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取宋而代之？

    蔡鞗不知道赵子直此时的愤怒，即便知道恐怕也不会太过在意，在他面前正摆放着两封信件，一封是赵佶下旨任命幼军各级将领名单，一封是蔡京送来的讨价还价信件。
    蔡鞗高坐帅椅，左右两侧坐着苏眉、赵福金，厅堂内营级将领、参谋虽有二十余人，堂内却寂静无一人开口，全挺立笔直目光低垂等待着军令下达。
    “哼！”
    蔡鞗突然一声不屑冷哼，将蔡京信件送到苏眉手里，目光却落在一干将领身上。
    “朝廷既然有信心训练幼军，咱们也不能拦着，调入幼军任职之人，务必三日内各自返回各营。”
    “轰！”
    厅堂内各将、参谋轰然站起。
    “是！”
    蔡鞗一一将人看过，又说了个“坐”字，二十余将又整齐划一坐下，看着一个个昂首挺胸模样，在这一刻，他竟有种蒋校长自豪来。
    “为师知道你们私下里有些疑惑不解，不解为师先是以厢军青壮立起第三师，不解今日又弄了个幼军。”
    “第三师是以厢军青壮为根基所立，看似以宋人为军，但两浙厢军已改为卫所之卒，卫所之卒以江南商会田地为基，从根子上也就天然的亲近了咱们大明岛，尽管统兵师长是朝廷之人，吃用皆出自大明岛的第三师，想要反叛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但是幼军不同！”
    “幼军从兵卒到饷银、辎重皆非大明岛所出，大明岛与赵氏宗室又有着难以消弭的矛盾、隔阂，甚至可以说……赵氏一族以我等为敌。”
    蔡鞗将默然不语的学生、部下将领一一看过，看着一干不善于言语的学生，心下却知道他们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赞同自己，知道他们私下里也有些反对话语，但他们是军中将领，即便不赞同也必须严格遵守军令。
    十年如一日的严格军纪让他们严格遵守蔡鞗任何军令，无论对错，他们只是本能的遵守他的任何军令。
    蔡鞗再一次将所有人看过，神色郑重道：“首先要确定一点，就是咱们大明岛与这片土地的关系，请诸位注意一点，是大明岛与这片天空下的土地，而不是咱们与宋国的关系！”
    眼角余光见赵福金看来，蔡鞗也当未有看到，一一将人看过，正色道：“大明岛所有人，包括军中辽国汉民、宋人，包括出身海贼的咱们，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所有人的根都在这片土地上！”
    “这片天空下的土地是咱们所有人的根，所书写的文字、习惯都源于这片土地，若把这里土地比作母亲，咱们就是这片土地的儿女，无论走到了何处，这点无可更改！”
    “所以，在为师看来，大明岛只能算是这片土地上散出的枝叶，大明岛与这片土地的关系只能是附属关系！”
    蔡鞗郑重说道：“大明岛，明国不是南洋诸多岛屿小国，南洋诸多小国与这片土地没有丝毫关系，可以无视这片土地即将发生的灾祸，但作为漂泊在外子女的咱们，却不能无视咱们的根、咱们的母亲遭苦遭难而不管不问。”
    蔡鞗站起身，一脸郑重看着所有人。
    “数年前，所有人被迫离开江南而远走海外，当时为师以辽国之土说服族里远走海外，今日亦用数千万贯、上万贯黄金债券注入江南，如此之多钱财注入江南，即使为师不言，诸位心下也知会对江南产生如何的变化，又会控制了多少田地、店铺、产业。”
    “当年以辽国土地说服族里远走海外也好，今日注入无数钱财，族里老人有取宋而代之也罢，这些都是后来之事，有些事情没有走到那一步，为师也无法确定最终结果。”
    “但是！”
    “即便最后大明岛取宋而代之，大明岛与这片土地相隔数千近万里，大明岛又将如何自处？是这片天空下的一个州府？还是一个属国？两者相隔数千里，若是州府，大明岛日后发生了叛乱，明国又如何平定庞大近乎整个江南的大明岛叛乱？”
    蔡鞗摇头道：“没办法平乱，太过遥远，大明岛太过庞大，有雨林，有沙漠，有草原，几乎就是这片土地的一个缩小版，而且你们不知道的是，沿着大明岛东方诸多岛屿，还有一片更加富饶土地，那里有着十数倍宋国土地，那里是上天最为眷恋的地方，有着无穷无尽金银珠宝，有着亩产数千斤的粮食，有着大明岛面积的硝石矿场，那里有着成为超级帝国一切必要条件，但那里却没有哪怕西夏小国这般国度，有的只是一个个村寨、部落，有的只是南洋野人那般村寨！”
    “天予不受反受其咎！”
    “那片富饶土地有着成为这片土地最大敌人潜力，有着成为世界超级帝国潜力，所以，摆在大明岛面前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向北，是咱们取宋而代之，一个是向东，向东拿下那个从未出现过强大帝国的富饶土地。”
    看着厅堂内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即便被军规军纪严厉约束了十年的学生们，也不再如之前的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全部侧目看着自己，蔡鞗很满意他们眼中的贪婪、渴望、冲动……
    “自秦始皇一统天下之后，汉、魏、晋、隋、唐，以至到了此时宋朝，从无一个王朝可以自江南而一统天下，原因种种，诸如江南之卒不善大军团厮杀，江南人无马匹可用，江南人不耐严寒……”
    “开封一旦丢失，江北之地一旦尽失，宋国一旦退入江南，也必然会与当年晋国南渡一般，也必与当年太祖灭南唐一般无二，故而咱们取宋而代之也算不得什么，即便如此，后人史书也会记录着咱们的‘谋逆、反叛’罪名！”
    蔡鞗正色说道：“以史为镜，赵氏一旦退入江南，日后的江南必被北方之国所夺，而未来的北方是汉民之国吗？”
    “不是！”
    “为了避免南方汉民，为了避免天下汉民免遭人人为奴境遇，我等即便取宋而代之，也不算错了，但这种情形还未有发生，开封还有夺下燕京机会，还有守住长城各处关隘的机会，还有守住江北之地的实力、机会，天下还未有出现最严峻情形！”
    “将有八德，八德以‘仁义’为首，是故，天下未乱之时，当以竭力确保天下不失，天下大乱之时，当以平定四方以还天下太平祥和。”
    “正因此，开封虽以我等为仇，我等亦不能动乱天下，不能因开封视我等为敌，而让女直野人夺得长城之南燕京之地，故而咱们只能止步于应天，故而立幼军以缓开封忌惮之心！”
    蔡鞗又说道：“江南商会田地也好，注入数千万贯、万万贯黄金债券也罢，虽有大明岛介入宋国之嫌，虽有取而代之之嫌，但你们要知道，咱们所做的一切根本原因，不是为了取而代之而做，而是为了避免汉民面临最坏情形，是为了避免汉民人人为奴的最坏情形！”
    “因为……一旦赵氏丢失了江北之地，一旦无我等介入，汉民人人为奴的结果几乎无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