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十年后

    十年后，沧海桑田，南海某小岛上。
    一个看上去有些沧桑的男子正在盯着烈日在农田上耕作劳动，在田埂之上，叶心架起了小锅正在烧饭做菜，而不远处还有一个已然白发苍苍的老者，此人正是叶心的爷爷叶福军。他有些欣慰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在老者身边不远处有一个简易的台阶，台阶尽头通往一处简易的码头，凡是来往船只都是停靠在这边的。平时，基本就是叶家爷孙乘船去大岛卖些农作物换取生活必需品，其余时间很少有人会过来的。不过今天来了个不速之客。
    叶福军腿脚不便，大多时间只能干些简单的农活，好在叶心从小懂事，承担了不少农活，叶福军也是闲着无聊，平常时候，叶心在干活，他就在不远处看着。
    正当叶福军思绪万千的时候，从台阶尽头处上来一人，此人正是这片海域最大岛岛上的黄家人黄如洋。
    “老爷子，看小叶子干活呢！”黄如洋跟叶家人很熟，走到叶福军身边，瞄了眼不远处在做饭的叶心，还有在耕作的男子。
    叶福军头也没回，淡淡道：“有什么事？不会还是搬迁的事情吧？”
    黄如洋有些不好意思：“老爷子，我知道您是在这个岛上生活了一辈子。可是那是以前没人管，现在国家主动让咱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总不必继续待在这边吧。别说你们叶家就两......三个人。我黄家那么人不一样要迁？这是好事，又不是害你们。”
    “哼！”叶福军不满道：“我们在这边还有一亩三分地，迁到内地，我们还有什么？”
    “我的老爷子啊！这次我跟你打听清楚了。”黄如洋拍拍胸脯：“你们迁到内地之后，会有专门安置的地方，小叶子，还有你家老大都会安排工作的，这个你可放心吧。”
    叶福军眉眼之间的怒意稍霁：“有住的地方，还有工作安排？”
    “可不是吗？”黄如洋：“以前这边几个岛是三不管。现在咱们国家强大了，念到我们了，会亏待我们？”
    这片海域原本是争议区域，属于三不管地区。不过，近来国家愈发富强，自然要将这边的老百姓迁走。主要是这边的海岛生活实在太过困苦了。
    “老爷子你说说在这边除了有一块地，还有什么？每年总有那么几次台风，起台风时什么样子，您老应该清楚得很。每次起台风，我都怕掀起的浪我把家给埋了。还有水！吃饭，洗衣，洗澡，咱们哪样不要抠抠索索地计算着，生怕把淡水用多了。还有上学......”
    黄如洋前面的话根本引起不了叶福军任何情绪波动，不过提到上学的时候，叶福军终于动容了。
    黄如洋敏锐地抓住了叶福军的表情变化，趁热打铁：“老爷子，咱们这边全都是文盲，你愿意让咱们的后代都继续文盲下去？小叶子现在大了，可能还不好弄，但是她的孩子呢，你的重孙呢？你想他继续没有学上，继续再这个小岛上守一辈子？从出生就望得到死？”
    说到这里，叶福军终于绷不住了。他自己不怕吃苦，就接受不了子孙后代也跟着吃苦。只不过，他害怕叶心到了内地，适应不了那边的生活，在这里虽然苦，但是至少还有一个安稳生活。
    “你的话当真，你能保证？”叶福军盯着黄如洋的眼睛，希望得到一个准确的回答。
    黄如洋没有回避叶福军的目光，保证道：“老爷子，我黄如洋就把话撂在这里，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只管找我。”
    “好！”叶福军也不是优柔寡断之辈：“你的话，我信！”
    “太好了！”黄如洋一拍手：“老爷子你们就是这边最后一家同意的了，现在齐了。估计下周吧，就会有专门的船过来接咱们。老爷子，你收拾收拾，到时候迁到内地，还做邻居呢！”
    叶福军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黄如洋见事情办好，朝着叶心打了声招呼，便是回去交差了。
    ......
