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二章 红雁之殇

    循着单红雁惊惧的视线望过去，林陨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看见，前方只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深邃黑暗！
    难道，她怕黑？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来，林陨就下意识地否定了。
    开什么玩笑？单红雁这女人怎么可能会如此地胆小？如果是柔弱的施婉儿，他或许还可能会相信。
    但是很快，林陨就意识到自己恐怕错了。
    “是不是伤势复发了？”
    林陨不解地将手探过去，想要察看单红雁身上的伤势，结果后者却是陡然尖叫出声，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无助：“别！别碰我！”
    哗。
    见状，林陨立刻将真元凝聚于掌心之中，淡淡的光亮照耀着他的脸庞。
    也不知道是因为看清了林陨的脸，还是因为这无尽黑暗中有了一些灯火，单红雁看上去终于没有再像刚才那么害怕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双手环抱着蹲在地上，黑暗中甚至能够听到她小声的啜泣。
    居然哭了？！她居然也会哭？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单红雁吗？
    “你到底怎么了？”
    看着眼前如小兔子般柔弱的单红雁，林陨忍不住问道：“单红雁，你为什么……”
    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那个出手狠辣无情的罗刹谷大弟子，喜好虐待各种男人的女魔头，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是不是很可笑？”
    听到林陨熟悉的声音，单红雁缓缓抬起了俏脸，惨笑道：“一位天宫境九重的武者，居然会胆小到怕黑？要是传出去，我一定会沦为所有人眼中的笑话吧？”
    林陨沉默了。
    这不是他认识的单红雁，或者说，他以前认识的单红雁可能只是一种伪装。
    “你以前到底有过什么经历？”
    林陨轻声道。
    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绝对不可能没有原因。结合单红雁之前对待所有男人那股没来由的厌恶感，林陨猜测在她身上肯定发生过一些刻骨铭心的事情，否则她绝不会养成像今日这种近乎畸形的性格。
    “我八岁那年，一伙儿山贼突然冲进了家里，他们残忍地杀死了爹娘，还把我和姐姐一起卖给了一位有钱的大地主。那个大地主表面上是个大善人，乐善好施，经常接济穷人。可是他背地里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禽兽，他喜欢玩弄虐待未成年的小女孩，所以私下里跟不少人口贩子都有着肮脏的交易。”
    “我还记得，当时包括我在内有几十个小女孩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每天只能吃上一点点的食物和水，永远都分不清楚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黑夜。唯一能够看到阳光的机会，就只有那个禽兽把我们拉出来折磨的时候！”
    说到这里，单红雁俏脸上已经满是泪水，那对眸子中更是充斥着令人心悸的恨意：“或许我很幸运，因为我有一个疼爱我的孪生姐姐，她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每次那个禽兽想起我的时候，都是我的姐姐代替我出去忍受折磨！甚至，就连她自己都吃不饱的食物，她也会偷偷地分给我……”
    “她一直在跟我说，无论她怎么样都没关系，因为我们之间一定要有一个人逃出去给爹娘报仇！终于有一天，姐姐不堪折磨，被那个禽兽给折磨死了。看到姐姐的尸体，我却只会哭，连眼泪都哭干了，姐姐也还是没有醒过来。”
    只见单红雁死死地掐着自己的双臂，甚至连鲜血都被她掐出来了。
    由此可见，她此刻的内心到底有多么地悲愤和难过。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林陨轻叹道。
    他做梦都想不到，单红雁小时候居然会有如此一段惨绝人寰的经历。
    他也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单红雁现在会有如此柔弱的表现，必定是因为她现在修为尚未恢复，身上的伤势也是隐隐作痛，再加上这通道里的黑暗才会勾起她内心深处的惨痛回忆。
    特殊的情况，特殊的环境，明显给单红雁造成了一种自己变得无比弱小的错觉。也正是因为这种心理错觉，才会令她感到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情景。
