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 最后一天

    曾经的乔氏一族府邸，如今姜王临时居所。
    房间里，姜勉脱去盔甲站在一块泛黄模糊不清铜镜跟前，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憔悴消瘦胡须老长，旁边火炉炭火通红，水壶盖子咕嘟嘟冒热气颤动哐哐响，拿起水壶往铜盆倒水。
    拔出锋利小匕首在铜盆热水里清洗干净，举起刀子对准脖颈……
    轻轻一刮沙沙响，一撮干枯胡须缓缓落地，再把刀子放水里洗一洗继续刮。
    沙沙沙……
    炉火为阴霾下的老宅带来一丝温热。
    内院门外，潘弘祖一如既往抱剑依靠门柱发呆，似乎最近越来越懒散总想找什么东西靠着，身旁不远是打坐诵经的尘珈，每天忙忙碌碌没时间剃头，原本铮亮大脑袋变成了满头青色短发，再次长出三千烦恼丝。
    尘珈扭头看了看黝黑老屋面露同情。
    “他不会想不开自杀吧？”
    “没必要。”潘弘祖神在在说道。
    “为何？”
    “反正明天也要战死，何必今天多此一举。”
    “呃……”
    今天难得蚩邙人没有攻城，岳城军民松了一口，然后没过太久远远看见城外蚩邙人军阵里出现数辆巨大投石车，南吴终究忍不下去出手了，命令工匠为蚩邙人打造真正的攻城器械，可以想象蚩邙人有了攻城器械该是多么如虎添翼。
    姜勉看了一眼便明白今天蚩邙人在积攒力量，待明日一鼓作气破城。
    离开城墙回到宅院开始沐浴剃须，明天会死，但他希望自己可以战死而不是投降后耻辱砍头，即便死也要轰轰烈烈。
    岳城平静外表下哭声压抑，无人趁乱闹事，太饿了，饿的浑身无力。
    粮仓把最后仅剩不多粮食送到城墙附近，让伤痕累累饥肠辘辘的将士们吃最后几顿饱饭，吃饱了明天才有力气拼杀。
    依靠门柱发呆的潘弘祖忽然心有所感看向南荒方向，看见天边露出一缕阳光，微笑喃喃自语……
    “快了……”
    远方河道几十艘大小船只疾速航行。
    船舱里，蛇妖兵们纷纷从减少消耗的休眠状态苏醒，一言不发整理衣服准备防具，拿出小块磨石打磨刺刀，检查几遍确认锋利后在身上固定好，低头忙碌。
    白雨珺在属于自己的船舱里点燃火炉煮河蚌吃，这东西很有味道。
    蚌肉富含氨基酸，其味鲜美。
    半米高精致小火炉烧开铜锅里的清水，把河蚌肉扔进去小煮一会儿捞出来，其实河蚌做不好的话肉质会很硬嚼不动，这也是平时没人愿吃的原因，白雨珺专属船舱里还有切菜用小菜板和菜刀等厨具，煮过的河蚌肉放到菜板上轻轻敲松软。
    铜锅放油和香料爆香，倒入河蚌肉翻炒。
    某白挥舞小铁铲唰唰响动作极其娴熟，炒一会儿倒入清水炖煮，时间略长，趁这会儿功夫可以出去准备其它食材。
    出门飞进大雨消失不见，去附近城镇买豆腐……
    半个时辰后飞回来，进屋挽起袖子切豆腐，放进锅里继续炖。
    没多久，一小锅香喷喷河蚌炖豆腐出锅，铁球忙碌登岸事宜没空，只能自己享受这热腾腾美食，河蚌鲜味儿没的说。
    一碗白米饭搭配河蚌豆腐，舌尖上的江流船。
    吃完饭，拎着碗筷铜锅来到舱外，伸手从江水里招来江水自动洗碗，看了看天色还早，回到舱内钻进厚厚被窝睡觉。
    半夜凌晨。
    前方第一艘大船水手大声招呼后面准备停船，一艘接一艘接力式向后传话。
    船只减速，前面有一处水流缓慢宽阔水域，适合船队停泊，不能再往前了，如果在岳城外河滩登陆那不是抢滩登陆而是自讨苦吃，与其被人堵在船上还不如列队整齐发挥出最大优势，河湾距离岳城并不远，很快能赶到。
    至于黑暗并不是问题，走兽有着优秀的夜视能力。
    白雨珺静静看着船只陆续靠岸，厚实跳板哐当一声放下，在军官们招呼下妖兵陆陆续续下船集结……
    有的船停在浅水区，下船后蛇妖兵们手持长枪盾牌趟水哗哗响登陆……
    漆黑如墨夜晚无论下船还是集结没有一丝混乱，携带成捆箭矢等物资在弓箭手巡逻兵带领下朝山岭行进。
    铁球找到已经上岸的白雨珺。
    “老大，船咋办，要不留五百兵看守？”
    白雨珺看了看河湾里密集大船，天还在刮风下雨，船只摇摇晃晃上下浮动。
    “不用看，谁敢来打船的主意谁就得死，河里有近万水妖水怪足够看守船只，在风雨天气，在江里，全部我说了算。”
    “老大不愧是老大！厉害！”
    白雨珺说的没错，此刻大江汇聚数不清水妖水怪，天又在下雨，人上不了船又放不了火，再说岳城距离此地不远白雨珺随时能照看。
    某白不会出手干预普通战事除非有意外，跟着来是为了威慑想要对妖兵不利的宵小。
    远方山顶出现闪电，劈中山峰照亮天地又瞬间陷入黑暗，闪烁的瞬间显露正在翻越山丘的军队……
    夜里电闪雷鸣轰隆隆压抑沉闷。
    岳城死寂，守城军民难得睡了个好觉，养精蓄锐准备明天最后一战，城外蚩邙人也没有大喊大叫射冷箭。
    城内所有人都希望天亮不要到来，祈求能够留住黑夜。
    一切都是徒劳的，天亮了。
    “雨停了？”
    姜勉望天无语，似乎老天在帮助蚩邙人攻城……
    蚩邙人低沉号角声犹如来自地狱，全部倾巢出动，推动吴国人打造的精良攻城器械缓缓靠近岳城。
    推进到弓箭射程外的蚩邙人停住脚步，战场无比安静。
    岳城守军呼吸急促，今天可能是他们生命最后一天……
    没多久，光头黑色纹身壮汉咆哮，蚩邙人疯狂冲向城墙，抛石器抛出石块打着旋儿砸向城墙，蚩邙人使用精良器械猛攻，刚开始便是最惨烈的决战厮杀，城墙上将士们在拼命，城内老弱妇孺抱头痛哭。
    姜勉疯狂挥舞宝剑不肯后退，今天无路可退，下了城墙必死无疑。
    厮杀惨烈……
    登上城墙的蚩邙人越来越多……
    看着崩溃惨死的手下，前不久还意气风发的姜勉面色悲戚，不听劝告任意妄为害死两位老兄弟也害死了忠心追随者，一切都结束了。
    “是我害了你们……”
    就在蚩邙人涌上城墙即将把守军全部屠戮殆尽的时候，远方忽然响起悠扬号角声！
    呜~！
    那是什么？
    正在厮杀的双方分开，纷纷回头看向光秃秃山丘。
    山丘顶乌云散开露出天空，许久未见的金色阳光洒落山丘，光线刺眼，许多人抬手遮挡努力想要看清山顶。
    姜勉心跳慢了半拍，绝望的心里升起希望！
    然后，所有人看见山丘顶部金色阳光里出现一条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