    晚上，屋中。
    叶福军，叶心和那个男子围坐吃晚饭。叶福军看了下男子：“叶云呐，过段时间，咱们可能要迁到内地去了。到时候，咱们就去找个派出所，看看情况，说不定能弄清楚你的身份。”
    这个男子正是十年前被叶心所救的年轻男子，由于他完全失忆，连自己名字都记不住，叶福军索性给他取了叶云的名字。
    原本叶云这个名字是叶福军给自己的孙子准备的，可是叶心父母一次出海之后，遭遇风暴，葬身大海，这个名字也就永远用不上了。可后面，恰好遇上这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男子，便是给了他。
    唤作叶云的男子嗯了一声，只是埋头吃饭，没有多说什么。
    叶福军早已习惯了叶云沉默寡言的状态，倒是不在意，而是转头对叶心说道：“这段时间你就带着收拾家里的东西，估摸着一周后就有船来接我们了。听黄如洋说，到了内地就有上学的机会了，不晓得能不能再给你安排一下。不说学得多好，至少能识字才行。”
    “上学啊？”叶心稍稍有些紧张。她父母，爷爷奶奶，所有认识的人都没有上过学。没办法，这边根本就建不起一个学校来。以前叶心觉得不上学就不上学呗，也没什么影响，可是当听到能有上学的机会时，叶心不知怎么的，还有些紧张。
    “对的！咱们这边什么都能忍着，但就是没有学校。哎，如果一直在这边生活下去，咱们叶家人真就是世代文盲了。”叶福军叹息道：“如果你，或者你的孩子能出个文化人，那等我走了，对着叶家先辈也能昂首挺胸了。黄如洋说过，国家会给我们安排住的地方和工作，想来还是比这边要好上不少的吧。”
    “还能安排工作啊！”叶心惊喜道。
    其实搬迁的事情已经讨论一段时间了，叶心大约知道一些情况。搬迁的话，有安置的地方倒是很正常，但是还安排工作却是让叶心没有想到。之前，叶心虽然也有些向往内地的生活，但是她也怕到了内地之后找不到工作，毕竟她连字都不怎么认识。没有工作可怎么过活啊！
    “是啊，国家还是知道照顾咱们的。”叶福军感慨颇多：“要是真能安排工作，咱们叶家迁往内地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且，我听说现在内地的科技先进得很，说不定能查出叶云之前的情况。”
    “是呀！”说到叶云，叶心就显得很欢脱：“哥，要是你以前是个大学生，或者......家里很有钱。到时候，你会不会不认我们啊。”
    叶云有些无奈：“你感觉我哪里像是一个有钱人或者大学生，别想了。”
    “万一呢！”叶心不依：“万一是的话，怎么办？”
    “万一是的话！”叶心露出一丝笑容，抚上叶心的脑袋：“不管我是谁，你都是我的妹妹。”
    叶福军有些欣慰地看着叶云和叶心，不过在他的心中还有一丝丝的忧虑。
    ......
    一周之后，接送的船只如期而来。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叶家人提着大包小包登了船，离开了他们生活许久的土地。
    甲板上，叶云望着逐渐消失的小岛，沉默不语。而在他的身边，叶心好奇地打量着船上的人，这其中有些她认识，但是更多的，她是第一次见。
    忽然，叶心推了推叶云：“哥，她们在看你呢！”
    “嗯？”叶云一怔，顺着叶心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不远处有好几名年轻女子聚在一起，目光时不时地飘到叶云这边。她们一见叶云看过来，仿佛受惊的小兔子，立时收回了目光。
    叶心在旁边笑道：“哥，她们看起来都想做我的嫂子啊！”
    “说什么呢！”叶云苦笑不得。
    “我说真的！王二娘动不动就往我们家跑，还不就是为了你的事？哥，你可是相当受欢迎呢！”叶心笑嘻嘻道。
    叶云虽然由于常年吹海风做农活的原因，使得皮肤有些粗糙和黝黑，但是他的底子好，模样绝对是很不错的。附近好多岛上人家的姑娘可都对叶云相当有兴趣呢。而叶心所说的王二娘就是那片区域的媒婆，就管着保媒拉纤，经常往叶家跑，就是因为叶云。
    正当叶云叶心胡吹乱扯的时候，在甲板的另一头，叶福军正在和黄如洋说着话。
    叶福军摆弄着自己的烟袋，望向黄如洋：“咱们这是往那边走？”
    “咱们是过离江湾，然后沿着离江背上，最后目的地是滇云。”黄如洋说道。
    “滇云？是哪里啊！”叶福军那贫瘠的地理知识中，只对首都还有些印象，至于什么滇云，他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滇云啊，那可是大城市，是南明省的省会！”黄如洋激动道：“这次咱们的行政区域划在了南明省管辖。原本我还以为国家是安排咱们到哪个小地方呢，没想到是安排在了省会附近。老爷子，你看公家好吧！”
    “省会啊！那真是大城市了。”虽说叶福军还是不晓得滇云是哪样的城市，但是既然是省会那肯定是很厉害的了。
    “对了，上次我问你的叶心上学的事情怎说了。”叶福军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老爷子，叶心已经过二十了，上学的话，年纪已经有些大了。”黄如洋说道：“不过，公家说他们会专门组织教师过来，给咱们搬过去的人专门搞个学习班。不说学到大学生的水平，至少识字什么的都没问题。咱们国家很早以前就在扫盲了，只是咱们那边行政归属上面有些......模糊，所以扫盲工作没有走到咱们那边。”
    “那就行，那就行！”对于这个结果，叶福军已经算是比较满意了。叶心确实已经比较大了，硬塞进学校跟小孩子一起上学确实比较离谱，搞个学习班，他也觉得可以接受了。
    “小叶子虽然上不了学，但是等咱们登记了户籍，小叶子的孩子就可以上学了。”黄如洋说道：“咱们那边之前都没有户籍，这次既然搬迁到内地，那就要重新登记户籍。有了户籍，孩子们就能顺利入学了。”
    “户籍啊，对对对对！”叶福军心情大好：“咱们办户籍的话，是去派出所是吧？”
    “对的，咱们这次的落脚点是滇云郊区的一个安置点。不用进程去市里面的公安局，在派出所的户籍大厅就能办了。咱们这次人多，那边会有专人帮忙负责协调的。”
    “这样啊！”叶福军点点头，便是不再说话了。
    ......
