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天堂影院

    “喂...喂？醒醒？”
    “唔....唔.....嘶！老婆！老婆！！”
    “老婆快跑！大火！大火啊！！”
    男人如梦惊醒，猛的一个哆嗦，抓起身边的女人就要跑。
    女人被拽的身子一倾，痛苦的支吾一声，睁开眼，满脸错愕。
    诧异如电流席卷全身，两人怔在原地，环视着陌生的环境，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十米开外的看台上。
    这是一家电影院。
    哥特式装修风格，舒适的牛皮座椅，足可容纳五百人的空间，即便在一线城市，这种装修排面也称得上是顶尖了。
    可整个影院黑漆漆，空荡荡，寻不到一丝看电影的气氛，反倒给人一种无形的压抑感。
    巨幕上更是没有一星光斑，乍眼望去，唯独舞台头顶有一盏孔灯孤独的亮着。
    灯光直射而下，
    一个男人，一把藤椅，
    慵懒的坐在椅子上，嘴角噙着一抹和煦的笑容，沐浴在仅存的亮光下，给人一种虔诚神圣的即视感。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哲，是这家电影院的老板。”
    女人眨了眨眼，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等等！我们不是在家么？房子里着大火了...我们......”
    “你们死了。”
    苏哲支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平静的脸庞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宣布一件非常平凡的小事儿。
    “什么？！”
    男人叫出了声，惊恐的捂着嘴，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我们...死了？”
    “恩...”
    苏哲淡淡的应了声，“二氧化碳中毒，你们俩......可以说当场火化了。”
    “噗通...”
    男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的盯着地板，面如死灰。
    是的，他想起来了，最后的记忆，
    他抱着女人第n次试图冲出火海，可都被滚烫的热浪打了回来。
    他绝望的缩在墙角，看着怀里已经闭眼的爱人失声痛哭，最后，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
    “想起来了么？”苏哲换了个胳膊，继续支着脑袋。
    男人恍然失神的抬起头，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虚幻缥缈，神秘恐惧，喉咙不觉一阵干涩，颤抖道：
    “所...所以...这里是阴间么？”
    “哦？”
    苏哲笑了，“不，这是天堂。”
    “天堂？！”
    “天堂？！”
    男女面面相觑，皆从彼此眼中寻到了一抹震撼！
    “天堂！亲爱的，我们居然来到了天堂？！”女孩有些激动，紧紧的搂住男人的胳膊，小脸涨的通红。
    男人心有所触点了点头，旋即又皱起眉头：“等一下...请问...人死后...不是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然后接受十殿阎王的审判么？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这？”
    这种幼稚的疑问并不是头一回听到，苏哲还是耐下心，低声回道，
    “你们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记忆，甚至死了还会在一起？
    我来告诉你们，因为这里...是天堂。
    从人类诞生以来，只要死去的人，都会来到这里，无一例外，这是其一。
    其二，来天堂的路有很多，既然两位坐在电影院，那就请遵守电影院的规矩，你可以选择观看自己或某个人的一生。
    看完之后，当你心里没有怨念，便可转世投胎。
    如果心存芥蒂，怀有怨恨，那你必须要在天堂生活，直到忘却心中的怨念，一干二净，才能转世。
    最后，就是天堂的规则，只有一个，不能杀人。
    一旦触雷，将永远消失在这个纪元中。
    好了，接下来，告诉我，你们想看谁的一生？”
    男人还在咀嚼着苏哲的话，女人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我要看他的！”
    男人愣了一下，也赶紧接了句：“那...那我也看她的。”
    苏哲点了点头，起身走到舞台边，拿起遥控器，
    “那么...祝二位，观赏愉快。”
    人这一生如果按正常时间顺序，那播放完需要很多年，但在这不同，电影院删繁就简，会排除你的睡觉，发呆，无聊等诸多无用时间。
    其余的都是一个几秒钟的画面，加上倍速播放，重点时才恢复正常，这样一来，即便是个人生精彩且活了百岁的老人，一生也只需要三天就能全部看完。
    苏哲算了算，小两口的一生顶多三个钟头。
    屏幕被一分为二，舞台的灯光骤然一亮，随之黯灭，演出正式开始...
    “哇...”
    女孩轻轻赞叹一声，紧紧搂住男人的胳膊，满脸小幸福。
    两人还头一次以这种方式出现在电影院，观看的还是对方的一生，不禁内心都充满了好奇，带着小小的兴奋。
    画面从一个婴儿开始...
