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9. 医德

    西南医院的天台上，夜风瑟瑟。
    苗院长眉头压得很低，他看着一脸倔强，誓要顽抗到底的毕文康，长叹了一声，说道：“文康，明天一早我把沈飞调给周全，以后沈飞这个病人跟你没有关系了。”
    “这个……”毕文康眉头紧锁，犹豫道：“按照规定，除非人力不可抗因素或是我主动申请，且对方同意，经过医院确认对病人没有影响之后，才能更换主治医生。”
    “毕医生，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你不做的事情自然有别人来做。”苗院长阴声道：“人各有志，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但你还要多管闲事拦着我，那就是找死。”
    “苗院长。”毕文康重新打量了一遍苗院长，视线上下转一圈之后看着对方说道：“您是副院长是我上司，我尊敬您。您是外科前辈，我仰慕您。按理我不该怀疑您，可沈飞是活生生一条人命，他现在是躺着没法动，可很快就会好起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要沈飞注射新的药物呢？难道是拿沈飞当小白鼠做临床实例实验？”
    苗院长沉默不语，只是看着毕文康。
    每个宣读过希波克拉底誓言的年轻医生，都有一颗为了医学事业而奉献一生的热忱的心，那颗心炙热而真诚。只是这些年轻人，渐渐地都会被无理取闹的病人，被生活的压力，被高强度的工作，压得心力交瘁，徒劳地穿着白大褂日复一日，在医院里消耗掉自己的青春。
    苗院长沉着脸，看着毕文康说道：“文康，好奇心不是医生的必备素质，知道越多晚上越是睡不好觉，糊涂人才能活得快活。”
    见毕文康没再反对，苗院长继续道：“明天你去跟周全办下手续，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可以继续当你的好医生。”
    言罢，苗院长合起双手哈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晚上还是冷啊，早点回去吧。”
    毕文康沉默地垂着头，在苗院长离开之后点了根烟，看着远处黑暗之中幽微的灯火，呆呆地站了好一会。
    最后，他整了整衣服，挺直背下楼。
    人走完之后，张浩松开了宽野嘴上的枕套。
    “这两人你认识吗？”张浩无视了宽野眼里的凶光。
    “不认识。”宽野扭了扭下颚骨，说道。
    “那你还有什么用？”张浩轻瞥他一眼，很是嫌弃。
    尽管现在还是俘虏，被人这么当面说无用，宽野还是忍不住抖了抖眉毛，冷笑道：“等你的好兄弟沈飞死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有什么用了。”
    “可你又打不过沈飞。”张浩说道。
    “那你倒是放了我，让我去试试。”宽野不屑道。
    “说得对，是要放了你。”张浩自言自语地点点头，说道：“不过沈飞现在还在睡觉，你还是明天再去吧。”
    宽野眉头一皱，就见张浩扬起了一个笑脸，紧接着脖子一痛，就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早上，张浩从沈飞的病床里出来，就看到了毕文康。
    大早上的医院很清静，熬夜值班之后下班的人一个个都跑得飞快，休息一晚来上班的人也都精神奕奕，毕文康没精打采慢悠悠从办公室出来，在人群里十分显眼。
    “毕医生！早上好！”张浩招了招手喊道。
    毕文康抬头看过来，见是张浩，笑了笑问道：“早上好，沈飞怎么样了？”
    “他啊，昨天睡着之后现在还没醒呢。”张浩说道：“毕医生这是下班了吧，正好我要去买早饭，一块下去吧。”
    “是啊。”毕文康点点头，顿了一下，说道：“他第一次醒了之后就稳定很多了，沈飞现在是恢复期，医院能提供的帮助有限，需要你们多费心一些，最好是能随时贴身照顾。”
    张浩眯着眼睛，笑呵呵道：“毕医生费心了，我之前也去过几次别的医院，还没见过比您更认真负责的医生。有您当沈飞的主治医生，我一万个放心。”
    说着，张浩面露难色，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想留在医院照顾他，可我工作也放不下，公司那边还一大群人等着我，我一个老板不能不去上班。毕医生您有空的话多照顾着点，我相信您。”
    西南医院本就是私立医院，费用不比公立的，来这就医的基本都是有些财路的老板。有财路的大多都忙，家属留在医院照顾的，还真没有几个。
