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七章 独孤求败

    “你的剑不够强，是因为你的心不够强。”
    耿将眼中厉色一闪，双指并起，剑指隔空朝着一块巨石划去。
    嗤。
    只见那块足有两人之高的巨大石块当场被斩成了上百块，切口平整无比，竟是连半点凹陷凸起都没有。林陨看得心中大震，刚才剑奴明明连半点真元都没有动用，纯粹是靠自己的剑意将那石头斩开！
    如此神乎其技的剑法，乃是他平生所见！
    “前辈，能教我吗？”
    林陨有些期待地凑上去，诚恳道：“这招是什么名堂？”
    “没有名堂。”
    耿将木然道：“剑道在于心，不在于形式。剑之初始，以术立足。剑术入微，即可称之为剑法，此为剑入法门。只有真正摆脱了法的束缚，你才能领悟到真正的‘道’！剑道存乎于一心，只要你将心灵炼成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无论手中有没有剑，都能随时随地爆发出惊人的剑意。”
    “我的剑，从来都没有什么法门招式，只是随心所欲罢了。哪怕是真的有招式，也不能教给你……”
    “为什么？”
    林陨忍不住问道：“难道我没有资格学前辈的剑吗？”
    “你为何不去学剑皇的剑？”
    看着他那不甘的眼神，耿将心中一动，有些烦躁地说道：“二十年前，我败给了他，我的剑不如他。你既然想学，就应该去找剑皇，求他教你最强的剑。”
    “剑皇确实是剑中皇者，也是当今世上公认最强的剑道强者。”
    林陨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旋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喃喃道：“可剑皇虽强，强的却只是他本人，他的剑未必是最强啊……天下剑道百花齐放，每个人都能领悟出截然不同的剑道意境，谁又能保证只有剑皇的剑才是最强的？三千大道，殊途同归，也未必只有他的剑才能走到巅峰吧？”
    耿将身躯剧震，眼中更是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色彩。
    困扰了他长达二十年之久的心魔，此刻居然会因为林陨的几句话产生了松动！
    林陨的无意之言，不正是他这么多年来在思考的问题本质吗？
    他自知不如剑皇，也不如对方手中的剑，所以才会败北。但谁又敢说他的剑不强呢？固然是比不上剑皇，固然是天下第二，谁又能断言他的剑就不能走到剑道的巅峰？
    他之所以会败给剑皇，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的剑不如对方吗？或许，还会有其他的原因……
    “剑皇的剑，是集百家之长，万家优势，精心雕刻而成的万剑之道。他年轻时一人一剑挑战各路剑道强者，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将那些剑道强者的优点集合在一起，才创出了如今这等完美无缺的剑道！他是当之无愧的剑中皇者，只要他剑意一起，天下万剑都会应声而来，就像是在朝拜皇者一般。”
    耿将涩声道：“我曾经也效仿他挑战天下强者，一人一剑击败了不知道多少剑道好手。但我跟他不同，他是集百家之长，我却是一意孤行！我不相信任何人的剑，我只信自己的剑，哪怕有缺点，哪怕有破绽，我也只会秉承自己的剑道意志！我始终认为，剑道存乎于心，只要我的心灵足够强，我的剑就是天下无敌！”
    “当年的我，意气风发，自认为在剑道中已无敌手！所以，我登上了剑皇峰找到剑皇，打算用我的一剑之道来破他的万剑之道！然而，我还是败了……他的万剑简直就是毫无破绽，天衣无缝！无论我用什么手段也无法破开他的剑意，相比之下，我的一剑之道反而是漏洞重重，破绽无数，他当然可以很轻松地将我击败！”
    “二十年来，我一直都在想办法完善我的一剑之道，希望可以去掉所有破绽，达到完美。可是不管我怎么尝试，始终都无法做到，难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赶上剑皇？他的剑，就真的是天下无敌吗？我的一剑之道真的不堪入目吗？”
    说到这里，耿将脸上充满了迷惘和茫然，看上去相当地失魂落魄。
    “未必吧！”
    一个坚定的声音骤然响起，将耿将的思绪拉了回来。
    正是林陨，他一脸肃然，沉声道：“前辈，我没有亲身体会过剑皇的万剑之道，或许你会认为我是在胡说。但我依然认为，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打不败敌人，也没有打不败的剑！剑皇的剑，未必是毫无破绽的，那只是你的心魔在误导你认为剑皇无法战胜。谁敢说你的一剑之道不堪入目？”
