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死寂之地

    刚刚将酒瓶递到嘴边，林永的动作一顿，转而将酒瓶放下。
    他与基斯对视，除了明面上的问题之外，总觉得对方的话有什么特殊含义在里面。
    “原来真是你做的吗……”
    基斯从林永的眼神中读出了答案，身体倒在椅背上，喃喃着。
    怎么说也是调查兵团多年的团长了，基斯在起初的惊愕后，也逐渐明白了些什么。
    巨人的消失，对于墙内的人们……尤其是对于调查兵团来说，未必是好事。
    他很早的时候就已察觉到，希娜之墙内的那些大人物们，似乎并不待见他们这些探索者，无论是对于科技发展的阻挠，还是对于调查兵团物资的限制，甚至于艾尔文父亲的死……
    所有迹象都在说明着一件事，高层们并不乐于见到人类能够与巨人抗衡的画面，调查兵团存在的意义只是让他们的失败来证明巨人的强大而已。
    现有的局势之所以稳定，很大程度上都是由于墙外的威胁让人类不得已抱团，底层的民众不会因高昂的赋税、苛刻的法规而游行甚至起义，掌握兵权的司令也不会因贪慕权力而倒戈相向。
    等到某一日巨人的威胁突然烟消云散，到来的未必是安宁与和平，更有可能是内乱与战争。
    这是初代王自黑暗中开辟出的乐园，而没有黑暗乐园自然也不复存在。
    基斯脸上的轻松消失了，眉头紧锁，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
    “我可以信任你吗，哈恩。”他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语气充满了威严与不容置疑，林永的记忆中依稀有这一幕，那是十多年前，基斯刚刚接任团长职务的时候，也是如此的……意气风发。
    “……我会去做正确的事。”
    “嗯。”基斯点点头，“正确，而非正义么……哈恩，从前天起，我发现你变了好多。”
    正当林永以为对方察觉到了什么时，基斯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木盒。
    “生死果然最能够历练一个人，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
    基斯将木盒放到桌上，移向林永，“你终于变得成熟了啊，和艾尔文一样。”
    “这件东西是格里沙交给我的，格里沙说等到有谁解开了巨人的秘密，就把盒子托付给他，我本以为会将它带往坟墓。”基斯极为突然地站起身，他深深地看了林永一眼，“快两年了，我从未将它启封，所以不知道它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也许里面的东西对你很重要。”
    说完，基斯将手上的面包屑掸落，提起领口，朝门口拴着的马走去。
    马蹄声远了。
    林永沉默地注视着桌上的木盒，许久，他撕去盒上的封条，微微推开了一条小缝。
    光线刺入黑暗的盒内，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盒内盛放的，赫然是一张写满字迹的羊皮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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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利亚之墙以南，八千米。
    巨树之森内。
    属于调查兵团的探索队在林间的小径上缓缓行进，暗绿色披风上不断有树影掠过，按团长艾尔文的意思，他们应该尽快搜索完附近的区域回归，然而他们身下的马匹大多已经疲惫不堪。
    位于队列最前端的艾尔文神色肃穆，他的视线不断扫过周围树木的间隙，巨树之森里的树木很奇特，在十余米左右的垂直范围内，树干大多光滑无比，没有多余的枝干影响视线。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纷乱的马蹄声在林间回荡，连碾过落叶的声音都清晰异常。
    “艾尔文团长！”
    背后突然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以及士兵的惊呼。
    艾尔文急忙勒住马绳，往回看去。
    眼下的情况一目了然，队伍里有人的马不堪劳累，连带着上面的士兵一起瘫倒在地。
    考虑片刻后，艾尔文朝身旁的士兵耳语了几句。
    “全体听令，原地休整三十分钟！”
    他的命令很快被传达下去。
    调查兵团的士兵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将马绳拴在在附近的树干上，坐在草地上喝水休息，有些还吃起了随身携带的干粮。
    不少士兵啃着肉干，这时候玛利亚之墙刚被破不久，肉食还是能够从商铺里买到的。
    对于艾尔文的执着，他们都有些无法理解。
    虽然巨人的集体失踪让人难以置信，但经过两日的搜索，玛利亚之墙以外五公里范围内基本都被搜索过了，所有探索者都没有看到巨人的影子，只有一行行尚未被杂草掩去的脚印尚存，仿佛巨人们在某一刻突然凭空消失了一样。
    既然如此，‘世界上已经没有巨人了’这条推断几乎可以被认定为事实，巨人既然能够凭空出现，自然也能凭空消失，墙外的世界辽阔无边，即使要探索也不必急于一时。
    而他们这一支队伍从昨天傍晚出发，现在已经到了第二天正午，艾尔文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折返的意思。
    远离大部队的地方，艾尔文坐在僻静的树下，他没有立即取出食物，而是抬起头，望着这片巨大的森林。
    高达数十甚至过百米的巨木，分布在玛利亚之墙以外和玛利亚之墙与罗塞之墙的东南区域之内，即使是巨人也难以将其撼动，寻常的树木与他们相比比幼苗还要瘦弱，无人知道其成因。
    曾经有很多人猜测，这些巨树的成因与巨人有关，但现在巨人消失了，而巨树却还在。
    艾尔文看着这些巨树，不详的预感总是徘徊于心，久久不散。
    “怎么回事，艾尔文。”
    一个人影在他身旁坐下，艾尔文不用转头也知道，来者是分队长，韩吉.佐耶，她对巨人有某种深刻的‘热爱’与认知。
    “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艾尔文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看向身下的草丛，拨弄着土壤，“这里有些太安静了。”
    “好像……的确如此。”韩吉一愣。
    “森林里不可能没有鸟类，然而自从进入森林以来，我没听到一声鸟鸣。”
    艾尔文从土里抓出一只独角仙，凝视片刻后说：“死了。”
    “什么死了？”韩吉不解其意。
    “这只虫子……不，也许是……”
    艾尔文站了起来，环视四周，
    “整片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