    经过数小时的船程，叶云他们沿着离江一直到达滇云郊区某小镇处。
    在那边镇政府已经派人过来迎接，先是带着搬迁的人去了安置点放东西，休息一会儿之后，便是清点人数，一齐带去派出所登记户籍。
    这次搬迁的人数有好几百人，规模有些大，所以镇派出所专门搞了一个临时的户籍登记处专门接待这些人。
    一群人来到这边的时候，一个派出所的工作人员拿着一叠信息表分给了在场的所有人，并且大喊着：“一人一张啊，大家根据上面的要求填写自己的信息。如果在填写方面有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不懂的，跟我说就行。所有填好的人到前面的棚子，采集指纹，拍照片！”
    这群搬迁过来的人里有九成大字不识一个，要他们自己填信息表，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所以派出所贴心地安排了帮助人员。可以看出来，为了这次搬迁，上面确实费了不少心思，力图在每个环节都能尽可能帮助搬迁人员。
    在这一大群里，叶云算是少数几个能识字的。不过，他面对着信息采集表其实是有些无奈的。因为其中很多关键信息他自己都不知道。好在在出发之前，叶福军就跟他商量过了，编了一下他的基本信息。反正也不会有人真的仔细去一个一个验证。其实，这次户籍登记最重要的还是采集指纹和照片。
    人写的东西是可能骗人的，而生物信息的可信度就要高很多了，其中采集指纹最为重要。这群搬迁过来的人应该都是世代生活在那边小岛上的，但是保不齐会不会有什么逃犯之类的逃过去。所以，采集指纹一丝给这些人建立生物信息数据。还有就是跟在逃犯的指纹数据库作比对，免得给了某些不法之徒一个新的合法身份。
    叶云快速调好了信息，跟叶福军说了下，自己先去采集指纹那边了。叶福军知道叶云想要干什么，没有阻拦，挥挥手：“去吧！”
    得到叶福军的允许，叶云拿着信息表第一个往着棚子那边走去。
    在一边填表的叶心看着叶云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紧张的表情。
    别说叶心紧张了，叶云也很忐忑。他将信息表交给棚子里面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看了一眼，点点头：“没问题，你把拇指就按在这边。”
    工作人员指了指前面的指纹采集器，叶云犹豫了下，问道：“这个指纹信息是全国联网的吧。”
    “对啊！”工作人员看出叶云的紧张，眼睛一眯，顿时警觉起来：“你是有什么问题？”
    在指纹采集的棚子里，有一个武警严阵以待，以防真遇到一个逃犯，正好当场抓获。
    叶云舔了下嘴唇：“没，没事！”
    想了下，叶云还是将右手大拇指按在了指纹采集器上。
    “嗯，好了！”工作人员说道：“你稍等一下。”
    此刻，叶云的指纹信息被采集出来了，现在正送入指纹数据库里进行比对。
    片刻之后，工作人员笑道：“没问题了，去拍照片吧。”
    “没......没问题了？”叶云一愣：“什么意思，什么叫没问题了。”
    工作人员也有些发懵：“就是已经登记好了啊。”
    叶云脑子嗡嗡作响：“你的意思是，这是一个从未登记过的指纹信息？”
    “对啊！”工作人员皱眉道：“你以前登记过指纹信息吗？我这边显示这是首次登记啊！”
    “国内的信息联网已经多久了？”叶云突然问道。
    工作人员不解，不过还是耐心地回答了：“咱们国家的信息联网已经三十多年了。”
    “如果我三十多年之前登记了指纹信息，那现在还能查到吗？”叶云问道。
    “你三十多年前录过指纹？”工作人员盯着叶云：“那肯定查得到啊！现在只要办理身份证或者更换身份证都需要录入指纹，即便以前没有录的也会补录的。这已经实行好几十年了，你到底想问什么啊。”
    “好几十年了。”叶云脑中一团乱麻。既然这个录入指纹的措施已经实行好几十年了，那为什么他这次过来录入指纹会显示是首次录入？难道他以前没有录入过指纹，他以前就是一个黑户，还是他以前就不是本国人？
    叶云一时失神，他真的已经找不到自己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