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那样看我

    第二天起床下楼的苏无恙还是被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楼下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欧洲面孔，还有一群陌生人，最让她慌神的就是他们背后衣架上那件耀眼的婚纱。
    “少夫人，您醒了，”管家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这位是法国着名的服装设计师，少爷专门请来为您定制婚纱。之前联系设计团队的时候少爷和少夫人在英国，所以尺码可能会有些出入，少夫人您先试一下？”
    苏无恙面容僵硬地被伺候着换了衣服，却发现格外合身，而且在镜子前一站，自己都要差点爱上这个婚纱了……
    旁边一位服装设计团队的陌生女士小声道：“宋公子果然对少夫人上心，这尺码都能估算得一模一样。”
    镜子里的那个女人浑身雪白，落地窗外的阳光倾泻到婚纱上的碎钻，折射出一道道璀璨的光晕，裙撑的弧度完美地将窄细的腰部衬托出来，恐怕任何血气方刚的男人都会心猿意马。
    被这件婚纱的美丽迷惑了一阵的苏无恙立刻清醒了。
    不能再拖了！
    恐慌的感觉从脚底蔓延，她的腿都有些站不住了。
    晚上宋慕辰回来的时候苏无恙就坐在客厅等他，他的样子比起叁天前好一些，没有那种毫无血色的苍白的感觉，但连续几天的熬夜也让他更加憔悴。
    “我有话跟你说。”苏无恙示意他过来。
    他的身体突然一震，脚底仿佛黏在了地板上，再也动弹不得。
    昨晚他们两个浓情蜜意，虽然她口里喊着安宥谦的名字，但她不是答应了不会离开他了吗？现在是要反悔吗？怎么可以……怎么能这样……
    “嗯？过来呀。”苏无恙瞥了眼后面忙碌的佣人。这个距离说的话会被别人听到的。
    宋慕辰依言挪过去，走得格外沉重，那个样子就好像在上断头台一样。
    想来也是，女人在那个时候说的话怎么能信呢，她只是在随随便便敷衍他吧。何况昨晚最后她那一声呼唤足以证明，只是因为安宥谦不在身边，他才勉为其难地当了个替身。
    待他坐下，苏无恙开口：“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咱能不能把婚期延后？”
    宋慕辰惊愕地睁大眼睛：“你……愿意嫁我？”他都已经做好了被判死刑的准备，她却只是说，延期婚礼？
    苏无恙脸色一僵，而他已经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
    原来不是赦免，只是缓刑啊。
    他无助地缠上她的腰部：“好。但是恙恙，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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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家的私家车一路直通进了这家占地面积非常广的民宿公园，沿路各式各色美丽的建筑和自然风景令人心旷神怡。
    走了一会居然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芦苇荡，甚至在中心的小亭子上看见了几只停泊的白天鹅。
    中间也有一些传统建筑，明清时代的红墙绿瓦，唐宋时期的庭院假山，还有若隐若现的瀑布湖泊。
    当然少不了那种极有年代感的欧式建筑，拥有特别像LSE的拱形门，墙壁上还铺满了爬山虎。
    各色杂糅，每一个特色的地点好像都对应了一个民宿，可以说这个民宿公园是各种各样主题的民宿都拥有，业务范围很广嘛——听说这是宋家的产业。
    自从宋慕辰答应延期婚礼之后她的心里就踏实多了，而且这个地方似乎很适合放松心情，苏无恙专心地观赏起路边的风景。
    她也想通了，既然决定以温和的方式与宋慕辰说分手，那么最近也就顺着他点好了，陪他度完这个放松的假期。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们曾下了私家车，换上了公园的观光车，所以现在的司机是公园里的工作人员。
    “祝少爷和少夫人新婚快乐啊，”观光车的司机喜气洋洋道，“没想到婚期提前了。”
    “新婚？”苏无恙疑惑道。
    “啊是的，最近公园里全面停止营业，就是为了迎接少爷和少夫人的蜜月之旅。”
    蜜月？所以，这个地方原先是宋慕辰准备用来度蜜月的？那为什么提前了。
    “我们还没有结婚呢。”苏无恙眨眨眼，想从这个工作人员口里套套话。
    结果那个司机似乎是看了一眼后视镜，结果吓出一身冷汗，紧紧闭上了嘴。
    苏无恙也没过多纠结，因为她被沿路那些民宿的主题风景深深吸引了眼球。
    车子停下的时候苏无恙放眼望过去，是一片浅紫色。
    梧桐花？
    宋慕辰和她下了车，佣人们跟在后面将行李先送进去了，而苏无恙还在抬头看着这一棵一棵的梧桐树。现在梧桐花正是刚开苞的时候，上面的紫色连成了一片海洋。
    宋慕辰从后面紧紧抱住她：“恙恙，这几天在这里，可以只看着我，只想着我吗？”
