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空心（下）

    “神？”
    弗莱第一次从娜贝的口中听到了这个词，而也见识到了，神是什么样的，那个杀死了莫妮卡的不男不女的家伙，被人们尊称为神。
    娜贝.斯坦的父亲是一名医生，在这附近进行着一些医疗工作，娜贝也跟在父亲的身边学习着医疗技术。
    每晚娜贝都会跑过来找弗莱聊天，娜贝在这里很受欢迎，但她却总是来找弗莱。
    “你那么漂亮聪明，为什么总来找我？”
    在短短的一个月里，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娜贝只是告诉弗莱，因为总觉得和弗莱说话很轻松，什么都可以说，根本不需要隐瞒或者低声下气。
    弗莱也在这里见识到了，阶级的差距，家族的人总是要比其他人高人一等，而其他人也会对家族的话言听计从。
    渐渐的，娜贝开始每晚教弗莱一些东西，弗莱学的很快，娜贝还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父亲，库尔。
    只不过第二天，娜贝就没有再过来了，几天后，弗莱在工作之余，去找了娜贝，然而却被库尔拦住了。
    “不要再接近我的女儿。”
    之后弗莱才知道，他和娜贝关系很好的事，传开了，不少人都觉得娜贝心里有问题，时常去找一个丑陋的畸形人。
    弗莱也没有再继续去找娜贝。
    某个大雨天，工地发生坍塌事故，有人受伤有人死亡。
    黑夜中
    弗莱在狂奔着，他从在事故中侥幸活下来的人口中知道娜贝也被卷了进去。
    在来到医务区的时候，弗莱看到库尔在央求着。
    “我求求你们了，不管是谁，只需要提供一颗肾脏就可以了，我求求你们了。”
    大雨很快便淹没了库尔的声音，弗莱闯入了娜贝的病房，在一些仪器中，娜贝显得很虚弱，金属刺穿了她的身体，也损坏了她的肾脏。
    很多人虽然捐了一些血，但在库尔提及需要一颗肾脏的时候，很多人都沉默了。
    “用我的好了，库尔先生！”
    手术成功了，娜贝活了下来。
    “谢谢你了，对了你究竟叫什么？”
    看着躺在自己旁边的娜贝，弗莱摇了摇头，因为他没有名字，库尔非常感激弗莱，在娜贝的劝说下，他同意让弗莱跟着他们，成为一名医生。
    当时库尔已经明确的告诉过附近的人，只需要再等等，现在神们正在进行一项细胞再生增殖技术，所以人造器官很快就会有，但没有人愿意帮忙。
    跟着娜贝和库尔的日子里，弗莱逐渐的学会了很多医疗方面的东西，他们三人就在城墙附近跑动着，这是希尔曼家族给他们的任务，库尔是希尔曼家族的一个旧部下，他们也受雇与希尔曼家族。
    最终在长达10年的光阴中，弗莱学会了大量医疗方面的知识，也帮助娜贝和库尔一起研究dna医疗技术。
    终于墙壁建成了，弗莱跟着父女两回到了光芒中，他们得到了土地以及房屋，这也是他们应得的，在东部阳光最为耀眼的地方。
    而弗莱也终于有了名字，经过库尔的一些手术，他扭曲的面部打开了，虽然还是有些残疾。
    库尔终日里都在研究着dna医疗技术，因为随着年岁的增长，娜贝和弗莱的身体会因为只有一颗肾脏的缘故，开始走向衰亡。
    这段日子是弗莱最为开心的时候，只不过幸福的日子在某天里，戛然而止，此时正值神们开办了一所学院，弗莱想要学习到更加好的医疗技术，便前去进行了测试。
    娜贝之前去的时候，在测试中不合格，她心灰意冷的回来后，虽然有些生气，但还是提议弗莱去。
    某个雨夜，弗莱回到了农场，然而眼前的一切是让他震惊的，娜贝和库尔死了，整个农场被糟蹋得一塌糊涂。
    最后管理员们过来了，也抓到了一伙流窜作案的犯人，犯人们也承认了实施了抢劫，以及杀死了父女两的行径。
    那一瞬间弗莱的人生是昏暗的，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再一次被暴力摔碎了。