    “是师尊救了我。”
    单红雁眼神木然道：“她杀了那个禽兽，将我们从地窖里放了出来。在十几个幸存者里面，师尊一眼就挑中了我，她亲自收我为徒，传我功法，才会有今日的单红雁。”
    “难怪你会这么讨厌男人……”
    林陨神色复杂道。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加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单红雁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完全是因为她小时候的惨痛经历。在她的潜意识里，男人恐怕没有一个会是好人，全都是该遭千刀万剐的畜生，甚至还可能会是害死她姐姐的罪魁祸首……
    这也就解释了单红雁为何会用各种手段去残害虐待那些男宠，这无疑是她内心深处的扭曲思想，一直在暗示着她去做这一切，以此来祭奠她姐姐逝去的亡灵。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单红雁不禁自嘲一笑。
    除了师尊张妙以外，这是单红雁第一次向人倾诉自己小时候的经历，而且对象还是一个男人。就连她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为什么她会愿意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眼前这个明明认识没几天的男人。
    就连她身边最亲密的丫头酒儿，她都从来没有说过。
    或许是因为这个男人愿意拼上性命来救她吧？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单红雁有些迷茫了。
    “我倒是不觉得你可怜，也不会同情你。”
    就在这时，林陨却是陡然站起身来，正色道：“不可否认，你以前的经历确实很惨，但我认为这同样也是令你变得如此强大的原因。人生从来都不可能会一帆风顺，在成长的过程中时常伴随着痛苦和煎熬，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
    “就算你过去的人生再怎么凄惨，你也不应该去逃避它，而是应该勇敢地面对！无论它有多么地黑暗，多么地残忍，那都是你独一无二的人生！你可曾想过为什么你的姐姐愿意牺牲自己去救你？因为她始终相信着你的未来迟早会是一片光明……在她心里，你值得更好的人生！”
    说到这里，林陨不禁露出了笑容，感慨道：“事实证明，你真的做到了！你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你成为了罗刹谷的首席弟子，年纪轻轻就修炼到天宫境九重，你的成就足以让很多人去仰望！如果你姐姐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单红雁，如此优秀的你，又有什么值得别人去可怜的呢？你就是你！就算童年的回忆有多么残酷，也不可能打倒你，最终胜利的人一定会是你！别让我小瞧了你，拿出你当日敢用鞭子抽打我的气势出来，难道你会甘心让一个臭男人看你的笑话吗？”
    这一番话，就如同暮鼓晨钟般惊醒了单红雁，她那灰暗惨淡的眸子重新恢复了光亮。不仅如此，她看向林陨的眼神，更是多出了几分前所未有的异彩。
    对！她是单红雁，罗刹谷谷主的大弟子！
    这世上……绝对没有任何人敢可怜她，更没有任何人敢小瞧她！
    单红雁站了起来，那张倾城绝世的脸庞如百花般绽放，露出了往日那般自信的笑容。
    乌云蔽日的天空，伴随着一丝金芒的射入，重新拥有了光明。
    拨云见日！一扫而空！
    单红雁突然发现多年来困扰自己的心结终于解开了，她的心境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清明，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再也没有半点的畏惧和迷惘。
    直觉告诉她，等她伤势痊愈之后，她的修为境界恐怕很快就会进入一个全新的层次！
    “谢谢。”
    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令自己无比憎恶的男人，单红雁心中陡然多出了几分明悟，那张碧玉无瑕的脸庞仿佛变得比以前还要美丽，倾倒众生，笑颜如梦。
    林陨竟是有些呆了。
    “客气了。”
    轻咳两声，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林陨半开玩笑地说道：“以后别再追杀我就行了。”
    “放心吧，以后再也不会了……”
    单红雁美眸中异彩涟涟，饱含深意地笑道。
    如果说她之前想要的是林陨的性命，那现在的她，想要的就不仅仅只是一条性命了。当然，对于单红雁内心深处的微妙情感变化，像林陨这种呆子是不可能感觉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