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五丈河上船歌声

    刘升月做了一个梦。
    梦见他一会儿成为救死扶伤的国医大师，一会儿又变成三尺讲台上的教授老师，还经历宦海沉浮，也经历了商海博弈，最后变成某部特种兵，钻过热带雨林，爬过隔壁沙滩……不能呼吸了！
    “……咳咳咳咳！”
    刘升月狼狈的趴在甲板上，连连咳嗽，他刚被人从水里捞上来！
    “莫急，莫急，没事了，没事了。”
    把他捞起来的汉子，拍着他的后脊梁。刘升月摆了摆手，嗓子眼儿因为呛水的缘故，有点疼，又咳了两声，咳完才起身，仰头看着他的救命恩人。
    那是个黑瘦的汉子，束着发髻，留着毛茸茸的胡须，露出来的皮肤晒得黑黝黝的，看着精壮有力。他现在在一艘小船上，船的样子，跟《清明上河图》里半货半载客的船有些像，现代即便是风景区，也没有这种船了。
    穿着古装的人，还有古画里才有的船，刘升月懵了一下，大海、飞马座号仿佛才是一场梦，一时也分不清是心里冷还是身上更冷，也不知如何开口，仿佛声音已经消失。
    看他默然不语，捞他起来的汉子搓了搓手，朝船舱里看了一眼，不一会儿，从边上的走廊过来一个花布包头、荆钗襦裙的妇人，妇人手里端着一个土陶碗，碗里腾腾冒着热气，过来把碗递给汉子，又默默回转船尾去了。
    黑瘦汉子端着碗过来，递给刘升月：“小哥，来，喝碗姜汤，开春的天气掉河里可非小事。”
    刘升月身上确实冷，定了定神，道了声谢，接过姜汤喝了一口，温度正好，遂不再管嘴里的辛辣，闭着眼一口喝下去，辛辣刺激直冲鼻端，辣得他眼泪都出来了，身上的冷颤总算缓了。
    汉子笑着拍拍他背，道：“莫急，莫急，喝姜汤哪里能这般急的。”
    刘升月擦擦眼角，终于缓过来些，抱拳朝着汉子作揖：“多谢恩人相救，请受我一拜。”
    刘升月诚心诚意的给人鞠躬致谢，一揖到底。汉子连忙扶起他：“小哥客气，某等常走水道的船夫，遇到溺水之人，搭把手也是给自己积德，小哥不用客气。”
    话虽如此，但刘升月该感激还是要感激，又是一阵道谢。
    船此时正航行在一条浑水河上，河道挺宽，目测少说也有十多米，河道上船来船往，十分繁忙，河道两旁水草丛生，芦苇密布，环境很好，一片塑料制品都看不见，果然是穿越了。
    刘升月心下了然，一时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心情，总之不会是兴奋、高兴就是。人生最大的艰难是生存，只要活着，不管在哪里，就无法摆脱生存这个难题，而生存，在熟悉的环境里总好过陌生的环境，就是不知道时空。
    说到时空，刘升月压下心头的思绪，跟救命恩人搭话：“在下刘升月，不知恩人如何称呼？”
    船夫爽朗的道：“原来是刘小哥，某姓董，家中行长，码头上、船户间常唤某董大，若刘小哥不嫌弃，也可如此唤某。”
    刘升月抱拳行礼，尊了他一声董大哥，顺势问道：“敢问董大哥，你的船要往何处走？”
    董大道：“往东京城去，刘小哥呢？”
    东京城？！
    刘升月瞪大眼，是他知道的那个东京城吗？
    情不自禁的扭头又看四周，若是他知道的那个东京城，又有这么宽广的浑水河，那必然就是——
    “既是去往东京城，那这条河便是五丈河吗？”
    刘升月探问着，心里怦怦的跳，董大不知他的紧张，道：“便是五丈河。”
    刘升月苦笑起来，若说附近有叫五丈河的东京城，那就只有一座，东京开封府，北宋的首都。而五丈河，在北宋中期以前担负着东京十七州的军粮运力，河道十分繁忙，直至中期以后，因为河道泥沙淤积，运力大减，五丈河漕运才慢慢降低，直到金兵入京后废弃。
    看河面上船来船往，往来通畅的繁忙景象，应该还不到中期，只不知是初期的哪一年。初期总比中晚期强。
    刘升月心下稍安，往乐观处想，好歹是穿到了知道的时空，而不是真正的两眼一抹黑，往坏处想，那就是身无分文，身无长物。不过，最重要的是人活着，活着就好，活着才能有一切。
    刘升月当即道：“小弟赶路时不慎落水，在河面上漂了一夜，不想竟然漂了这么远，多谢董大哥搭救，若非董大哥，小弟只怕已经葬身鱼腹……阿嚏！”
    刘升月身上还穿着湿衣服，就站着说两句话的功夫，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喷嚏，董大挠挠头，歉然道：“刘小哥若不嫌弃，可去船舱里把湿衣脱下，某让浑家给你烤干，这等天气，湿衣再穿下去，寒气入骨可不得了。”
    那确实，古代医疗条件有限，他现在又没钱买药，不能大意。
    刘升月拱拱手：“有劳董大哥。”
    “不妨事，请小哥跟我来。”
    刘升月跟着他去后面的船舱，船舱十分狭窄，船板上垫着一层厚厚的草垫子，铺着简陋的铺盖，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汗臭味儿，应是董大平日里休息的地方。此时，小舱房正摆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
    刘升月一顿，董大道：“这是某浑家烧好的热水，五丈河水浑，小哥身上想必不好受，且先应付一下，待进了东京城，找个澡堂子彻底洗洗。”
    “谢谢董大哥，劳烦董大哥向董阿嫂转达小弟的感激之意。小弟因为落水，如今身无长物……”
    刘升月心里又是感激又是不好意思。董大笑着摆摆手，打断他：“刘小哥不用客气，这不值当什么，出门在外，难免遇到难处，不妨事，不妨事，先去洗吧，莫要着了风寒。”
    刘升月重重点头，感激的话说多了也无用，语言终归有几分苍白，来日方长，只要他活着，总能有报答的机会。
    心里这般安慰着自己，手上动作利索的把湿衣服脱下来递给董大，由董大拿出去给他浑家帮他烤干。
    飞快的把自己擦洗干净，刘升月也顾不得太多，擦干身上的水后便坐到草垫子上，裹紧董大还带着汗臭味的被子，右手放到膝盖上，左手缓缓搭上去，自己试着给自己听脉——
    脉象浮紧，有风寒入侵的表症。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刘升月他根本就不是学医的，他明明是学历史的。
    所以，那些梦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