    然而此时弗莱想到的是克隆技术，他幡然醒悟后，正式进入了神们创办的学院，每天疯狂的吸收着知识。
    “我说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吗？”
    某天一个名叫华神的同班同学，问了弗莱这个问题。
    “或许是想要复活逝去的亲人。”
    华神有些诧异，而后笑了起来。
    “逝去的人就算再复活过来，也已经不再是原本的人了，不要去碰这些东西，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然而在弗莱苦心的学习之际，某项dna墙技术被公布了出来，瞬间弗莱便绝望了，公布者是希尔曼家族的人。
    记忆一瞬间回到了娜贝和库尔被杀害之前，每一天弗莱和娜贝过的都十分开心。
    “你是男人，就必须得站起来才行弗莱，听好了，绝对不要对任何不公妥协，一旦你妥协了第一次，你就会妥协第二次的。”
    弗莱为了帮娜贝，被希尔曼家族派来人痛殴了一顿，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但听娜贝激烈的言辞，她似乎不想要向这伙人妥协。
    当天那个雨夜，在现场勘查后，犯人们也承认了，为了不引起注意，想要焚毁现场，但结果下雨了，地下室里的很多研究成果都被付之一炬。
    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成果便是dna墙，弗莱也参与到了其中的研究，这是娜贝无意间在进行dna医疗研究中，所研发出来的东西。
    无上的荣耀，映射在了希尔曼家族身上，dna墙技术收归国会，他们家族甚至得到了神们的褒奖。
    但弗莱很清楚，他们是杀人凶手，号称家族里有数不胜数天才的谢尔曼家族，却连进入神之学院的资格都没有，已经有无数好像娜贝和库尔那样的研究者手里的成果被他们夺走了。
    “校长，那些东西根本不是希尔曼家族研究出来的，他们........”
    “弗莱！这件事你就先不要问了，我近期要出去一趟，等我回来后会处理的。”
    弗莱不明白吉恩为什么没有管这件事，在吉恩离开后，他们作为学校里医疗系的学生被六位神召集，大家要参与一项克隆未来的计划。
    “我退出！”
    医学生中，唯一一个举着手退出的人是华神，他义无反顾的转过身，弗莱开始犹豫纠结了起来，回想起来十多年前进入学校里，华神和他说过的那番话。
    “即使你会被开除也要退出吗？”
    德古娜威胁的说道，只不过华神却笑了起来。
    “有权利决定开除我的，只有吉恩校长，身为教师的你们，即使是城市的神，也没有权利开除我。”
    此后华神便长时间作为医学界的异类，开始被排外了。
    弗莱义无反顾的参与到了克隆未来的计划中，他在计划中，听到了几位神们正在商讨着，建立一个管理城市的名叫行事科的部门，还打算逐步的收回家族的一些权限。
    弗莱没有一天忘记过娜贝和库尔，他决定报复，而想要击垮如此庞大，已经在城内扎根的家族，他需要权利。
    然而命运似乎又一次让弗莱，想到了身为人应该去做的，或者说身为一个人应该遵守的最低底线是什么。
    又是一个大雨夜，实验中的克隆体们发动了暴乱，弗莱把经常和自己聊天的洛丽塔带了出来，带着她回到了当年那个畸形人们所住的地下设施里。
    “不要憎恨弗莱！”
    记忆中，这是库尔和娜贝曾经对他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因为弗莱始终觉得在希尔曼家族的手底下，遭受到了大量不公的待遇，他们三人用十年的时间，换来的土地和房子，逐渐被希尔曼家族收回。
    或许那一切便是导火索，最终库尔和希尔曼家族终止了合约，土地被拿走了一大部分，但他们获得了自由。
