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适可而止

    工美这一行讲究天赋，但更讲究积累。
    因为老天爷赏饭吃，不知多少手艺人少年成名，但真正走到最后能跨过宗师境界门槛的天才却寥寥无几。
    所以，无论安宁多么有天赋，就凭他刚满十八周岁的年龄，张老也不相信这对手镯是安宁亲手雕刻而成。
    大方牌还好，它的价值在于内敛。
    所以，尽管边缘有许多细细密密的线条，牌定的祥龙雕的也栩栩如生自带龙威，但张老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就没有太关注。
    虽然他也知道能把这牌雕出浑圆如意、大巧不工韵味，其内含的技艺也非常了得，但问题是跟它放在一起的手镯太炫酷、太吸引眼球，已经牢牢地占据了张老的全部心神，以至于他无瑕关注大方牌。
    张老第一眼时便看透了光影效果的出处。
    每一片羽毛上都密布着细如发丝的线条，线条与线条之间的距离很小，可以说以零点几毫米为单位。
    这些线条并没有直接连接到羽轴，而是在无限靠近羽轴时戛然而止，末端却是无数大小、深浅不一的圆形、椭圆形、方形等形状的凹点，最后组成了一片片羽毛。
    每一片羽毛下方均已镂空，尤其是羽毛下面大大小小、角度角度不一的小镜面，经过精心的排列布局后，居然能利用光线多次折射制造出光辉浮动的效果。
    张老眯着眼看了很久，无论是那细细密密的线条，还是羽毛下角度不一的镜面，以他的阅历竟然想不出琢玉师是如何做到的。
    奇思妙想、鬼斧神工！
    或许那几位老宗师在手艺最巅峰时能做出这种近乎炫技的纹路……
    是的，一定是安白两位大师晚年有了突破，兴之所至，两人便联袂完成了这对手镯。
    这对手镯珍贵在于蓝翡的无瑕，更珍贵的地方在两位宗师展示出来的构思，以及两位宗师已臻化境的技艺上……
    张老相信，如果这对手镯落在那些已经摸到宗师门槛却迟迟无法突破的大师手中，他们只需细心揣摩几年，就有很大的几率迈进宗师大门。
    这是承载技艺的宝贝，是可以传家的宝贝！
    败家啊，居然把两家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卖钱！
    这时，中年人终于停下了检测动作，将手中的检测纪录递给了张老。
    张老看东西很快，几分钟后他便抬头，一丝不苟的将纸条整齐叠好放入上衣口袋中，沉吟了好久后方才开口。
    “小安师傅，这对镯子可不一般，我非常喜欢，你开个价吧！不过，恕我倚老卖老说一句话，开口无悔！如果没有必要，这手镯还是留在自己手中为好。”
    安宁有些诧异的看向张老，这人身上有这么强的贪意，居然还能说出一番规劝的话来，不简单啊！
    安宁也没想瞒着筹钱的事情，特别是旁边刘鹏与和阿桑两人似乎对这事情也特别关注，便简单扼要的将筹钱收回祖宅的事讲出。
    最后，安宁对张老拱了拱手，“按理说拿出第一件就够了，但既然张老帮我解决了大困难且又是为老人祝寿尽孝，所以我才取出这对手镯。”
    说完后，安宁大大方方的伸手拿起两只手镯，对那位一直沉默的中年人点了点头，“这位先生才是专家，我就献丑了！”
    “先说手镯底子，料子是玻璃种蓝翡，无石花、无杂质、起荧强、颜色是最纯正的海水蓝。每只手镯内径5.2公分，颈部最窄为1.2公分，双翼处最宽为3.09公分，厚1.3公分。
    别的先不提，最近十年没听说有无暇级玻璃种蓝翡出世，更难得的是这对手镯与大方牌均出自一块料子，种、水、色毫无差异。
    所以，我认为仅翡翠本身就值16亿。”
    张老点了点头。他比安宁知道的更多一些。
    就在去年，南洋虞家为了给虞老太太庆祝九十大寿，虞老大动用好大的人情并花了1.6亿加币从隐居枫叶国的一位前朝后裔手中买下了一对玻璃种蓝翡贵妃镯。
    今天这对手镯与虞家那对相比，除了无暇品质超过虞家外，更关键是颜色、光泽竟然丝毫不差，虞家得到的那对手镯中有一只的颜色稍稍浅了一些。
