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五毒全

    方淑玲至死也不会想到，她会以如此憋屈的方式死亡，毫无预兆，心怀不甘。
    然而，唐清沨根本连反扑的机会都没留给她，那一匕首几乎割断了她半个脖子，饶是她天赋再高，灵兽实力再强，终归是肉体凡胎，受了重伤一样会死。
    灵师死亡，她的宠物自然而然失去生机。
    曲千蝶望着方淑玲的尸体，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她并不同情这个女人，只是视线落到那些身形快速化作粉末消散于空气中的灵兽时，心中略有遗憾。
    尤其是那只巨鹰，要是对敌时能够驾着它在高空，那妥妥得是王者啊！
    “嘶嘶——”方淑玲四只肉眼可见的灵兽犹如昙花一现，但它们消失后，最后仍有一只无主凶兽，它已经爬到了曲千蝶面前，两条触须左右晃动，其中一条依然卷着那份婚契，另一条却折了，看着都替它疼。
    “主人，我终于等到你了呜呜。”曲千蝶探出源力与风蜈沟通，是个跟圣蝎一样稳重的男人嗓音，只是说出的话与他的嗓音完全不相符，违和感极重。
    曲千蝶脑海中都浮现出一个抠脚大汉装乖卖萌画面了，登时后脊发寒，忙将那诡异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逐。
    “你辛苦了……”抛开那嗓音，曲千蝶想到其他几只宠物一直在她身边，唯独风蜈，整整六年……对了，她的主线任务是有时限的！
    “不辛苦，嘤嘤。”风蜈喜极而泣。
    一旁天蛛听的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风蜈，你能不用这么少女的语气说话吗？”
    “天蛛妹妹，我、我也不想，但我忍不住……”风蜈边说还边摆动他的大长身体，大概还因为情绪过于激动，那么多对足都发出了见着亲人后的哒哒声。
    而在这时候，曲千蝶看到灵师的源力往风蜈身上飞，而且直奔它的大脑袋而去。
    风蜈也察觉到了讨厌的气息，而且独属于这个灵师的源力尤为让它厌恶，因此它毫不客气朝着源力方向扫过去。
    “轰隆隆——”风蜈的力道之大，一下就将它和灵师之间的乱石扫开，飞出去的乱石砸向了灵师方向。
    “当心！”唐清源速度极快布下一个防御罩，勉强挡住了乱石。
    趁着这短暂的空隙，唐清源一把将形容狼狈的灵师拉起就往外圈跑，同时怒喝：“你不要命了？”
    那灵师惨白着一张脸，语气里满是不甘：“大哥，那是我养大的凶兽，我要契约……”
    话没说完，背后劲风袭来，唐清源被风蜈一足给踢开，似是嫌他碍事。
    灵师被触角抽飞，重重摔在地上，手臂和脸从满是砂砾的地上划过，擦出深深的血痕。
    风蜈尤不满足，前半身高高支起，俯视着狼狈不堪的人，似有无限仇恨。
    曲千蝶其实已经认出了那名灵师，不是旁人，正是唐清浅。她没有立刻阻止风蜈，是因为风蜈所说。
    风蜈在六年前就已经到了唐家，是被人“卖”给唐清浅的，唐清浅一开始只是为了提取它的毒液，后来发现它和普通的蜈蚣不同，对她的源力有很强的免疫力，也就是说，驭兽术对它并没有太大用处。除此之外，它还具有很强的抗毒性，如此就成了唐清浅分外在意的存在。
    而因为风蜈没有成为曲千蝶的灵兽，曲千蝶又恰好掉进了真实境，它身上不属于这个时空的排斥力很明显，因此力量不足，生长起来也慢。
    直到最近几天，风蜈的身体以吹气球的速度迅速长大，以及唐求禺和唐清浅两人弄了很多似蛊非蛊的毒物给它，让它实力大增。
    发现风蜈的变化后，唐清浅就开始试图契约它，它怎么可能让她得逞，所以她想来强制性，给它喂剧毒，如果契约不成，宁愿将它杀死。
    风蜈本来没想惹事，反正再毒的毒也毒不死它，只是她不仅自己来，还请了她的老师和很多灵师，恰巧它又突然感受到了曲千蝶血液的气息，正是打算用婚契找人的唐求禺。
    风蜈好歹在这个世界待了六年，智商不低，契约这种事他懂，直觉告诉他，那婚契对它的主人有威胁，因此它暂时将唐清浅等人弃之一旁，只想先将威胁它主人的东西弄到。
    当然，没有立刻得逞。
