曲千蝶是真确认了，眼前的不是唐却邪，不是唐清沨，也不是郁子濯，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曲千蝶觉得现在这个魄，应该是魄没错了，年纪可能并不大，所以惯性的用“小哥哥”代替。
    听到她的声音，小哥哥反应略慢一秒才看向她，然后……
    脸红了。
    曲千蝶惊了，这是害羞吗？
    “我叫花无兮。”害羞的小哥哥脸颊微红，腼腆的轻声回答她的问题。
    曲千蝶看着面前这张真的再熟悉不过的脸，脑海中飞快闪过唐却邪、唐清沨和郁子濯三个人，明明是同一张脸，可被不同性格的人演绎，那完全是不同的模样。
    唐却邪小孩子心性，单纯可爱又有着属于孩子的天真烂漫和唐小少爷的骄傲；唐清沨邪肆桀骜，杀人不眨眼，骨子里挺变态一个人；郁子濯性情温和，与人交流时总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可一看到蛇虫等立刻变成尖叫三郎，是个性格反差很大的如玉公子。
    如今这位小哥哥，嗯，小哥哥还有个名字叫花无兮，腼腆，内敛，羞涩，一看就特别想让人好好疼爱一番，她觉得自己灵魂中的老阿姨之魂已经觉醒，特别想给他喂口奶……额，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是喂牛奶吧。
    不，还是再喂几支回源药剂吧。
    “谢谢。”花无兮已经有了力气，他自己接过了回源药剂，双手捧着，慢吞吞喝着的同时又拿眼睛去看曲千蝶，那模样看起来别提有多乖。
    曲千蝶感觉自己胸口中了几箭，绵软的箭。
    “咕噜噜……”一阵令人尴尬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
    紧接着，曲千蝶就看到捧着回源药剂的小哥哥瞬间从脖子红到了耳根，他非常窘迫的捧住了自己的肚子，不敢再看她一眼。
    曲千蝶都要被他给萌哭了，连续做了两个深呼吸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不抖，她将声音放轻且温柔道：“饿了吧，我去给你做些吃的，面条可以吗？”
    在场要有第三个人，恐怕会在她脑袋上扣上“狼外婆”这顶大帽子。
    “谢、谢谢你，小妹妹。”花无兮很是不好意思，耳尖红到能滴血。
    曲千蝶是飘进厨房的，切菜洗菜下面的过程中，脑中闪现的只有顶着熟悉面孔的羞涩小哥哥，好像……着了魔。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
    曲千蝶就着冷水洗了两把脸，有些热乎的脑子这才冷静下来，她朝着身后的房间看了一眼，胳膊上忽然爬上了一层层鸡皮疙瘩，有种说不出复杂心情。
    她好像受到了蛊惑，在花无兮面前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有那么一瞬，她感觉如果花无兮让她去死，她可能会毫不犹豫的去死。
    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想了想，她还是弄出了一只迷心蛊，这才端着做好的宵夜进了房间，嗯，小心翼翼的那种。
    床上躺着的人这会儿已经坐了起来，东瞅瞅细看看，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和探究，眼神与唐却邪有几分相似，但花无兮的眼神却比唐却邪还要更清澈一些。
    有迷心蛊在身，曲千蝶也有了些底气，而事实证明，她的确能够抵挡住来自花无兮身上的诱惑，却改变不了她对那双充满探究欲眼睛的好感。
    曲千蝶将面条端到他面前，他的脸又稍稍红了红，小声好奇问：“面条，是这样的吗？”
    闻言曲千蝶微微一愣，状若不经意的问：“你不知道面条什么样？”
    花无兮摇头，解释道：“我吃过面条，但是我看不见。”
    “……为什么会看不见？”曲千蝶心下一咯噔。
    花无兮指指自己的眼睛道：“我生下来时眼睛就看不见。”
    “那你现在怎么会看见？”曲千蝶生出一股不太妙的感觉。
    花无兮眨眨眼，疑惑反问：“不是阿爷帮我治疗眼睛的吗？”
    “阿爷？阿爷是谁？”曲千蝶赶忙问。
    “阿爷是……”花无兮说了两个字，忽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于是回了一句：“阿爷就是阿爷呀，是阿爷不嫌弃我看不见，给我吃，给我穿，给我住。”
    曲千蝶现在特别想把唐清沨拖出来问问这小鬼到底什么来头，还有他也有自己的记忆，情况可以说跟郁子濯很像了。
    等到一碗面下肚，花无兮脸上明显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神色，但见曲千蝶一直在旁看着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小妹妹，水在哪里，我把我碗洗洗。”
    曲千蝶听到“小妹妹”三个字时头皮略发紧，遂面无表情道：“我叫曲千蝶。”
    花无兮不知道为什么“小妹妹”突然没了笑容，有些局促的缩了下脖子，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她，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她突然生出了一股浓浓的愧疚感。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曲千蝶端着碗进厨房的手都在抖，脑子里的仿佛少了一根弦，让她浑身都不自在，这种感觉着实诡异又离谱。
    “宝贝儿！”曲千蝶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了熟悉的语调。
    “唐清沨？”曲千蝶一秒转身，但对上的却是一只眼睛红一只眼睛黑，眉心、眼下术士、鬼使标志来回切换的诡异情形。
    唱脸谱呢这是？
    “谁、谁、谁在我身体里？”这是花无兮的语调，隐隐的带着些许哭腔。
    “花无兮你听好了，你现在用的是我的身体。”唐清沨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什么你的身体，你是谁？”花无兮的声音颤颤巍巍，明显底气不足。
    “将你那一身鬼气收起来，否则我会立刻将你驱逐。”唐清沨冷冰冰的威胁。
    “我、我、我、我这就、这就收……”花无兮直接被吓得盈满泪水。
    “不准哭！”唐清沨喝道。
    花无兮咬住了下唇，不敢再吱一声。
    下一秒，那张脸又变成唐清沨大佬的冷漠脸：“乖乖听曲千蝶的话，她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你的一举一动我可都看得见。”
    花无兮眼神怯怯的看向曲千蝶：“我、我知道了……”
    曲千蝶：“……”
    唐却邪你老实交代，其实你就是一个人格分裂对不对？什么唐清沨、郁子濯、花无兮都是你幻想出来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