    但是，这是因为安宁的丝毫不差，手镯的价值就不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了，而是倍增。
    安宁给出的价格恰好略高于他的心理价格，这小孩并不是只那种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好歹做了些功课。
    “眼部的红宝石看似两粒，实际上是眼处镂雕成孔，用一粒3克拉红宝石金银丝镶嵌而成，宝石是无烧鸽血红级，品质可以参考缅国格拉芙红宝石，两粒红宝石共6克拉，报价5000万。
    其他的宝石贴片就算了，功夫都在切割和镶嵌上，材料费相对总体价格而言可以忽略不计，这一部分算做人工费了。”
    “咦！”那中年人听到安宁的解说完，迫不及待的伸头到红宝石处仔细看了好久，然后对安宁伸出大拇指，“没问题，我刚刚眼拙了！”
    安宁矜持的笑了笑。他刚刚一直看着张老的表情，发现他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最初的样子，根本无法从表情从看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便直接将价格说出，“如果张老没有疑问，那么这副套装总价19亿”
    张老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旋即恢复正常，笑呵呵的拿起茶杯，“哈，手工费会不会有些高了？”
    “不高！”
    安宁做了一个稍候的手势到屋子里取出带led灯的迷你摄影包，通上电，将手镯放在摄影包内的透明支架上，大方牌放在手镯中间。
    开灯，led光将手镯与大方牌耀亮。
    柔和明亮的光线遇到手镯，光线被手镯各处细微角度漫射、折射，手镯与大方牌上顿时泛起一团朦胧的蓝色，金丝银线反射出的两色光泽融与其中，摄影包顿时化为无尽碧海在阳光下泛起粼粼波光，其上还有金银两色勾勒出的凤与凰在湖面飞翔共舞，相互唱和。
    “这……”
    饶是张老见多识广，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
    不惜代价得到它！
    安宁似乎很满意张老的反应，伸手关闭了电源。
    碧水消失了，凤凰归巢。
    安宁无视诸人不满的眼神，悠悠的解释道。
    “今天有雨这里又没开灯，所以需要借助光源才能看到凤舞光影，平时只需有阳光或灯光的地方就能看到同样的景象。张老您想啊，若是佩戴这手镯之人坐在窗前，惬意的欣赏着腕间凤飞凰舞的美景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所以我觉得20%的手工费不贵！”
    这个世界上最怕的是联想！
    此时，张老仿佛看到老祖宗雍容华贵的坐在窗前不经意的露出手镯，然后象征着高贵、幸福的凤凰突然出现并在她腕间翩翩起舞，大方牌则将室内变为海洋……老祖宗身边则是惊呆了各房主妇、名媛……
    如果这种光影效果的手法用在家里旗下珠宝公司的其他产品上呢？
    想到这里，张老便毫不犹豫的双手一拍，“好，成交！但是我有个不情之请，这对手镯确实为珍品，但风格上偏现代，有些太绚丽……我担心老佛爷可能接受不了，所以小安师傅还还有没有其他宝贝，只要物有所值价钱好说，哪怕再花十亿八亿都可以承受。”
    安宁诧异的看向张老，心中感慨这有钱人太豪奢了，但是，我不想卖了！
    是的，经过手镯交易的缓冲后，安宁激动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
    他从张老眼中一闪即逝的贪婪中意识到，连续出手三件顶级翡翠太惹眼了，如果继续拿出更多的宝贝，说不定会惹麻烦……
    安宁一直都在关注着刘鹏与和阿桑。
    刘鹏还好，但和阿桑脸上都已表现出了明显的担忧。
    安宁果断的拒绝了张老的提议，“没了！最顶级的就这两副三件，其他都是普通的金银器，不适合跟这些翡翠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