    因为他的体型又一次大长，直接破开了唐清浅的屋子，闹出的动静不小，而后头唐清浅和其他灵师纷纷叫嚷必须将它杀死，否则后患无穷，唐家侍卫连同唐求禺在内，皆开始对它动手。
    唐家被毁，一部分是它的原因，另一部分也是唐家人自己。
    而在这过程中，唐清浅如同一只苍蝇，一直在它身后嗡嗡嗡，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或许换成往常还能赞她一句意志坚定，但放到风蜈身上，可真被烦的不行。
    唐清浅整个人坐在风蜈硕大身躯的阴影里，抬头看着那形容可怖的巨大怪物，但即使到此时此刻，她还在试图用源力让它屈服。
    她唇上血色褪去，呢喃着说：“你是我喂养长大的，你合该是我的灵兽……”
    “它不是你的灵兽。”曲千蝶赶在风蜈把唐清浅弄死前赶到，并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唐清浅的面色瞬间灰暗，但随后又强撑着支起眼皮冷冷的看向她，声音也非常冰冷：“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曲千蝶有些诧异，唐清浅没认出她？
    那么她是否应该先坦白下她的身份呢？
    没等她说话，风蜈的触须已经伸了过来，唐清浅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似是嘲笑她也是不自量力，下场也会跟她一样。
    然而，风蜈只是将那一直小心护着的婚契送到曲千蝶面前，力道掌握的刚刚好，一点没伤她的意思。
    唐清浅的表情僵住了，没什么神采的双眸直直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似乎很难以相信。
    曲千蝶将婚契接过，顺手在触须上摸了下：“辛苦你了，风蜈。”
    风蜈立刻兴奋的像个宝宝，还故作害羞的说：“主人，我不辛苦。”
    “给我吧。”唐清沨的声音随后响起。
    没等曲千蝶将婚契递过去，他已经自发自觉将婚契拿了过去，将婚契打开，没有看契约内容，而是直接看最后的契约人以及上面的两滴血。
    他拇指覆在名字上，指间溢出淡淡的红色光芒，仅短短一秒功夫，他的额头便溢出了汗珠。
    曲千蝶看得有些心惊，却不敢打扰他。
    已经被带着远离了唐家范围的唐求禺倏地心悸，他瞳孔微缩，俨然察觉了自己留下源力印记被人在抹去。他竭力想要控制，但刚调动源力，源晶一阵巨痛，源力瞬间溃散，他喉头一腥，再度吐出一口血。
    唐清沨的动作已经到了尾声，红光过后，两滴血从羊皮婚契中被抽出，而原先拥有两个名字的地方俨然已是空白一片。
    曲千蝶忽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仿佛得到了升华。
    下一刻，她想到了唐却邪，他们的婚契解除，还能找回唐却邪吗？
    思及此，她的脸色就变了，然而，唐清沨也因为消耗过大身形一踉跄，眼前她只看见了唐清沨。
    “却邪，你是却邪对不对？！”唐清浅没认出曲千蝶，但却在看了两眼后认出了唐清沨。
    曲千蝶突然非常不想跟唐家再扯上关系，尤其知道唐求禺对唐清沨本就别有居心，此时让唐清沨回唐家，和唐求禺继续扮演父子，和一群不对付的兄弟姐姐们说话，与虎谋皮还委屈他。
    几乎这个念头闪过，曲千蝶心里就做了决定，当即回身准备找祝鱼和应狐把唐清沨带走，结果都不用她开口，一转身就瞧见了他俩。
    应狐说的是：“夫人，唐家已无处落脚，我们去其他地方吧？”
    曲千蝶也没戳破他拙劣的谎言，手一挥：“走。”
    走自然是要趁乱走的，唐清沨由祝鱼和应狐负责，都能不留任何行走痕迹。而曲千蝶则还需要先将风蜈契约进宠物空间，否则就风蜈这体型重量，恐怕会把胆小的人给吓死，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见过凶兽。
    “却邪，你要去……”唐清浅见唐清沨离开竟强撑着站了起来，但一步也没走动，她的伤不轻，根本连站都站不稳，遑论追上非人类的人形魇兽？
    而更让唐清浅接受不能的是，曲千蝶当着她的面将风蜈契约了。
