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星空之誓

    联邦历178年11月6日23时整，联邦舰队已在最后的十亿公里星河中飞跃了很久，到指定的空间位置的直线距离不到六亿公里了。
    六亿公里，说来轻松，但对于一支不够先进的舰队来说，却是天堑般的距离。
    神灵的口袋阵，即将在星空中合拢。
    伽勒法26，不列颠半岛。
    漫长的撤退即将结束，充斥城区街道的大量难民已经大都进入了“地狱”，街道上开始变得空荡。
    而夜空中早已重归安宁，月朗星稀，像是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乔安娜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她希望再等一等，再等一等，也许能再看见什么。
    而就在这时候，恐怖的气息突兀而来，迅速席卷了伽勒法26，白金汉宫方向爆发出的力量瞬间庇护了整座不列颠半岛，但众人皆意识到，那是神灵之力。
    太空中，有其他第九种姓出手了。
    乔安娜甚至咬紧牙，衣袖里的拳头都微微地攥紧了，但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等待，只能这样跟着前进，像是丧家之犬一样逃离这里。
    女骑士低下头，默默走在队伍的最后方，陷入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有些担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
    直到有一刻，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乔安娜倏然抬起头来，茫然地四顾，正看见弗瑞德冲她露出爽朗的笑容。
    弗瑞德没有说话，他只是伸手指向周围。
    乔安娜举目望去，这才看见，当大量的难民被疏散撤退，这里的街角、楼顶、天空中，却依旧存在着一道道身影。
    它们或骑着高大的战马，或身着一色的甲胄，或手持长剑，或以长矛驻地。
    皆是骑士们。
    因为相对于难民而言，它们的数量不算太多，此前一直被遮挡，直到这一刻它们的身影才显露出来。
    本也应该与难民一道、分批撤往“地狱”的骑士们，正林立于城市之中，这惨淡的月色之下。
    乔安娜甚至找到了许许多多圆桌骑士们的身影。
    加拉哈德正在远处向乔安娜摇手微笑，特里斯坦脸色沉重，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深刻的话题，达戈尼特手持剑盾，脸上的神情澎湃着激昂振奋的神情，角落阴影里的梅林神情复杂，守卫“地狱”之门的高文却在仰望天空。
    他在等待什么。
    当万众沿着通道撤离不列颠。
    王将在最后到来。
    但永恒之王并不来自于天空。
    祂的身影出现在街道的尽头。
    十二辆战马拉的华贵马车载着这片土地的古老王者来到这里。
    街道上，骑士们纷纷致意，站在街道中央的乔安娜大吃一惊，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是被弗瑞德拉着才来得及扯到一片，看着马车呼啸而过，马车所过之地，致意的骑士们开始下跪。
    那是壮观的一幕，沿街而立的骑士向着从它们身边经过的马车下跪，没有犹豫，像是早已排练好的一样整齐划一。
    就连乔安娜和弗瑞德也不例外。
    天空里飞行的骑士缓缓垂落。
    坐在角落的圆桌骑士，沉默思考的圆桌骑士，也纷纷下跪。
    最后马车停在那扇地狱之门前。
    没有人操纵的十二匹狂奔的战马迅速停下来，发出高亢的嘶鸣。
    马车里传来声音。
    “吾记得吾登上王座的那一天，与今天十分相似，骑士们为吾铸就金色的坦途，梅林亲手为吾加冕，兰斯洛特将石中剑交诸吾手，加拉哈德则为吾捧上圣杯，那是吾永生荣耀之刻。”
    现场极其安静，当神灵开口，这座城市的一切喧嚣仿佛都沉寂下来，没有一个人胆敢发出哪怕一丁点的声音。
    唯有神灵的叙述，在街道、城市间徘徊。
    “吾知道吾不是古代的王者，在加冕之日前，吾也许只是如这些难民一样惶惶不可终日的可怜人。但吾受万众恩惠，吾在那一天，在心中悄悄立下誓言，吾既登王座，即为帝王，从那一天起，吾生，不列颠生，吾的臣民们要生；吾死，吾也要为你们开辟道路，铺就通向未来的可能。
    “因为加冕的那一天，伽勒法53的行星上，不止有你们为吾所欢庆，坦旦人，也在凝视着吾。”
    马车微微震动，车帘被掀开，一道高大的人影，正一步步走出这辆马车。
    俯首跪倒的骑士们惊讶地抬起头，看向祂。
    祂则正一步步来到高文的身边，但祂没有看高文，目光落在那扇通往地狱的门扉之前。
    那扇门扉是不列颠的“圣杯”。
    祂在凝望圣杯。
    高文微微低下头，咬紧牙，似乎是在挣扎与徘徊，良久，才低声道：“陛下，我们走吧。”
    祂却没有应声，收回看向圣杯的目光，目光投向更遥远的深暗星河，忽然如此念道。
    “谦恭、正直、怜悯、英勇、公允、牺牲、荣誉、灵魂……”
    当祂念完这八个名词，场中一片死寂，人们惊讶地抬起头，望向这位帝王。
    但唯有一个人，她跑出去人群，在街道的中央下跪，一字一句，接上了下面的那些誓言。
    “我将善待弱者
    “我将勇敢抵抗暴权
    “我将坚守公允之正
    “我将会为手无寸铁的人而战斗
    “我将毫不犹豫地帮助所有向我求助者
    “我将真诚地对待每一个我所见到的人
    “我发誓，我将谦恭以待人、正直以行事、英勇以卫邦
    “我愿将灵魂献给王国，我将把怜悯作为人生的准则
    “无论我身在何方
    “无论我面对何种抉择
    “我将坚守我的誓言。
    “能成为骑士，以此誓言。
    “这将是我生可依凭、死后无憾的殊荣。”
    伴随着乔安娜铿锵的念诵，越来越多的人越阵而出，它们不再跪伏在街道的两侧，而是来到街道的中央，肩并着肩，密密麻麻地排列开来，每个人的声音都不大，但汇聚一处，却字字铿锵，回荡在伦敦城的天地之间。
    高文扭头看着这一幕，震撼无语。
    而在它的近处，那位王仍以背影面对万众，像是不曾听见身后的这一切。
    祂只默默地看着，看着那片星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