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层 闭上眼睛，睡觉

    1
    武西，一个神秘的地方。
    和它同样神秘的，是让你不得不信以为真的“巫傩秘术”。
    这个故事，就从武西的一个小镇说起。
    这个小镇，叫做武陵麓。
    小河蜿蜒，从武陵山脉脚下流过，水质清澈，岸边的杨柳倒影重重。
    古镇的房屋星罗密布，偎依在河道的两旁。
    山呈黛色，渔歌时隐。
    傍晚，这依稀可见的万家灯火，繁星点点。
    炊烟袅袅，这个城要睡觉了。
    从这慵懒的小镇一角，望去。
    如梦如幻，如画如仙……
    一个身穿运动服的乡野小子，从河的这一边，直接跳进了河里的一处浅滩。
    踩着脚下一墩一墩的光滑岩石块，跳跃着，一步一步地横过了小河，到了河的那一岸。
    小子最后的一步，没有去踩实，算是跨过去的，颇有一点凌波微步，水上飞的味道。
    到了岸上，没有顾及衣服上的脏污，鞋子上的水渍。直接甩开了膀子，就往镇子外跑去。
    小镇为了保持古朴的风格，促进旅游行业发展，在古镇外面建了新镇。
    马路，楼房，相应的一些现代化建筑还是有的，也还没到那种完全不食人间烟火味的地步。
    毕竟，现在是2010年，不是上个世纪了。
    穿过了一条条石板路的小巷，他来到了新镇的大街上。
    没有去留恋身边的灯红酒绿，只是疾步走着，好像很匆忙的感觉。
    步伐很大，喘息不止……
    刚刚走到了镇医院的大门口，就听到了身后一阵嘈杂声传来。
    “嘟！嘟！嘟……”
    “都让开！
    让开！
    车子失灵了，停不下来！”
    小子回过头，看到了一辆大货车从后面开了过来。车上的司机居然半开着驾驶舱的车门，伸出脑袋嚷嚷着……
    街道两旁的动静也开始变大了，行人都在各自奔跑着，避让着。
    因为那司机的感觉，就像是要跳车了。
    车子越来越近，感觉速度也越来越快，在道路中间横冲直撞着，感觉就要往他这个方向驱来！
    这个小子也有点慌神，担心那车子要是朝他冲了过来，那他就玩完了……
    徒然间加快了脚步，打算往边上的小巷子闪去。
    突然，他看到在他身前不远的位置，居然还有一个人！
    一个女孩子，就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台车子的司机跳出了驾驶舱，在地上打着滚。
    车子歪歪斜斜的，就往那女孩的位置冲去！
    小子心头一紧。
    一股脑热瞬间改变了他原来的跑动路径，径直朝那个女孩冲去！
    一步，
    两步……
    车子也越来越近！
    三米，
    两米……
    “跑啊！”
    小子吼着，飞扑了出去，就如同他刚刚之前从河里跳过的感觉一样，猛地朝那个近在咫尺，却没有一点动静的女孩扑去……
    “嘭！”
    猛烈的撞击！
    女孩被小子给扑飞了出去，倒在了地上。
    小子，被大货车给撞了个结结实实。
    整个人翻飞在了空中……
    这一刻，他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知道自己中招了，在心里骂着：“你tm的傻啊！不知道跑啊……”
    整个人继续在空中翻飞，一个大旋转后，撞在了地上……
    心里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充斥着他整个身体。
    趴在地上，
    双目紧闭，
    一头乱发里面，渗出了血线。
    瞬间，涂染了他的整个面部，没有了声息……
    女孩起身后，就坐在原地，看着身边这个倒在血泊中的男孩，没有任何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只是静悄悄地看着他，嘴唇蠕动着……
    而他们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那辆大货车，撞在了路边的一面实墙上，嵌进去了一个深深的大窝。
    车子的引擎熄火了，腾腾的青烟冒出，发出了一阵蒸汽机械般的颓废声响。
    “嘁……”
    恍！
    医院的重症病房里，天花板上的一颗白炽灯亮着。
    病床周边，各种医疗器械的夹板，唐突的支撑着，围成了一个圈。
    那个小子躺在这个圈的中间，正处于迷离之际……
    “啊！”
    一声痛吟发了出来，他感觉到了疼痛，非常吃力地将自己的眼皮睁开了。
    眼前的一幕，把他惊吓住了。
    想动一下，却动不了。
    因为他的全身，都已经被身旁的器械支架住了……
    “别动，会很疼的。”
    女孩说着话，就坐在他的身边。
    “是你……
    你为什么不跑啊？
    啊……”
    小子看清了这个女孩的样子后，第一反应就是去责问她。一个不小心，扯动了身上的痛处，嗷嗷叫着……
    “说了，你别乱动，会很疼的。”
    女孩说着话，语气很淡定，很淡很淡的……
    小子不敢再发怒了，他的身体所给他带来的疼痛感，无比的刺骨。
    他一动不动，只是用嘴巴小幅度地蠕动着，说着：“医生怎么说？
    我怎么还没死，我以为我死定了……
    等下，
    我现在的意思是没死，那就是说我以后是个残废了，是吧……”
    小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四肢、五脏、六腑，都只有一种麻木的疼痛感，已经没有了本能的知觉。
    他只是觉得眼前的黑影越来越重，越来越厚沉……
    “你为什么要救我？”
    女孩说着，语气还是那样的淡然。