    连七星灵师都无从下手的风蜈却如此温顺的让一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契约了？！
    唐清浅怔愣许久，张嘴再想说话，却同她父亲一样，先吐出了一口血，不同的是，她是气结于胸，生生给气出来的一口血。
    吐完血后，她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不过在她倒地前有一个人先一步上前扶住了她，不至于让她直挺挺倒在地上。
    曲千蝶对上了唐清源的双眸，他神情淡漠，身上的衣服和头发都很乱，但气质依然出众。
    这是曲千蝶第一次见到唐清源，之前只从唐家侍卫侍女的口中听到关于这位的传言，评价肯定都是好的，今天一见，让她略感意外的是，唐清源和唐清渐有长相有七分相似，而且性格似乎也很像。他眉目清俊，眼神清明，第一眼望过去就觉得这个人是个好人。
    起码曲千蝶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曲千蝶？”他站了起来，率先开口。
    曲千蝶迟疑了一下，微微颔首，她其实并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共同话题，如果唐清源想拦着不让他们走，她必不会同意。
    但显然她低估了自己，且不说唐清源本就没有阻拦的心思，即使有，他也会知道结局如何——风蜈，也就是唐清沿眼中的多足凶兽都让她契约成了灵兽，她本身还有一个巨大的蜘蛛凶兽，招惹这样的灵师，他除非是活腻。
    唐求禺在两人周围布下一个防护罩，然后才说：“唐清沨不是我父亲的亲生儿子。”
    “你说什么？”曲千蝶表情一变。
    唐清源并不意外她有如此反应，声音依然平稳的说：“我真正的弟弟在他母亲沈凌雪去世后因为侍女照顾不利，被被子捂死了，那名侍女担心被发现，就起了偷梁换柱的心思，她联系好了卖孩子的人家后打算将我弟弟的尸体丢掉，但在外出的路上，他又活了。”
    曲千蝶没说话，只是眉头皱了起来。
    唐清源又接着将那个侍女的姓名年龄家住哪里说了一遍，可以去向她求证。
    曲千蝶并没有怀疑他所说的真实性，她只是奇怪，为什么唐清源会跟她说这个。
    “这件事情我也是听到父亲和旁人的谈话才知道‘唐清沨’的不同之处，他们怀疑‘唐清沨’的魂是一个大人物，我让人暗中调查，查到了当年的侍女身上。”唐清源说到这里停顿了几秒，眸色才沉了沉，道：“王帝和王后一直派人在找他，一旦查到我父亲这里，他的身份也兜不住，你们尽快离开。”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亦或是，其实唐清源也只是在试探唐清沨的真实身份？
    唐清源看了眼躲在一根断柱后以为自己不会发现的唐清沐，自嘲的笑了声：“我是灭帝联盟的人，姜霖是我的老师，老师应该有给你们留言，让你们去马绍商铺找马金瑞。”
    再一次，曲千蝶被惊住了。
    唐清源竟然和灭帝联盟是一伙的？
    “如果我不是灭帝联盟的人，此时应该在王城抵御‘外敌’。”唐清源倒是给她解释了一句。
    现在的王城据说已经成了一个铁桶，帝九章突破圣者在即，王后不允许有任何差池，而整个王城都在她的势力掌控之下，不容任何人反抗。
    “那你提前收到消息离开王城，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吗？”曲千蝶问。
    “没人会在意我。”唐清源语气平静，“唐家的事跟你们无关，你不必挂怀。我最后要与你说，马金瑞并不在马绍商铺，目前马绍商铺的负责人是他的堂兄，化了点妆假扮成马金瑞的模样，想让更多的联盟人上当。”
    意思是说，如果他们去马绍商铺，无异于自投罗网。
    唐清源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个卷成一小卷的纸条抛给她，道：“上面是马金瑞现在所在之地，记得，必然让术士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