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征伐

    “……这里，是我们的城市！”
    环城a21线，摇晃的车厢内，林永和其余乘客一样，将视线聚焦在悬挂在车厢前端的液晶屏幕上。
    “每一寸土地，都是由我们开辟的，每一座建筑，都是由我们铸造的！那纵横交错的道路，辉映的灯火，能源、交通、秩序，我们眼前的一切，都只应属于我们！”
    林永冷冷地看着。
    屏幕上，那位满腹便便的中年人站在演讲台后，侃侃而谈，说到激动处，甚至连唾沫星子都溅了出来。
    来自台下的闪光灯在他的黑色正装上闪烁，此人的身份并不是特殊行动局的某位高层，而是市议会中的一名议员。
    “然而世界上就有那样的一群野兽，霸占着我们的土地，挥霍着我们的资源，啮噬着我们的血肉……”
    车内音响与显示屏连通，中年人的话回荡在四面八方，可谓是振聋发聩。
    话到此处，虽然没有多么慷慨激昂，但联想到彼此的经历……凡是定居在临平的，有亲朋好友死在喰种手里的比比皆是。
    不少乘客的情绪也跟着被调动，而在公共场合，却又不得不保持矜持，于是他们的脸上渐渐浮起一层压抑的血色。
    平时唯唯诺诺的打工仔，此时也目露仇恨，死死咬紧了牙关。
    ‘原来早已经铺陈完毕了吗……’
    林永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以及……那些投影在高楼大厦上的中年人身影。
    整座城内，只要是被市政厅控制的媒体，电视频道、直播平台……此时都在转播着新闻发布会的画面。
    无数道相同的身影，他们一致的声音，回响这座饱受黑暗纠缠的小城内。
    事情的发展和林永预料的还是有些出入，他以为早上的事情只是开始，没想到整场铺垫在那时就已然落幕。
    现在，
    图穷匕见！
    “……世间若有神明，怎会让罪孽得不到报偿？人类理应主宰一切，手握世界的权柄，在这里，我们便是神！”
    中年人骤然扬起了拳头，青筋在手背上暴起。
    “我们执掌一切！今日之后，曾经逝去的必将得到安息，同类的葬地必将以血来祭奠！对于那些只懂得杀戮、破坏、吞噬与毁灭的野兽，我们将燃起复仇的火焰，化作它们的死神！”
    中年人并没有透露征伐的细节，但‘今日’两字，却是直接擂起了决战前的鼓点。
    车厢内顿时陷入了罕见的寂静，
    直到有个肌肉鼓胀的青年握紧双拳，瞪着进入采访环节的发布会画面，激动地吼出了声。
    “真是……干得漂亮！”
    “是啊，确实如此……”有人赞同，话语虽含蓄，但脸上也满是难以抑制的快意。
    总算要反击了，那些支离破碎的仇恨与悲痛，也将得以偿还……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
    只有林永从始至终都在冷眼旁观。
    在自己的领土上进行的战争……伤亡最惨重的往往是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
    且不说误伤，若是有喰种劫持了一两个人类作为人质，想来特殊行动局的那些人也不会有丝毫留手的吧……
    等这场征伐结束，死去的人，怕是要比过往数年死在喰种手里的还要多。
    令人发笑的是，平日追捧、鼓吹战争的，反倒都是这些懵懂无知的牺牲品。
    “怎么，看到行动局要对那些杂碎们动手了，你反倒不高兴？”
    身旁突然伸出一只手，不怀好意地搭在林永的肩膀上。
    林永瞥过一眼，那是个痞里痞气的哥特青年，抹着黑紫色烟熏妆，耳朵上挂着耳环……只不过，这副打扮，配上那爬满雀斑的胖脸却显得颇为滑稽可笑。
    “嗯？等等，让我仔细看看……”
    哥特青年忽地凑过了脸，随后夸张地大呼小叫起来：“我说呢，原来是永成高中那个小杂种……怪不得，传言没说错，和喰种狼狈为奸的……”
    与此同时，肩上的手极为阴险地捏紧了力道，握力惊人，
    换做是普通人，这一下疼的必然要喊叫出声。
    正当哥特青年嘴角勾起得逞的笑之时，却看到一缕猩红的液体从指缝间钻出！
    “啊！！什么东西？！”
    到头来惨叫的却是他自己，连忙收回手一看，掌心处已经划开一个大口子，皮肉绽开，鲜血不断淌下。
    怎么可能？！
    他惊恐地看向林永的肩膀，那里分明什么也没有！
    “你……”哥特青年恶狠狠瞪着林永，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认识我？”
    林永理了理衣角，饶有兴致地问，想不到自己这个身份竟如此‘远近闻名’。
    “哼，看来计轲那群人没敢把你怎么样……亏得他当时还把话说的那么狠。”哥特青年一边捂着手上的伤口，一边怨毒地盯着林永看，像是要用眼神把他千刀万剐。
    “计轲？”
    林永不禁回想起面馆里看到的诸多‘尸体写真’，哪一具才是那所谓的‘计轲’？
    不过这不重要……死在他手上的蝼蚁太多了，没必要非得去弄明白它们的名字。
    就在这时，车厢缓缓停下，黄灯闪烁，车门向两侧滑开。
    “小子，等着，下回有你好看。”哥特青年狼狈地捂着手心，骂骂咧咧地下了车。
    林永则还以微笑，毕竟若是有那么几个不识好歹的臭虫想来给他送血腥点，他当然乐意至极。
    五分钟后。
    走在街上，哥特青年不时偷偷瞟向背后，始终挂在后边的那道身影令他头皮发麻。
    掌心依旧时刻传来剧痛，方才遭遇的诡异经历又浮上脑海……
    ‘那小子，该不会真有什么古怪的能力吧？’
    他心中隐隐发憷。
    又过了五分钟。
    终于，他忍不住了，停下脚步，回过头。
    “警告你，再跟着老子……”
    狠话放到这里就停住了，因为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用什么词汇来威胁对方。
    “跟你？”
    后方的那人正是林永，他正考虑着，到底要不要掺和进接下来的纷争……听到这话，难免冷笑一声，
    “你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