    克隆未来的计划成功了，而吉恩也回来了，弗莱第一次见到如此愤怒的吉恩，他拼命的攻击着其他六个神，那场战斗，很多学生们都看到了。
    待一切平静下来后，弗莱走了过去，看着坐在地上的吉恩。
    “校长，为什么你如此的愤怒？”
    “因为啊！我们或许总是在做一些无可挽回的事，或许一开始的道路，就不太正确。”
    城内的一切虽然在稳步的发展着，但同时也滋生着大量的犯罪，而在这个节骨眼上，行事科诞生了，学生们也终于毕业了。
    最优秀的12个学生，被选为了12个科的科长，只不过弗莱不是最优秀的，因为他在克隆未来的计划中途退出了。
    “为什么要去3科？”
    在毕业晚会上，弗莱问了华神一个问题。
    “那是最前线，我始终只是想要作为一名医生活下去，你呢！”
    弗莱没有回答华神这个问题，因为他在意识后这一切后，发现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活下去，简简单单的活下去或许是最好的，但过去的一切好像鬼魅一般，总是追逐着自己。
    每每在夜深人静之时，弗莱总是会因为愤怒，因为悲伤而泪流满面，他是如此的憎恶，憎恶着城市的体制，但他却什么都改变不了，因为他不是最优秀的。
    曾经想要拿到权利，来整改一切的心，已经完全凉了，看着希尔曼家族丑陋的模样，弗莱每天都想要杀死他们家的每一个人。
    这种与日激增的愤怒，却因为洛丽塔而渐渐的平复了下来。
    每天弗莱在4科工作结束后，都会回到地下设施里，和洛丽塔相拥着入眠。
    “不要去憎恨，与其憎恨不如找一个目的，可以让自己长久的活下去的目的。”
    最终弗莱找到了目的，他站在了一栋废弃的军事设施的面前，过去无数的东西在脑海中回荡着，这里是关押着一些精神病患的地方，每天会有4科的人固定过来把食物扔进去，而病人们好像疯狗一般，哄抢着食物。
    没有人愿意管这里的一切，不断有发疯的人被送到这里来，或许在第一次过来投食的时候，弗莱就下定了决心。
    而此时洛丽塔的生命也已经走到了尽头，克隆体最多半年的生命，已经即将消逝。
    “让我活下去弗莱。”
    这是洛丽塔的愿望，弗莱点头了。
    每一天照顾病患的日子，都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只不过那时候吉恩会时不时过来，帮弗莱一些忙，也是吉恩每天带着工具材料过来，一点点帮弗莱把精神病院建立起来的。
    “不觉得浪费吗？明明在4科........”
    “我觉得很有意义，谢谢你校长。”
    吉恩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样就好，你觉得有意义就行，希尔曼家族的问题，我会着手处理的，之前太忙了一些。”
    吉恩的这句话再度让弗莱的内心里充满了一股暖意，他开始扎根在这座精神病院里，年复一年，和洛丽塔一起经营着这里。
    又一次弗莱沉浸在了幸福中，只不过在行事科成立的第7个年头里，一件震惊了城市的大案轰动了整座城市，希尔曼家族被一个凶暴的罪犯屠戮殆尽。
    弗莱当时是震惊的，他完全无法想到，那个恪守成规，犹如宝石一般闪烁着的学生会长阿尔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云雾中
    弗莱精神病院就伫立在天空中，此时的弗莱静静的盘坐在地上，脸上带着一丝笑容，他看到了一些光芒照射在了病院的顶楼。
    短暂的回顾戛然而止，弗莱看到了很多的东西，多到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思考了，眼前的影像在一点点的消失着，好像洋洋洒洒的灰尘一般，在不断的消失。
    一个又一个曾经带给过弗莱希望的人，从自己的面前飞逝而过。
    “我这一生是幸福的！”
    弗莱很满足的仰着头，沐浴在阳光下，他比其他很多人要幸运得多，因为总是在黑暗绝望之时，他的人生中总是可以射入一缕阳光。
