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精怪

    在纸鸢上人看来，只有傻子才会干这种赔本的买卖！
    明明一件就能卖个几千万，还是有市无价，偏偏这位钩玄馆的馆主居然只收了悟能师叔八百万，这不是脑子有坑么？
    他心里这么想着，眼神之中便不由自主地显露出一丝真实的情绪来，被悟能禅师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
    本愿寺居然出了个纸鸢上人这样的脑残，悟能禅师心里自然难免会感到有些气愤。当然，他并不是为自己气愤，而是为了钩玄馆的唐泽谦气愤！
    ——唐泽君辛辛苦苦淬炼青龙精气炼成法器，本来应该被视若珍宝，但是却遇到了纸鸢这种蠢货，居然把珍珠当成鱼眼丢尽垃圾堆里？！
    ——凡间实在是不值得馆主阁下眷顾啊！
    咦……
    想到这里，悟能禅师忽然就愣了一下，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悟——见缘起则见法，见法即见佛！
    对啊，馆主阁下学究天人、智慧通天、悲天悯人、堪比神佛，为什么偏偏要滞留在人间？
    馆主阁下为什么要将拥有不可思议之青龙精气的法器故意锻造得粗俗不堪、品相低劣，犹如无知凡人售卖的工艺品？
    馆主阁下为什么要将这些拥有不可思议之威能的法器廉价出售、半卖半送的赠予我？
    莫非这就是馆主阁下的慈悲之心？
    莫非馆主阁下就是想要用这种看似荒诞的手法，让世人明白：只有放下执念，放下差别心，才能离苦得乐，才能勇猛精进，才能看到佛陀在人间！
    ——真不愧是心怀慈悲、渡化苍生的馆主阁下啊！
    嗡！！
    悟能禅师光秃秃的头顶上，陡然有一道虹光直冲霄汉，一股股兰芝芳香从他身上释放出来，瞬间就弥漫的到处都是。
    就连阁楼中吵闹的精怪们也都安静下来，嗅着那令人神清气爽的芝兰芳香。
    住持方丈大谷白岫、飞云阁长老智龄和尚、黑书院长老纸鸢上人，白书院长老智光和尚等人先是大惊，随即大喜，以他们的眼力，当然能看得出来悟能禅师必定是修为大进，才会凭空生出这种异象来！
    这种异象，只有本愿寺开山祖师亲鸾圣人证道时曾经出现过。
    没想到如今悟能禅师竟然也修成了这种异象，堪称是本愿寺千年来最大的喜事，必然能让本愿寺在数年之内更加兴旺。
    他们一个个全都匍匐在地，叩拜道：“恭喜悟能师叔！！”
    悟能老和尚经历了最初的喜悦之后，此时反倒平静下来，纸鸢上人的愚蠢让他悟出了一个道理，人间虽然不值得，有太多被愚昧和愚蠢蒙蔽了本心的人，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才要让世人修行佛法，离苦得乐！
    佛说人生难得，所以才会化身行走人间，给佛门修行人做榜样！！多渡化一人，世间便多一片净土！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悟能老和尚忽然觉得纸鸢上人这个极其愚蠢的师侄，似乎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于是，悟能禅师收摄心神，散去了刚刚修为大涨时的庄严宝相：“都起来吧！刚才老衲这一身修为能够突然有所精进，都是仰仗钩玄馆的馆主阁下赠予法器的大功德……
    希望你们日后也能收起心中的傲慢，努力从唐泽君身上学到有益的佛法，而不是像纸鸢师侄这样自以为是。”
    纸鸢上人嘴巴张了张：“……”
    悟能禅师继续道：“纸鸢师侄是个没眼力的，竟然暴殄天物，将这件威能不凡的法器镇尺丢进了故纸堆之中。”
    纸鸢上人：“……”
    “然而，纸鸢怕是怎么都不会想到，从镇尺之中散逸出来的青龙精气会被这阁楼上历代祖师手著的俳句诗篇、参禅札记所吸收……它们竟因此而化育出了灵智，成为鬼不是鬼、妖不是妖的精怪……”
    纸鸢上人终于逮着机会开口了：“咦？是精怪么？”
    一旁的大谷白岫也有些讶异地道，“我也以为是附丧神呢，怎么会是精怪？”
    智光和尚和智龄和尚纷纷点头，显然，他们也有同样的困惑。
    悟能禅师见状，解释道：“如果是附丧神的话，里面那些附丧神为何能拥有本愿寺历代先祖的外形、神态、甚至连说话的口头禅都极为相似？”
    众僧这才无言以对。
    确实！
    附丧神乃是器物吸收日月精华修成的妖怪，但是与器物原本的主人并不会有什么瓜葛！
    比如一块墓碑修成了附丧神，并不会长得跟墓里埋的死人有什么关系。
    甚至于一具化作骸骨的死尸，若是修成了附丧神，也只是没有跟脚、凭空多出来，不会跟原本的死尸有任何关联。
    如果阁楼上那些真的是附丧神，最多也就是以书札为躯壳的妖怪，不可能拥有历代先祖的外形、神态、记忆等等。
    悟能禅师道：“所以，里面那些并不是书札和诗集修成的附丧神，而是历代先祖在手著那些俳句诗篇、参禅札记时候，从笔端融入纸张的一点心血、一点精气神，吸收了青龙精气之后，得到了造化，化成了精怪。它们本身就是历代先祖的一部分心血和精气神，因而修炼成精怪之后，自然也就幻化成了历代先祖的模样……”
    大谷白岫等人这才恍然大悟。
    附丧神等于是借壳上市，又不是枯木重生、死灵复活，显然不可能有关于几百年前的形象、记忆和思维。
    他们也没料到那一件卖相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样的黑水晶镇尺，竟然有这么不可思议的力量，释放出来的灵气，竟然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让这么多的精怪得以进化。
    若是没有黑水晶镇尺之中的青龙精气，即便这些精怪最后仍然有可能进化，也绝不是一朝一夕，一百年两百年的事情。
    黑书院的纸鸢这一次真的是丢脸丢大了！
    ——看来悟能师叔口中的那位“钩玄馆”馆主唐泽谦，的确是一位不能得罪的神秘人物。
    不过，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阁楼上了，他们很想马上赶回自己的地盘去，看看那日里悟能师叔交给他们的法器，是不是也蕴含着化生万灵的青龙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