    “当年的剑圣之名，不正是你一人一剑打出来的吗？如果你的一剑之道真的不行，那为什么还会有人败在你的手上？如果剑皇真的是天下无敌，那他为什么还要找你主动邀战？在我看来，他早就认可了你的剑，认为你是唯一有可能超过他的对手！他想找到一个可以对抗自己的人，这样才能促使他在剑道上不断地进步……”
    “剑皇或许很强，但绝不是无敌的！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剑皇会说我在摸索你的老路，因为我当初在悟道碑上领悟出来的剑道意境，也是由心而发，存乎于心，坚守着一剑的至高理念！今日听了前辈一番教诲之后，我反而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剑道，就算只是一剑又能如何？我就非得要用自己的一剑去把这苍天捅出一个大窟窿来！”
    精瘦的身躯中，仿佛蕴含着无限能量，伴随着坚定的话语响起，字字如晨钟暮鼓般惊动着耿将平静了多年的内心。
    他仿佛，看到了当年豪情万丈的自己，那个时候的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立誓要让自己手中的一把剑君临天下，达到剑道的巅峰宝座！
    “剑道存乎于心，贵在初心不改。”
    耿将喃喃道。
    他终于回想起来了，当年他的剑为什么可以击败群雄，成就剑圣之名！那是因为他的剑来源于强大的内心，哪怕有数之不尽的破绽，哪怕是不够完美，他手中的剑也能秉承最真实的信念，一往无前，勇敢坚毅地斩开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他是耿将，也是剑圣，并不是那个沉迷失败的剑奴。
    剑圣，苏醒了。
    一股足有数千丈之深的恐怖剑意冲天而起，整个云州顿时变得霞光满布，剑气纷飞！亿万双目光抬头望向天际，那里仿佛有一柄敢比天高的绝世宝剑锋芒毕露，矗立于云雾之中，君临于天下群雄！
    剑皇峰上。
    “他果然没让我失望……”
    剑皇剑无尘望着那远处的可怕剑光，嘴角泛起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师尊，你说的是剑奴前辈吗？”
    荀翎在一旁恭敬地侍奉着，难掩震惊之色：“我以前一直都不知道他居然如此厉害，这股剑意直冲云霄，凝而不散。接下来的几天里，整个云州恐怕都会被他的剑意所笼罩着，真是太可怕了……”
    “不，我说的是你和熊王的好友。”
    谁知剑皇摇了摇头，轻笑道：“那个叫林陨的年轻人。”
    “师尊，我不懂。”
    荀翎眨了眨眼，困惑道。
    “二十年前，耿将败在了我的剑下，他就一直走不出失败的阴影。他总是认为自己的一剑之道比不上我的万剑之道，甚至自暴自弃，索性就让自己沉沦，丢弃了自己心中最为重要的东西。从那以后，他就改名为‘剑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剑圣。对此我很遗憾，我少了一个可敬的对手，一个有机会战胜我的强敌！”
    剑皇摇了摇头，言语中充满了惋惜的味道：“其实，并非是他的一剑之道不如我的万剑之道，而是因为他的道心不稳，承受不住失败的打击，所以才会败给我。一剑之道，乃是我生平见过最强的剑道，没有之一。哪怕是我的万剑之道再怎么完美，也只能跟他拼个势均力敌，他并非是败给我，而是败给了他自己。”
    “还好那位叫林陨的年轻人来到了剑皇峰，他在打通剑壁屏障的时候，我正好从中见识到了他的剑道意境。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他是唯一有可能帮助耿将走出阴影的人。因为，他的剑跟耿将很像，虽然尚未成型，但已经有了一剑之道的精神存在！我相信，只要他们二人能够放开心胸交谈一番，一定就可以让当年的剑圣成功复活过来！”
    说到这里，剑皇眼中神光无限，激动不已。
    他的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似乎是在为自己重新拥有了一位强敌而感到紧张和兴奋。
    剑皇，位于剑道的巅峰。
    所谓孤高不胜寒，他的内心才是最为寂寞。纵观整个九州大陆，也就只有大秦皇帝姜启人才能与他抗衡，才不至于让他处于孤寂一人的巅峰。
    但姜启人并未修行剑道，他在剑道上终究还是孤独的。唯一一个能在剑道上跟他争斗的剑圣耿将，也因为那一战堕落沉浮了二十年之久，这更是让他唏嘘不已。
    可从今天开始，他剑皇终于不再孤独。
    剑圣复活了！
    而且还会变得比二十年前更加地强大，更加地厉害。堪破了这场重大心魔，对方的一剑之道必定会得到前所未有的升华蜕变，甚至有机会能够将他打败！
    独孤求败，这才是剑皇剑无尘一生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