    眼前的一切已经化作了彩色的尘沙，在逐渐变暗的光芒中，发出了最为耀眼的色泽，世界开始变黑。
    弗莱静静的游离在黑暗无际的空中，没有下沉，也没有上扬，很安详的在黑暗中行进着。
    远处的地方，一抹猩红在逐渐的接近，渐渐的，一只红色的巨大眼睛出现在了弗莱的面前，他感受到了一丝异样，微微张开眼。
    “你究竟是什么！”
    猛然间，弗莱瞪大了眼睛，一瞬间他看到了星空，宇宙，万物的生长，蜕变，进化，生命的诞生，死亡，以及耀眼无比的太阳，而太阳的背面却又是仿若泥浆般深不见底的黑暗。
    过去的一切犹如倒放一般，在弗莱的脑袋里炸开了，而他此时看到了一道裂缝，一抹抹流光从裂缝里溢出，弗莱的双目开始变得空洞，眼睛在一点点的消失，只剩下了一双黑洞洞的窟窿。
    而在弗莱的身边，一个有一个缓慢旋转着的涡流，璀璨夺目，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意识却十分的强烈和清醒。
    所以的一切在自己的脑海中，无比的清晰，弗莱知道自己没有死亡，也没有获得重生，但自己却看得到星空，太阳，以及飘荡在星空中，一个个巨大缓慢转动着的空间站。
    猛然间，弗莱瞪大了眼睛，眼前在不断聚变着的大火球，是太阳，而在太阳的底部有一圈黑色的暗沉。
    “这究竟是怎么了？”
    弗莱静静的俯瞰着太阳，而太阳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只不过他此时更加在意的是自己的意识，就好像无数个不同的自己，正在逐渐的分裂着，而自己却可以看得到无数的光景。
    星空下的沙漠，雾气蒙蒙的山川河流，广袤的充斥着大量绿色怪异植物的森林，世界在不断的变动着，一切都在变化，这一切变化清晰的呈现在了弗莱的面前。
    此时一抹哭泣声，在微风中飘荡着，弗莱瞬间感觉到了是杰琳，他落在了石洞处，看着洞穴里抱着双臂，还在哭泣着的杰琳，弗莱回到了死亡的战斗场所。
    弗莱举着一只手，想要拂去杰琳脸颊上的泪水，却发现无法触碰到她。
    一阵窸窣
    弗莱转过头去，看着地面上出现的黑红色类植物，他缓步飘了过去，蹲在了类植物面前。
    这些东西依然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意念，而此时弗莱似乎明白了什么。
    “生命的本质！便是不断的抗争！”
    再一次弗莱又看到了那只猩红的眸子，他似乎有些明白了，眼前这只眼睛，也是从一颗单细胞开始，经历了漫长的生命长河，在不断的抗争，不管是身边的环境还是死亡，它一直在抗争着，最后变成了这幅形态，抗争过后生命该走向的形态。
    此时弗莱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了，他之前天真的以为，现在的物质世界，已经展现在了人类的面前，然而实际上，这只是水面上的浮冰的一角。
    黑红色的类植物爬满了弗莱的身体，他举着一只手，看着这些类植物，仿佛在和自己交流着什么一般，只不过现在弗莱听不懂，也无法理解，但有一种感觉，它被困住了，想要挣脱一切束缚，生命被锁在了一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一股强烈的想要挣脱一切的意识，在弗莱的内心里不断的蒸腾着。
    ........
    午后4点，就在所有人沉浸在变异人考试中的时候，原本火热的太阳，却突然间泛红，紧接着开始熄灭，城市再度一瞬间陷入了黑暗中。
    一抹晨曦色的流光，在太阳熄灭的瞬间，已经流到了壁垒外，艾丽静静的站在山脊上，看着眼前的一切，遥远的夜空中，可以看得到一抹猩红，她的表情显得极为严肃。
    “最坏的结果吗！吞噬者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