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断尾

    沉萤扒在何殊的手腕上，看着何殊近十年间为了给自己做一具可心的身体，历经全身皮肤溃烂丶咳出内脏丶七窍流血丶被雷劈没了半张脸丶反覆割腕让血液险些流乾……等等壮举，有时还会顾虑到疤痕挛缩不好看，长得太丑就自己拿剑剖开或削掉，让血肉再长一次。
    看他那样一日两日还好，沉萤整整看了快十年，当初坚决将何殊打入冷宫的心，若说没有一丝丝动摇那是骗人的。
    毕竟何殊还是那个她爱过的人，曾经让她着迷过的特质，他一样也没落下，比如自律，比如学霸属性，比如为了达标将自己往死里整。
    她没想到何殊真的参考了西幻位面亡灵法师制作傀儡的方式，改良后就做出了她现在的身体。这具躯壳至阴至秽，待在里头让她非常舒坦。
    出于一些基本的致意，她甚至曾经考虑该不该送何殊父亲节礼物。
    毕竟何殊算是她现在这具躯壳的制作者。
    可当时正在练剑的何殊一口回绝了。
    「是我让你金丹尽碎神魂破灭，设法重塑躯体本就是我应行之事。」何殊用左手在身前丶侧丶后叁处挽了几朵剑花，不甚满意，又重来一次，「这算不上赎罪，我只是为所当为，毋需因此觉得你该原谅我。」
    「况且，我择此法再塑躯体，终究是我着相了。」
    「……？」沉萤没听懂，何殊也没想解释，继续练他挽了五年的左手剑花，银光在他周身闪烁，手中的剑快得彷佛连日光都能斩碎。
    沉萤这时才突然觉得，何殊的境界好像真的更高了一层，不止是修为，心境也是。
    但何殊心里想的却是：选择这种死麻烦方法把萤萤种出来，主要是因为不想抱着啃的时候，啃的是别人的尸体，可能还会啃到蛆。
    在活死人这条赛道，素食比较安全。
    直男的顾虑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但他学乖了，这话绝对不能说给沉萤听，破坏她在他卖了十年苦肉计之后才升起的小小感动。
    时间线拉回当下。
    「我当然知道丹光想杀的只有你。」沉萤紧紧抱着两条狗，满脸不忿，「他要杀你就让他杀吧，我怕的是你死了我也跑不快，到时万一我让他找到了怎么办？我不想他关我小黑屋强迫我吃饭。」先前丹光用个假的都喂饭喂得那么开心，现在有了真凶器，只怕他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喂不停。
    想想她都觉得头皮发麻。
    何殊本想诱使沉萤说一句「我不想让丹光杀你」之类的话来听听，但显然吃了鳖。
    从前沉萤能够狠下心，藉伤害丹露那具躯壳以逃离丹光，本质上是因为讨厌那具身体。而她喜欢现在用的艳傀之身，所以当前沉萤若想断尾求生，何殊肯定会成为断掉的那根尾。
    何殊：试图让萤萤有一点点心疼我的今天，也失败了啊。
    何殊翻开心中的老黄历，将属于今日的那格划上一个大大的红叉。
    但何殊情绪依旧稳定，没有因为被沉萤当成预备断掉的尾而破防，将吐纳调息运行完一个大周天后，他睁开眼睛专心与沉萤谈话。
    「萤萤可还记得，你这艳傀之身初成时之事？」
    「唔……那阵子很多脑子有洞的魔修闯进这里，还乱扔东西进隳神渊，我第一次看你发那么大脾气，有点可怕。」沉萤歪着头掰手指回忆，条列式分点叙述。
    十馀年前，艳傀练成时动静很大，天雷简直是撵着何殊劈，连距废墟数百里远，都能看到一道道天雷片刻不停歇的落下，落雷一连持续了月馀，把本就零落凋败的废墟劈得更鬼气森森。
    好在龙族据点有强力的护阵，沉萤的新身体才不至于一做好就给劈没了。
    何殊和沉萤也迁入龙族废墟中央的高塔，因为该处的护阵层层迭迭，天雷起码要劈叁年才能劈穿。龙族废墟同时也因为天雷连发，引起北邙一带的魔修注意，开始尝试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