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7. 缘由

    晚上十点，张浩准时爬上天台，这次没有晾晒床单，连晾衣架都收了回去。
    空荡荡的天台上，宽野一身黑色在角落里，如果不仔细看几乎都要忽略那里还站着一个人。
    听到脚步声，宽野警惕的回头，看见是张浩脸上瞬间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道：“卑鄙无耻，看到我你是不是很高兴？”
    张浩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你这样的过街老鼠谁见你都不会高兴的。”
    “卑鄙！”宽野盯着张浩骂道。
    张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从口袋掏出身份证，说道：“在你出现在沈飞的病房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杀人未遂，作为受害者的我却成了你口里的卑鄙小人。到底是你卑鄙还是我卑鄙？”
    宽野凶狠的眼神泛着冷光，低声道：“你抢走我身份证，明知道我走不掉还逼我来跟你谈合作，这种合作有意思吗？是不是一会稍微不顺你心你就要杀了我？你还埋伏了多少人直接告诉我怎么样？我也懒得反抗，你给我个痛快！”
    张浩默默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前进。
    “别拿那种眼神看着我！”宽野冲着张浩怒吼道，“你以为我是白痴还是傻子？要做什么就直接做，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啪。”
    张浩将手里的身份证轻轻扔了过去，准确地落在了宽野的脚下。
    “你的东西，还给你，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张浩淡道。
    宽野的声音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地上的身份证。
    “我知道你在乎身份证，每个人都挺在乎的，没了身份证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但这张本来就是假的，你大可以重新再办一张，至于这么激动吗？”张浩冷静道。
    宽野仿佛没听见似的，慢慢蹲下去捡起了身份证，抚去上面的灰尘，像是极为珍爱之物一般，贴身收进了衣服内袋。
    “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吗？我照片是真的，住址是真的，你凭什么说它是假的？”宽野攥着拳头低声道。
    “可你没办法拿着它买火车票，就算你有钱也买不了，这根本就不是受承认的身份证，而且这身份证刚刚办了没多久，还很新，上面的保护膜很完整。”张浩继续说道，眼睛盯着宽野观察他的反应。
    宽野后槽牙咬的很紧，腮帮子鼓出一截，眼神落在地面上，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觉得我说得过分？你拿着手术刀妄想杀了我兄弟的时候，就没想过失败了被我羞辱吗？一边说着我卑鄙，一边做着丧心病狂的事情，你这样又算什么，卑鄙小人？禽兽不如？”张浩笑着说道，丝毫没有言语伤人的自觉。
    宽野突然嗤笑一声，低低道：“你跟我都是一样卑鄙的人，不过你卑鄙得比我光明正大而已。身份证是假的，是上面的人帮我办的，我根本就没有钱自己办身份证。我每次完成一个任务，就得换一个名字换一张身份证，但是地址和照片从来没有变过。”
    像是被触动了某个不知名的点，宽野没有了往常的凶狠，变得颓败虚弱起来，他说道：“你们当然不会在乎了，你们的都有自己的户籍身份，都能随便刷，网吧银行新公司，都要刷身份证，都需要确认身份，我只能去不需要身份的地方，偷偷藏起来。”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张浩看着宽野说道。
    “我不说你就不知道了吗？你不是已经派人跟踪我了，剩下的你自己猜也能猜得到了。”宽野说道。
    “人的身份和价值不是由一张卡片来决定的。”张浩看着宽野说道：“你用过不少假的身份证，但现在活着的这个人是真实的，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期望和生活。真正毁了你的是你自己，早在没有这一张卡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警局报备？
    因为你不敢，你做了太多错事，不断地越过底线。你已经成了一个戴罪的人，要是给你一张真实有效的身份证你敢用吗？把罪过都抛给社会，你自己是被逼的是一个受害人，需要被拯救，这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就是你自己犯的错，就该你自己承担。”
    宽野愣愣的，双眼无神地看着地面。
    “你做了多少违法乱纪的事情只有你自己知道，没有污点没有记录不代表没有做过。宽野……这个名字也未必就是你的真名吧，我要你告诉我，导致沈飞住院的那场车祸，是谁做的。”张浩冷声说道。
    宽野眼珠转了转，渐渐有了光亮，看向张浩说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筹码吗？我可以告诉你不是我，而且我知道是谁，但你能拿什么交换。”
