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八章 剑圣之心

    “谢谢。”
    耿将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或许是因为二十年没有笑过了，笑得有些僵硬。
    他的笑容中充满了开怀和解脱的味道，困扰了多年的心魔一举破除，他只觉得神清气爽，天地间的灵气仿佛都变得活泼跳动了起来，让人喜不胜收。
    “前辈，不必道谢。”
    林陨拱手道。
    该说谢谢的人，应该是他。耿将的话让他首次意识到了万剑和一剑的剑道理念，这也让他对于心中的剑道更加清晰。今日的交谈，令他受益良多，耿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他的剑道启蒙老师。
    “你的剑道资质很不错。”
    耿将点了点头，道：“如果二十年前我就遇到了你，一定会忍不住跟你打上一场。不过现在的你，还不行……”
    当然不行，你是破界境，我是天宫境，能比吗？
    林陨暗自腹讳了两句。
    “你跟我走的路很像，但并非是完全相同。”
    耿将笑道：“我有心收你为徒，却又没有这个自信可以教好你。不过，在我重铸天璇灵剑的这段时间，你在剑道上有任何的疑惑都可以来找我解答。”
    林陨心中大喜，眼前这位剑圣在剑道上的造诣绝对不比剑皇差，这对他来说不亚于是一场莫大的机遇！
    但是对方却不愿收自己为徒，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郁闷。
    “我有一种预感，你未来的路会比我和剑皇更加广阔，所以我不能教你。”
    似乎是看出了林陨的想法，耿将摇头解释道：“我的剑道在九州大陆或许算得上是不错，但放在更为博大的世界里却是不值一提。你的剑道现在还只是一张白纸，如果我在上面写上自己的东西，那就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框架束缚，反倒是影响了你的前程。”
    “你需要去见识更加广阔的世界，体会更加博大的剑意，跟他们进行激烈的碰撞交战，最终才能领悟出属于自己的东西来！我这一生困于心魔，成就有限，无法更上一层楼了。但是你不同，我希望你能从我身上学到的并不是那些肤浅的剑法招式，而是我的剑道理念！”
    “相信你自己的剑道坚持，既然你认为一剑之道也会有所成就，那就不要犹豫，不要迷茫，咬牙把这条路给走下去！千万不要学我，我的心念不够坚定，所以心境才会出现破绽！记住了，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承认了失败！”
    剑圣耿将的话字字珠玑，像是当头棒喝般用力敲打在林陨的心间。
    他将这些金玉良言深深地印在脑海中，根本不敢忘怀。
    耿将虽然不愿收他为徒，却依旧把他当成是弟子一样悉心教导，此等用心良苦实在是令人动容。
    接下来的几天里，耿将独自一人忙活着熔炼天器器胚，准备重铸天璇灵剑之前的各种工序。值得一提的是，耿将熔炼天器器胚用的是林陨借给他的玄火化身，天器法宝本身坚不可摧，并不是凡火可以轻易熔炼的。
    听耿将说，一般的炼器师如果手上没有天地玄火，就会以丹田成炉，将自身真元凝练燃烧，用来代替天地玄火。只要是在炼器之道上登堂入室的炼器大师，都能凝练出威力不凡的真元之火，同样可以熔炼天器法宝。
    但这种真元之火的效率并不高，远远比不上天地孕育而成的天地玄火。为了重铸出最好的天璇灵剑，林陨自然是贡献出了玄火化身，这毕竟是他倾注了不少心血的天器法宝。
    “炼器，并非只是普通的打铁。”
    耿将手上握着一根足有半人高的铁锤，极富节奏感地敲打着被烧得通红的器胚，他每一锤都像是击打在器胚的“关节”，只要他愿意，轻易一锤就能将其改变形状，甚至达到浑然天成的完美程度。
    只是简简单单的锤炼器胚，居然能在他的手上绽放出艺术般的光辉，让林陨看得如痴如醉。
    “我此生只做了两件事情，第一件是剑道，第二件就是炼器。我尝试着在炼器中寻找剑中的脉搏，用心去体会每一把剑的生命，我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全身心地体会到剑的奥妙。其实，就连我手上的剑都是自己亲手炼制的，它一开始只是一把凡铁。随着我对于剑道的感悟越来越深，我不断地将它重铸回炉，融入各种稀有坚韧的材料。”
    “我的剑没有名字，所以我叫它‘无名剑’。我在剑上的道路，一直都是由无名剑见证而成的，它就相当于是我的亲人，也是我的爱人。我越强，它也就越强，它几乎就代表了我这一生对于剑道的至高追求！林小友，如果三个月的生死决战，我死在了剑皇的剑下。我希望你能够答应我，到时候记得将无名剑和我的尸骨埋葬在一起……”
    耿将微微一笑。
    “前辈，你没有信心打赢剑皇？”
