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煎熬（第一更）

    花暮辰的目光往下移动，当他看见用来测试的水晶球爆炸，众人不知所措时，忽地笑得十分开怀。
    就才娘的水平，当然猜不出来那是怎么回事。如果是李青在，或者还能看出几分端倪。如果他在场，根本就不会用测试四级以下绣品的水晶球，去测试许三春的阵图是否合格。
    开什么玩笑！
    因为他耗费大阵将许三春的灵魂带来的缘故，在她的灵魂中，天生都附着了最本纯的暗月之力。不多，却十分纯正。
    而法力，本来就跟灵魂息息相关。
    且不论许三春绣出的阵图是几级，只要是她所绣出的，就是常人不能及的最纯正的暗月之力。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开窍时，看见的是浅紫色光球的最终原因。
    用一个这么低等的水晶球，想去测用暗月法力绣出的阵图是否合格，这不是开玩笑是什么？
    他有种预感，自己距离下一次再见到她的时日，已经不远了。
    从沉思中醒来，耳边传来袅袅琴声，如泣如诉。
    花暮辰闭了闭眼，这琴声他如此熟悉，不用分辨就知道是出自姜素弦之手。花、姜两家素来交好，要不然两人也不会在娘胎里就定下亲事。
    在东乌府，两家大宅也是挨着的。
    自己可以不见姜素弦，但却不能阻止她在自己家的宅院里抚琴吧。
    这琴声幽幽，他怎会听不懂她的心意？不过是硬下心肠不理罢了。花暮辰的口中，逸出轻轻的叹息。
    为了悲剧不重演，他不得不如此。
    花、姜两家，一定不能联姻。这是他想了两辈子，才想通的道理。
    他知道姜素弦对自己的一片痴情，也怜惜于她。然而，儿女情长只会误事，他的心冷硬如铁。
    姜家大宅的一座小楼上，一名女子黑发如瀑，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连双唇都淡淡地没有血色。一身如烟似雾的纹绫白衣罩在她的身上，更让她显出几分不真实。
    她姿容绝美，笼在脸上的愁绪，令她增添了一种如西施捧心般的柔美风情。她的纤纤手指勾在琴弦上，两行清泪默默沿着腮边滚落。
    那个无情的人，无情的郎君，他怎么能那般无情！
    十五年的情谊，那些花前月下说过的话，他怎么能转身说忘就忘，忘了个彻底！
    “姑娘，对面已经熄灯了。”伺候姜素弦的婢女微露拿着一件云锦披风上前，低声劝道：“入秋了，夜里凉。”
    姜素弦的唇边浮现出一抹悲凉的笑意，拢着披风走到了栏杆边。她所在的小楼有三层高，正好可以将对面的花家大宅收入眼底。
    夜风吹得她的衣裙翻飞，冰冷的温度从她指尖传来。可，冷的岂止是她手指，冰冻的是她一颗心。
    花家大宅并非尽黑，灯笼、风灯点缀宅院之间，氤氲着昏黄的暖意。但在她所望之处，那抹黑暗却比夜色还要浓重，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上。
    那里，正是花暮辰起居的宅院。
    他是在告诉自己，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存在吗？
    他怎么能，怎么敢？！
    姜素弦的一颗心空荡荡无处着力，痛彻心扉，已痛到麻木。
    她不远千里地赶来东乌府，正是为了要当面问他要一个说法。是她做的不够好，还是不够爱他？
    他这样断情绝义，究竟原因何在？
    一天不弄清楚，她就一日无法安枕。而他就在和自己一墙之隔的地方，无论如何，她必须见到他问个清楚。
    姜素弦已经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在他答应见自己之前，无论他走到哪里，她都会跟到哪里。
    微露扶着她回到卧房内，让小丫鬟打了热水来替她洗漱。拿着手里温热的棉巾，微露细致地替她净面。
    棉巾上撒了几滴助眠的香露，味道清幽芬芳。可微露却心疼起自家姑娘来，手下的触感，一日比一日消瘦。
    原先的小姐，哪里是这个样子？
    那个时候，她的唇边总是噙着微笑，当看见花暮辰时，眼睛里的光华醉人，容颜比盛夏还要艳丽三分。
    姜素弦上了床，却并不躺下，双手交握着有些愣怔。
    “姑娘，您就别想了。”微露忍不住劝道：“要我说，都是蔡姑娘不好。她给你写信邀你来东乌府，就没安什么好心。”
    “整个洛邑谁不知道，她一直就嫉妒你，只差没写在脸上了。那件事之后，她更是幸灾乐祸，还巴巴地追到了南凤镇。”
    微露为自家姑娘抱不平，“她以为没了姑娘，就该轮到她了吗？结果少主根本没理她，她又才给姑娘写信，让您来这里。”
    姜素弦叹了口气，微露说的这些，她何尝不知道？
    蔡家也是五大姓之一，蔡紫妍与她地位相当。她和花暮辰的婚事，惹来多少人眼红嫉妒？所以，她也并没有将蔡紫妍视为对手，反正多她一个不多。
    没想到，结果成了笑话的人，最终是自己。
    到了如今，她还有什么豁不下去的脸面？
    “不用说了，是我自己要来的。”要来找他还一个公道。姜素弦躺下，微露替她拉上丝被。
    明日，又是新的一天。
    但对姜素弦来说，又是煎熬的一天。
    用过早饭，微露进来禀道：“姑娘，园子里的桂花开了，不如我们去打一点来，做桂花蜜桂花糕可好？”
    作为姜素弦的贴身婢女，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主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消瘦下去，总该做点什么。
    只要，能让她稍微忘却片刻，也是好的。
    她的这番心意，姜素弦怎忍心拂了。算了，有点事干也好，便点头应了。
    微露喜上眉梢，快活地施了个福礼，道：“婢子这就去准备。”
    大宅里，伺候着姜素弦来的人不少。主子有了兴致，便立刻热火朝天的准备了起来。片刻之后，微露便扶着姜素弦来到桂花树下。
    金桂飘香，有身手高明的亲卫到了树上，小心地避开枝叶，将桂花摘下放入竹筐内。小丫鬟将摘下来的桂花捡了好的放在白瓷碟上，微露端到姜素弦的面前，由她亲自挑选。
    闻着桂花香味，姜素弦的心情总算好了那么一些。
    “姑娘，蔡姑娘到了。”一名丫鬟走过来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