    张浩眼睛眯了眯，突然笑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离开，离开老厂房，离开这城市，最好是换个地方生活。”宽野看着张浩说道。
    “你上面的人呢？用身份证来控制你，他们难道不会防止你逃跑吗？”张浩问道。
    宽野沉着脸，说道：“他们当然会，我做了那么多事都说出来了是会死人的，但这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是你来想办法，你要帮我逃出去，不然的话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凶手是谁。”
    张浩觉得有点好笑，这小子怎么能这么脸不红气不喘的。宽野就是死也想不到，沈飞会在最后关头选择放弃自救，而是看清对方的脸吧。
    沈飞是个记仇的，没当场报复回来，事后肯定要报复得更加猛烈。
    想利用自己脱离掌控，还顺带卖自己一个合作伙伴的关系，同时收两边的好处，自己不用亲自动手，说不定还能看一场好戏。
    要不是沈飞已经确认过，还真的说不好会不会帮着宽野离开了。
    “不可能的。”张浩淡淡拒绝道。“你根本就没办法离开这里，就算是我也不会让你轻易就走。你对我的价值只是交代出车祸凶手，这样的价值想让我送你离开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张浩根本不用犹豫，宽野还得留给沈飞，而且这条线索还没顺藤摸出瓜来，这种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
    “你知道了车祸凶手，然后就可以逼出他的上级，顺着查下去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宽野还在争取。
    看出宽野的渴望和着急，张浩眯着眼睛笑道：“你说得很容易，但调查本来就不简单，不然你现在也不会还在这，早就被警察抓走了。还有，在你交代了凶手之后的所有事情都是我来做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对此一点贡献都没有，甚至可以胡乱扯一个人交差。
    那时候我把你送走了，我要找谁理论？不就白白得罪了你背后的人？他们再换一个人来暗杀沈飞，我又该怎么办？这其中任何一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你还是换个条件吧。”
    张浩的长篇大论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宽野听着听着就皱起眉，陷入了思索。
    “你大可以说得俗气一点，我不会介意的。比如说钱、房子、一个产业之类的，继续留下来也能让你生活得很好的东西。”张浩笑着举例，宽野脸上出现了松动。
    宽野终于下定了决心，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对张浩说道：“我不要产业房子，你当我傻吗？没有身份证怎么接收产业？你转借别人的随时都可以收回去。给我现金，我要五百万，然后准备一辆车，不用驾照的电动三轮车。”
    似乎早有预料，张浩笑着点头道：“五百万现金加一辆车，你太贪心了。我最多给你一百万，并且你要带我去找到了人，对方确认了之后，才可以离开。”
    宽野又犹豫起来，眼睛乱转。
    “你好好想想吧，一百万也不少了。在我确认凶手之前也可以帮忙保护你的安全，但你拿到钱之后，我就不会再管你。如果你被你的上级抓住，那也跟我无关。”张浩笑道。
    “你就不好奇我的上级是谁吗？”宽野终于是忍不住问道。
    张浩仿若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说道：“你失踪了你的上级肯定会出来找你的，到时候看谁最积极那就是谁了，用不着在这上面费功夫，难道你还想自己供出来？”
    “你可以试试看，如果你的条件足够，我也不是不能供出来，只不过我掌握的信息有限，估计你不会满意的。”宽野说道。
    “不必了，我不想浪费钱，你守着这个秘密离开吧。”张浩淡道。
    “不需要就不需要吧，一百万……一百万也够了。”宽野眼里跳动着光芒。
    一个平时身上只带几十块钱的人，突然拥有一百万，足够让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并且会持续很久。
    “但我不相信你，你明天就把钱给我，我要立刻准备。”宽野兴奋道。
    张浩淡淡地撇了他一眼，说道：“你先回去吧，明天我会安排人给你送钱过去，你把凶手的信息告诉我。老厂房的人在我确认之前都不会撤，等我确认之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可以，我信你一回。不过你记得我随时可以通知我的上级，你也不能完全掌控我。”宽野发亮的眼神盯着张浩说道。
    宽野离开后，张浩在天台上点了支烟。
    宽野实在是太天真了，就算拿到了一百万，他也走不出老厂房。
    一个用身份证根本不可能控制得住宽野，一旦拿到了钱，宽野立刻就会被判定为叛变，可怜这小子还想着能过好日子，真是可怜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