    不知为何，林陨总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忍不住问道：“如果是没有把握的决斗，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拒绝？”
    “我所坚持的剑道不容我拒绝，这是我堕落了二十年以后第一次重新拿起自己的剑。”
    耿将喃喃道：“无论胜负与否，我都要用自己的剑再次跟剑皇来上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斗！哪怕是死，那也是我自己选择的归宿！我已经不再是剑奴了，只有剑奴才会选择庸碌一生，安乐老死。我要回到当年，做回曾经那个为剑而生的剑圣……既是剑圣，就应该轰轰烈烈地死在剑下！”
    “毫无疑问，剑皇的剑一定比二十年前更强了。如果说他在二十年前还没有完全完善自己的万剑之道，那现在的他一定已经做到了！而我，则是颓废了二十年之久，无论是自身修为，还是剑道造诣都未必可以比得上他！不过，我会输，并不意味着我的剑道会输……”
    林陨轻叹一声，耿将的决心已定，他根本无法阻止。
    如果他强行阻止的话，不仅是小看了耿将，而且还小看了剑皇，更加小看了他们之间的剑道之争！这是一场注定无法避免的决斗，这两位站在当今剑道巅峰的存在，无论如何都要为自己所坚守的剑道一战！
    “十天后，你就可以来取走重铸好的天璇灵剑。”
    耿将淡淡道。
    三个月，是剑皇留给他准备决斗的时间。
    以耿将的炼器水平，重铸一把天璇灵剑最多只需要耗费半个月，至于剩下的两个半月，完全可以让他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巅峰，恢复曾经作为剑圣的精气神！
    所以剑皇才会定下三月之期，他要决斗的对象是一位全盛时期的剑圣！
    离开这座小山坳，林陨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心情颇为复杂。这几天以来，他一直都待在耿将身边聆听后者的教诲，两人虽然没有师徒之名，但后者却依旧是倾囊相授，将自己坚守了一辈子的剑道理念详细地讲述给他，没有丝毫保留。
    从耿将的身上，林陨没有学到任何剑术，剑招，甚至是功法武技。
    他真正学到的是耿将作为剑圣的无畏精神，更是一剑之道的无上理念。这些东西看似在短时间内无法为林陨带来实质性的实力提升，但却是给他一直模糊的剑道之路铺垫了大概的框架，让他不再迷惘，渐渐可以找到前方的目标。
    耿将虽说一直不愿收他为徒，但终究还是做了他的剑道启蒙老师。
    “多谢指点！”
    转身望向山坳尽头，林陨神色肃然，深深地鞠了一躬。
    旋即，他便是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原地。
    林陨离开没多久，这处孤寂无人的山坳竟是又来了一位客人，他破空而来，脚步像是重锤般敲打在虚空，似乎是在提醒着专心铸剑的耿将自己来了。
    “好不容易才醒悟过来，你又打算去送死吗？”
    东方骏轻叹道。
    剑皇的无敌是举世公认的，尤其是在他突破了破界境之后，近距离观察剑皇，仿佛就像是看到了一位毫无破绽的神灵，那股威势简直就是恐怖到令人心悸，让他根本生不出半点与之抗衡的念头来。
    “什么叫送死？”
    耿将咧嘴一笑，看着这位相交多年的好友，说道：“都还没打过，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输？”
    “你以为我是刚来的？”
    东方骏冷哼道：“你刚才跟林陨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你根本就没有把握赢，却非要去迎战剑皇，我很好奇，这世上难道还会有比你更蠢的人吗？”
    “再蠢，也蠢不过你那位死去的大哥。”
    耿将淡淡道。
    他自顾自地锤炼着石台上的剑胚，哪怕是在跟东方骏争辩，他也丝毫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你已经‘死’了二十年，哪怕是成了行尸走肉，至少还有一副臭皮囊活着，我没事还能来看看你。要是你这次真死在了剑皇手上，你就只能变成一堆烂骨头……不对！我一定会把你的尸骨烧成灰，然后撒到野狗的饭里去！”
    向来都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东方骏，此时的情绪竟是有些失控，恶狠狠地道：“老子跟你认识了这么多年，早就看腻了你这张脸，有时候甚至还想用鞋底去抽你的脸！你娘蛋的！”
    难以置信，一向温文尔雅的东方二爷居然也会有如此一面，当真是让人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