    “嘻嘻...你小时候可真丑！”女孩捂着嘴偷笑。
    “你还不是一样？”男人笑着回了一句。
    五分钟后，
    女孩将目光转移到自己的画面，看到年轻时的父母不辞辛苦的喂自己喝奶，换尿布，骑高高的场景时，鼻子不禁一酸，眼睛开始泛红。
    画面虽然跳转的很快，可衔接的却恰到好处，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十五分钟后，
    两人在无忧无虑的童年中，上了小学。
    半钟头后，
    两人初中毕业，上了高中。
    终于，
    在某天夜里，出事了...
    男人恋爱了？！
    在高二，一个长着鹅蛋脸的女孩，身材饱满。
    女人满脸狐疑的扭过头，“你不是说...我是你初恋么？”
    “额...额...这个...算不上真感情...那会儿什么都不懂...”
    男人尴尬的解释，抹了把额头的汗，一种不安的感觉席卷全身。
    苏哲坐在隔壁，见他那心虚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
    果然，还不到一分钟，让人面红耳赤的一幕出现了！
    男人和那个鹅蛋脸女孩，在某天中午，趁女孩家里没人的时候，偷吃了禁果！
    “混蛋！余杭！你个大骗子！！你不是说，第一次给我了么？这怎么解释？怎么解释！！”
    女孩暴跳如雷，激动的站起身，指着男人。
    男人用手遮着脸，整张脸黑到了极点，悄悄侧头，把目光转移到苏哲身上，双眼充满了埋怨。
    “呜呜呜呜...骗子，你原来一直都在骗我！”女孩小声抽泣起来，坐在隔了两个空位外的沙发上。
    电影还在继续。
    这种情侣吵架的桥段多了去了，苏哲并不感到稀奇，他也懒得安慰。
    一分钟后，男人和鹅蛋脸第二次，
    第三次，
    第n次...
    “哼...真是禽兽！恶心！！”
    女人愤怒的瞪了一眼，脸上写满了厌恶！
    五分钟后，高中毕业，两人上了大学，来到了一起。
    电影同步着两人在校园后山初遇的场景。
    “呸！当初真是瞎了眼！信了这种人的鬼话！”女人扬了扬下巴，翻了个白眼。
    两分钟后，
    男人兴致勃勃的回到宿舍，大肆宣扬，自己遇到了全世界最美的女孩，一定要娶她为妻。
    舍友们纷纷献出锦囊，
    于是，什么抓萤火虫，收集祝福，做小视频，打工赚钱，画面开始不断切换男孩为爱忙碌的身影...
    男人用余光偷偷瞄了眼女人，发现她眼光闪过一丝动容，当下见缝插针，悄悄猫了过去，一把拉住女孩的手，
    “对不起，亲爱的，我错了，我真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女孩没说话，内心在挣扎，男人顺势坐在身旁，悄悄搂住女孩。
    接下来的场景都是大学里两人的恋爱时光，虽然在初夜时，女孩对男人那信誓旦旦的“保证”还心存芥蒂，可随之出现的又是两人甜蜜的背影，一来二去，女孩决定等电影看完再说。
    毕业，找工作，租房子，一切都顺理成章。
    突然，
    一天夜里，女孩出事了，她喝的烂醉，回家倒头就睡。
    门没关，
    半钟头后，一个男人进来了，是他的同事。满脸纳闷的在屋子里转着圈，直到看见女孩衣衫不整烂醉如泥的趴在床上熟睡时，动了心思...
    两人发生了两次，心满意足的走了，走之前，把门锁好。
    男人大脑一片空白，他无法置信看到的一切，只觉得喉咙里堵着一块巨石，压的他喘不过气。
    女人惊恐的捂着嘴，“不...我以为...我以为是你！”
    男人推开怀中的女孩，站起身，冰冷的声音中蕴藏着难以抑制的愤怒：“原来...这个锅我一直在背。”
    女孩愣了一下，还没听懂什么意思，只见屏幕画面转到了一个月以后，
    女孩怀孕了，
    宫外孕，
    显然，男人口中的绿锅出现了。
    父亲指着男人破口大骂，男人浑然不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他发誓自己爱她，会娶她，眼中真情满满。
    女孩木讷的盯着屏幕，心里五味杂陈。
    画面还在继续，
    两人却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看到男人的反应后，苏哲有些意外。按理说，男人的出轨和女人的背叛从某种角度上说意义不同。
    向来纯净的女性背叛后结果会更加严重，可男人仅仅是冷冷的说了句，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暴跳如雷，唾沫飞溅，脏话连篇，
    难不成.........