    听见张浩的信任，毕文康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又白了一分，张浩愧疚道：“毕医生，您看起来精神不大好，是不是昨晚沈飞的事害您没法睡觉？”
    “不是。”毕文康避开了张浩的目光，说道：“你别多想，这是我应该做的。下午我回来医院之后，会再去跟沈飞做个检查。”
    “不是就好。”张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也是怕你没休息好，影响工作状态。您真是个好医生，对病人态度好又耐心。”
    两人走到护士站，外面就是电梯。
    这个时间等电梯的，大多都是换班的护士，几个小护士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
    “医院今早最新的奇闻异事你们听说了没？”
    “知道知道，天台上的神秘人对不对？一早就传遍了！”
    “你们说这人到底是不是咱们医院的啊？怎么会睡到天台去呢？”
    听见小护士的议论，站在人群后等电梯的毕文康脸色一变，向其中一人问道：“什么神秘人？！”
    “啊毕医生。”那小护士转头看到毕文康，顿时红了脸，说道：“就是今天早上，刘姐上去天台收床单的时候，发现有个男人睡在天台上，还穿着我们医院的衣服。可是医院都没人认识他，职工表上也没找到这个人。”
    “这栋楼的天台？什么时候的事情？现在人在哪？”毕文康一把抓紧小护士的胳膊急道。
    小护士被吓了一跳，平时做事有条有理，号称外科黄金单身汉的毕文康何时这么急过？
    旁边的几个小护士也同样吃惊地看着毕文康，其中一个小声问道：“毕医生，你是不是认识那个神秘人啊？”
    毕文康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开了小护士的手臂，冷静道：“抱歉，只是有点担心。那个神秘人现在在哪？”
    “刘姐带去后勤了，不过那人好像发烧了，现在在输液，你要找他的话可以去问问刘姐。”小护士红着脸揉着手臂，细声道。
    “谢谢。”毕文康朝小护士额首，脸色惨白。
    “毕医生，你还好吧，你脸色真的很差。”张浩一脸关心地看着毕文康说道。
    “我没事，昨天熬夜太累了，一会回去睡一觉就好了。”毕文康两片毫无血色的嘴唇抿得紧紧的。
    张浩似有忧虑地赶紧扶上毕文康说道：“那您赶紧回去休息吧，养好了精神再来，您是医生更要注意身体才行，这么多病人还等着您呢，小心身体啊。”
    毕文康眼神闪了闪，说道：“我……我有点东西忘了拿了，你先去吃早饭吧，我一会再回去。”
    张浩一惊，说道：“您不回去休息了吗？您住哪要不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了，医院有宿舍的，就在附近，你一会还要上班我自己回去就好。”毕文康生硬道。
    张浩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您自己小心，我就先走了。”
    毕文康点点头，快步回去了自己办公室。
    昨晚的谈话到底有没有被听见，被听见了多少，这个人又是什么身份，会不会说出去……
    毕文康有很多问题需要确认，如果曝光出来，苗院长肯定会怀疑是他做的，苗院长有自己的路子，未必会有事，但自己肯定是逃不过的。
    小护士们结着队上了电梯，张浩看着毕文康慌忙离开，脸色渐渐下沉。
    这件事苗院长肯定也已经知道了，如果这种情况下苗院长还坚持换掉主治医生，那么昨晚的谈话内容一放出来，他们两个人都要身败名裂，整个西南医院也不能洗清。
    苗院长要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就算张浩不查，苗院长肯定会顺着宽野的身份追查下去。
    一箭双雕，这一招祸水东引，沈飞暂时安全了。
    张浩揉了揉脑袋，西南医院也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
    下一班电梯还没来，宁西的电话倒是先一步催了起来。
    “张总，闫经理收账出了点差错，小胡总现在在接待室要见你。”宁西说道。
    “小胡总？你先好好招待，我立刻赶回来。”
    张浩暗道不妙，收账的事宁西已经打过电话，应该是和大胡总直接对接，怎么会牵扯到小胡总？
    此时，天阁集团接待室。
    一个双腿翘在茶几的男人一手夹着烟，一手抱着烟灰缸，他脚边，摞着高高的两摞现金。
    “今天我来就是要找你们张总，其他的我一概不理！”男人嚣张道。
    宁西朝背后的尤利龙递了个眼神，转头对那男人说道：“小胡总，我们已经通知张总了，他差不多快到了。”
    “那就等他到了再说！”小胡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