    苏无恙听到他低沉但脆弱的哀求，心里突然浮现出在面对安宥谦时才会出现的那种柔软，叹道：“行。”
    却不料他似乎更无助了，手臂上的力道也重了许多：“恙恙最近好像，对我宽容了许多。”
    “嗯……唔。”她含含糊糊地抬头继续去看风景了，然后过了一会装作对里面的景色好奇，跟着佣人往前走了。
    宋慕辰看着她轻快的背影，突然想到很久之前看的一本史书。
    说从秦汉开始就流传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一个死刑犯被押往菜市场口之前的那个晚上，可以满足这个犯人最后的一个愿望。有的犯人选择好好吃一顿大餐，有的犯人选择去见最亲近的人最后一面……他们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格外地珍视自己最遗憾的那些事情。
    所以，这临死前的最后一段美好，他需好好珍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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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一天苏无恙好好将这个民宿公园逛了一下。因为是宋家的产业，所以最近这里真的没有客人，她这一场浏览也没有任何阻碍和不快。
    其实她非常喜欢古色古香的那些传统建筑，那些别致的古代庭院和小桥流水，都能让她浮躁的心情安静下来，好像她曾经就住在过那里一样。
    下午在一处以秦汉建筑为主题的民宿里游玩的时候突然接到了江子陵的电话：“你在哪里。”
    “唔，在外面玩呢，怎么啦，有事叫我帮忙？”
    对面沉默了一会，才说：“我想问一下……你跟他说明白了没。”
    苏无恙抓抓头发：“快了，嗯。”
    江子陵没再说什么，但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晚上玩累了回到宋慕辰选的那处民宿。其实这处民宿带着一点日式风格，内部居然有一处温泉，抬头能看见月亮，四周镶嵌在石壁间的灌木丛还能看见几只萤火虫的亮光。
    外围的梧桐树实在高大，于是一些伸长的树枝侵入到了温泉的上空，浅紫的梧桐花镶嵌在夜空中。
    靠在石壁上的苏无恙发了一会呆。这里真的很美，的确是度蜜月的好去处。
    身侧传来水波荡漾的声音，是他过来了。
    “喜欢吗？”
    两人都只围了浴巾，几乎是坦诚相见，他缓缓靠紧她的身体，将她揽在怀里。
    “嗯……挺美的，而且这里的梧桐花，好像在哪见过。”
    宋慕辰唇角突然勾起浅浅的弧度，精致俊美的脸庞上满是幸福的笑意：“我们一起去上学的那条路上，全都是这样的梧桐花。”
    “啊……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她不想跟他一起坐车去学校，然后就假借想早点去学校练琴的理由自己去上学，后来因为要参加那个什么艺术节，宋慕辰居然也跟着她一起去上学。
    再后来……艺术节结束后，江子陵陪着她一起上学……
    唇上传来温软濡湿的触感，他闭着眼吻了上来，而此刻的她也配合地回吻了过去，两人靠在温泉的石壁上唇舌交缠，不分你我。
    他喘着气离开她的双唇时还意犹未尽地最后吮了几口。
    说来也奇怪，自从他去英国，她答应让他留在她身边之后，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眼里那浓烈的感情从来没有淡过，而且每次亲密时也似乎都是刚刚进入热恋期时的样子。
    这也是她不解的地方，按理说不应该过一阵子就会逐渐没有那种坠入情网的感觉了吗？怎么安宥谦是这样，宋慕辰也是这样……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刚聊到五年前，她就有些好奇。
    宋慕辰停顿了好久，眼睛里倒映着她的身影，装得满满当当：“记不清了。”
    苏无恙大概明白了，他应该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动的心，那叁年的同窗生活，主要被紧张的学习进度所占据，所以没有关注自己的感情状况变化也是十分合理的。
    但是她根本不知道——他这样回答，是因为真的久到记不清了。
    或许从十五岁她搬进宋家那天开始？或许是八岁那年第一眼见她，发现胸口浓烈的占有欲开始？而更或许是很早很早以前……
    苏无恙想起一件大事，突然伸出双臂缠上他的脖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宋慕辰，宋哥哥。你没必要为了我办什么退学，我的意思是，就算我以后在英国发展，你也可以经常去看我的，你如果非要退学，宋叔叔和温姨会很不高兴……”会迁怒我的。更何况你以后移情别恋，根本就不会想去看我了。
    最后一段话没说出来，因为宋慕辰突然抬手捂上了她的眼睛：“不要那样看我。”
    他真的很害怕，她虽然第一次主动这样靠近他，但她看他的眼神，仿佛她随时都会离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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