    果真！
    十分钟后，男人又出轨了，和朋友一起，去了洗浴中心。
    这是他没有发火的原因，苏哲哭笑不得。
    接下来的一个月，男人疯狂的迷上那里，打着出差的旗号，成了那的长住客，甚至把年终奖花的一干二净。
    他骗女人，说自己被穿小鞋，一分钱没拿到。
    女人做了一桌菜，安慰他，一切都会过去。
    当晚，两人缠绵在一起...
    台下的女孩捂着嘴，恶心的“呸”了口吐沫。
    画面还在继续，
    但现在可以明显看到，两个人都提心吊胆，各怀鬼胎。他们拼命的回忆着自己的放浪史，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这种场面苏哲早就见怪不怪，甚至抽空打了个盹儿...
    睁开眼，
    三个钟头过去了，画面是男人上卫生间，女人在厨房吆喝帮忙的场景。
    男人满脸埋怨，说自己才刚开始，手机里播放着小网站。
    女人叉腰大骂，声音尖锐刻薄，
    当初的甜蜜也尽被这种琐事淹没。
    男人气闷闷的扔了烟头，结果酿成大祸...
    电影结束了。
    苏哲伸了个懒腰，走到舞台，拿出遥控器打开电影院的所有灯。
    “你过来。”他看着女人。
    女孩仿佛苍老了十岁，全然没有几个小时前的红润，整张脸黑成一团。
    “喏...”
    苏哲掏出一本书，“把手放上面。”
    女孩照做。
    书面白光乍现，紧接着，空白的书皮上出现了一个信息：
    韩玲，26，怨念1580。
    苏哲微微蹙眉，合上书，认真道：“从现在开始，你要在天堂生活，因为你心里有怨念。”
    女孩想了想，回头看了眼男人：“还要和他一起么？”
    苏哲笑了：“你要想，当然可以。”
    “我不要！”女孩态度坚决。
    “行，知道了，去边上呆着，等会儿带你出去，会有车来接你。”
    “哦？那...我会去哪？做什么？”
    “不知道...”苏哲淡淡的摇了摇头：“接下来的部门不归我管。但我可以告诉你天堂的法则，只需要铭记不要杀人就行了。”
    见女孩犹犹豫豫，脸上挂着对未知的茫然和恐惧，苏哲想了想，补充道，
    “算了，多说两句吧。天堂会给你一套房子，让你不愁住。
    这里一天有72小时，其中60小时都是白天，为的就是让人忙碌起来，投身于自己想做的事情中，不论事业，爱情，还是旅游等等等等。直到你彻底消除心中的怨念，就可以离开这里。”
    “什么？！有房子，还可以谈恋爱？！”女孩激动眨了眨眼睛，显然对新生活充满了向往。
    “是的...”苏哲微微一笑，“欢迎来到天堂。”
    话音刚落，
    黑暗的尽头，一扇大门敞开，风风火火冲进来一个人。
    看不清脸，
    但......他好高啊？
    女孩吸了口气，下意识后退两步。
    黑暗中的影子一路小跑，每一步踩在地板上都发出沉闷的响声，
    影子愈来愈近，女孩看清的同时，吓得一个哆嗦躲到了苏哲背后，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
    她看清楚了！
    威武的身躯起码一米九，两腿分开伫立，氤氲的灯光打在身上，浑身气势竟像敦煌壁画里的大天王。
    钢盔两侧拖着锁子甲，正中一块护鼻。
    衣服折射出特有的金属反光，胸口镶着两片护心镜，后背衬着山字形铁甲，肩膀镶嵌着一个硕大的虎头，咬着铁甲保护上臂，下臂戴着坚硬的护腕。
    腹部围着橙色战袍，一根腰带紧系着，连接下半身的战裙，布满鱼鳞甲片，腰间挂着一把宝剑，身后背一张铁胎大弓，箭壶里插着八支羽翎箭。
    黑暗扬起亘古的灰尘。
    ?在天堂电影院，黑暗的尽头，他全身披挂重甲，似从君王的坟墓，地狱的战场上归来！
    “哲...人带来了，在门外。”
    “哦...”
    苏哲应了一声，扭过头，看着瑟瑟发抖的女孩，微笑道，
    “介绍一下，我朋友，项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