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烟雨行舟

    “烟雨入江南
    山水如墨染
    宛若丹青未干
    提笔然点欲穿
    行舟临秀川
    画鷁推清澜
    缱绻怡然……”
    极富画面渲染力的动听女声一经出现，就给予了林一秋极大的震撼。
    见鬼，这是方小子能唱出来的声儿？
    该不会是变声器吧？
    他瞪圆眼睛，身体立马在录音室里小移一截，就换了个站立观察的角度，向方白的麦克风方向望去。
    “天色沉靛蓝
    波光似锦缎
    缀着零星白帆
    诗情满千卷难
    渔舟齐桅杆
    鸳鸯凭舷栏，
    琴瑟相伴~”
    在林一秋的仔细注视下，方白正闭着眼，尽情地发挥着，一句又一句听着近似不太真实的神仙女声，从他喉咙里自然而然地流出，完全没有任何伪装、造作或者卡气的现象。
    这场面，就好像真的是个女扮男装的女生，坐在里间唱歌似的。
    而在他的麦克风上，也确实不像是装有什么特制变声器的样子，普普通通。
    这小子……
    委实有点儿意思。
    这算是什么？
    声音天赋太好，老天爷赏饭吃？
    哪怕从回家见方白的第一眼起，就对其抱有不小的成见，但此刻，林一秋发现，自己也不得不对方白的前途重视了起来。
    有这样的天赋，只要坚持，将来能在乐坛上获得的成就绝对不低！
    不说能赶上他林一秋在影坛里的地位，但起码混两口饭吃，赚个中等意思的华国币，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想到这里，他转而认真关注起曲子里的唱腔，暗自欣赏歌词里蕴藏的江南水乡韵味。
    “一叶轻船
    一双桨悠懒
    一绵江风微拂素罗衫
    渔火点点聚散
    欸乃声声浅淡
    天近晚
    炊烟袅飘沿斑……”
    轻船懒桨，江风渔火，外加炊烟旅客，歌声里所一一浮现出的意象，几乎是化身为文墨，在林一秋这个名导演的脑海里，一笔一笔地勾勒了出了最完美的江南水画。
    这歌词有水平啊！
    他更惊讶了。
    从之前方白给他听过的作品《年轻的战场》和《说书人》来看，词作水平只能说中规中矩，虽然也有亮眼之处，但整首歌的优秀，更多是靠歌手独特的唱腔或唱功等个人实力因素撑起来的。
    但这首描绘烟雨江南的歌则完全不同，它的作词方式是从极具象征意义的每个细微情景处留像，从而使每一句歌词，都能让听者连起对于江南水乡的幻想……
    这本是原创新人最喜欢用的、最笨的“情景堆积法”，可方白却把它用活了。
    “……暮霭渐褪暗
    胭脂余味淡
    我支着竹绢伞
    你闲摆花团扇~
    浪儿晃曳慢
    夜垂云流缓，
    且吟且谈~
    且吟且谈……”
    一道婉转的二叠拉长戏腔，将录音室内静静聆听着的两人，对江南水景的美好向往拉到了极致。
    蓝助理捂着胸口，也不自觉学着方白闭上眼睛，露出一脸陶醉的神情。
    林一秋双手叉腰，低着头，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
    而此时，歌曲已渐入尾声:
    “……
    一叶轻船
    一双月对半
    一帘清梦幽幽醉阑珊~
    移舟靠岸
    案前惟剩空盏
    莫怨良辰短
    曲终了韵意未完~”
    歌声消失，一直到配乐结束后五秒钟左右，录音室里都没有一个人开口讲话。
    还是方白自己率先打破了这种安静。
    他转过身，从录音室的内间里小跑出来，笑吟吟地对林一秋说:
    “怎么样？林叔？”
    “我这首新歌还不赖吧？”
    “处理得不错。”
    林一秋难得地对他挂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你能转换女声，大部分是先天条件优势，还是后天练习的结果？”
    方白愣了愣，以为林一秋纯粹是出于好奇，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先……先天天赋吧。”
    完美变声这种穿越者金手指一样的东西，好像无论他以何种角度看，都应该算在人物天赋类里。
    什么？
    你说这压根儿就不是天赋，是自带外挂？
    我方白是不认的——凡是官方出品的，一律叫天赋，只有盗版商出品的，那才叫做外挂。小伙子，你究竟是懂还是不懂？
    “天赋吗……”
    林一秋感慨地追问:
    “你目前给我听过的三首歌，每首歌所使用的声线都不一样。所以，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你最多能模仿或使用多少种声音？”
    “我也不晓得。”方白习惯性的摸着自己后脑勺，根据自己这段时间来的经验，皱眉回复道:
    “我掌握那么多声音干嘛？反正出一首歌就现捏一个声音呗，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很难吗？”
    “……”
    “是……这样子的吗？”
    “好，我明白了。”
    林一秋紧紧盯着他，沉声赞叹道:
    “看来做原创音乐人这条路，方小子你确实没有选错。”
    “因为你的的确确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声音上的全才。”
    “相较于你的同辈，你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瞧林叔你说的……我哪有那么夸张啦！”
    突然被林一秋夸奖几句，方白反倒整个人都不太习惯，受宠若惊地嘿嘿笑着。
    还好林一秋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冷面神色，哼声道:
    “方小子，老子从不乱讲话！”
    “噢？林叔，那你之前说要是惊讶了就给我们免费导片子那事儿……”
    “您看，自己到底有没有被惊讶到？”
    这怎么可能？！！
    林一秋眼皮抽抽，刚想矢口否认，就听见方白接着对蓝助理挤眉弄眼道:
    “哎，蓝姐！蓝姐！”
    “刚刚林叔是不是在我开嗓的时候，喊了声老大的‘卧槽’啊？！”
    “应该不会是我听错了吧？”
    蓝助理美眸欢喜地眯成一条缝，对着林一秋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就忍不住背过身去偷笑。
    混小子……
    终日打雁，谁曾想却被雁啄了眼！
    林一秋刚对方白升起来的一丁点儿好感，瞬间就被败得一塌糊涂。
    他不爽道:
    “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你小子真以为我是会赖账的人？”
    “老子像吗？”
    “像！”
    两个后辈小家伙答复得异口同声，默契十足。
    “不就是个预告片儿吗？多大点事儿。你们要相信老子的职业素养和职业操守，既然答应了的事情，老子就一定会办到……”
    方白、蓝助理:
    (?_?)
    “哎！你们两个，那都是什么眼神？！！”
    “给老子放尊重点儿！！！”
    林一秋，林大导演，华国电影界中的“辣个男人”，此刻只觉得，自己受到了几十年职业生涯中，前所未有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