    “为什么要救你……
    我也想问我自己，我为什么要去救你……
    我要是……
    我要是知道会成这样，我绝对不会去救你……
    我救你干嘛！
    你不跑，你要去寻死，我救你干嘛……
    我tm的就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
    我不救你，你会死吗？
    你会像我现在这样，跟个废人一样，被各种夹子夹着，各种管子插着……
    我傻啊！
    我tm也知道疼……
    我……
    我……
    但是你就在我身边啊？
    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要在那一下跑过去……
    我可以不跑吗？
    我可以不去救你吗？
    我可以……
    哈哈哈……”
    小子的话已经语无伦次了，开始傻笑着，很大声的笑。
    这笑声，更多的却像是一种释怀。
    “你笑什么？”
    “我笑？
    我解脱了啊……
    从小我就是没有爹妈的孤儿，我一个人长大，我一个人靠着孤儿院，靠着一些好心人的救济金活着……
    我想要好好活下去，我想要好好读书……
    但是我不行啊，我笨啊！
    我想要有个家，我想要当爸爸，再找一个人来当妈妈……
    我想要踢球，我去到了省城……
    靠着他们对我的怜悯，我到了大球队……
    我进了大球队，又怎样了？
    我tm踢了5年球了，连一个球都没进过……
    我想要踢中路，我想要踢前锋！
    他们却只让我踢后卫，只让我去捡球……
    我都19岁了，还在二队，三队混着……
    我就这么一个爱好啊，我也只会踢球啊。
    我就喜欢踢球……
    真的，我就想踢球……
    只要能踢球，我就能感觉到我还活着。
    我还在这个地球上存在着……
    我没有被抛弃，我没有被遗忘！
    可是，过几天我就要返回球队报到，就会有比赛了。
    一场会有好多好多国内国外的球探、教练来看的比赛……
    我，
    为什么要去救你！
    啊……”
    小子一个激动，又一次扯动了他身上的各个神经，疼得声嘶力竭。
    “说了，你别动！”女孩轻轻起身，走向了窗边，看着那外面的灯火世界，又淡淡地说着，“那你现在后悔吗，恨我吗？”
    “后悔？
    恨你？
    有用吗……”
    小子说完后，闭上了一直睁着的眼睛。
    而后，整个房间，变得异样的安静了……
    小子静了静，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很平和地说着：
    “好了，对不起，我激动了一些。
    你就看在我是你的救命恩人的份上，忍我一下吧……
    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想要买个皮球，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后来，是院里的张妈妈给我弄了一个足球。
    我还清楚的记得，那个球是02年世界杯时候的足球。
    叫做飞火流星……
    那个球，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那是我这辈子第一个足球，虽然我知道它是仿制品。
    但是，我很喜欢！
    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踢球的。
    我们一个园的孩子，都没有我踢得好。
    真的，我不吹牛，就属我踢得最好！
    后来，我14岁那年，念完了初中……
    省城的那支球队，刚好到我们园里来做活动。
    我知道，他们是看在我的这个身份，把我带走的。
    但是我很高兴。
    真的，很高兴……
    我可以天天都踢球了，而且还有很多很多的球给我踢。
    虽然，我只是一个替补的替补，菜鸟中的菜鸟……
    但那样我还可以踢球啊！
    现在，你也看到了。
    你不要告诉我，我可以痊愈，我可以恢复到以前有手有脚的时候……
    你也不用安慰我。
    我是傻，但我不蠢……
    真的，就算是我现在死了，我都还要高兴一些。
    因为，我知道在梦里，我可以一直踢球。
    一直一直踢下去，而且我会是最厉害的那个。
    我敢保证，在我的梦里，卡卡、c罗、梅西，都肯定没有我厉害……
    因为我的名字，就叫张梦。
    在梦里我是老大，我是世界第一，我说了算！
    哈哈哈……”
    张梦说着说着，就放声大笑起来。只是嘴角扯动着的伤口，愈加地让他感觉到难受。
    他的笑，也慢慢变成了一种狰狞的苦笑。
    一个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也就只有他那尤为阴冷的笑声在回荡……
    女孩回过了头，看着他。
    眼神徒然间变得很有力道，很有穿透力。
    “那好，我就帮你做梦。
    让你在梦里继续踢球……”
    “啥？”
    张梦瞬间懵了，没闹明白她的意思，想要扭头去看看她的样子。
    但是他身体的痛楚，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他强扭着脖子，让脑袋侧向女孩站着的方向……
    “你别动，闭上眼睛，睡觉……”
    女孩说着，坐在了旁边的靠椅上，也同样的闭上了眼睛，嘴里默念着一段特别催人入眠的暗语。
    也可以说是，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