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八章 棒棒糖（上）

    战斗还在继续，位于正中间的吊脚楼中，一个穿着当地人服饰的男人面色阴沉，透过窗子，一双眼睛怨毒的盯着外面。
    嘎吱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年轻人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查清楚了没有，到底是谁在进攻我们？”男人转过身，看着进来的年轻人问道。
    尽管他努力的保持着平静，但声音依旧带着那么一丝丝的颤抖。
    “不，不知道。”青年摇着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只知道是一伙黑衣人，行动迅速，装备精良……。”
    “混蛋，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我养着你们难道是吃干饭的吗？！”男人大怒，一脚将年轻人踹翻在地。
    现在进攻寨子的人装备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代表着哪一方，是陈氏还是冯盎，又或者是朝庭？
    自己的寨子如此隐秘，对方是如何发现的？
    做为宁氏一族补给线上的重要一环，寨子如果在自己手里丢了，就算有命活着回去，迎接自己的也只会是更加残酷的死亡。
    “还愣着干什么，去，给那些贱民发一些武器，让他们负责抵抗，杀一个人就还他们自由，杀两个赏粮食五十斤，快去！”根本来不及多想，男人只犹豫了片刻，便对年轻人下达了命令。
    年轻人晕晕乎乎的站起来，苦涩的笑着：“头人，没用的，他们进攻的速度太快了，就算给那些贱民发了武器，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还是趁现在时间还来得及，走吧。”
    “你让我逃？！”男人一把掐住年轻人的脖子，将他推到墙上，眼中满是杀意：“你想让我不战而逃是吧？”
    “那些人的来头并不简单，看他们的配合，应该是一伙训练有素的官军，咱们……咱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的。”
    年轻不敢有任何挣扎，任由自己的脖子被卡住，那只大手越来越紧，呼吸变的艰难起来，最后不得不拼尽全身力气，嘶声吼道：“头人，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死在这里，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咣当……。
    脖子上的手终于松开了。
    年轻人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耳畔传来男人的声音：“给那些贱民发武器，让他们顶在前面，你带上几个人，把粮食都烧掉，咱们……撤。”
    说是撤，其实跟逃跑没什么区别。
    刘仁实与程处默两面包抄，就像一把巨大的钳子，死死的将这一伙僚人按在了原地，能撤下去的人并不多，能冲上来支援的人也没有多少。
    第一批装备还算是不错的家伙基本已经死光了，余下的一部分借着地利，躲在寨子里放冷箭也坚持不了多久。
    至于说让那些之前还在做着苦工的奴隶去反抗……，不好意思，那些人被折磨的连走路都打晃，怎么可能跟如狼似虎，装备精良的税稽司精锐作战。
    但是有一点，男人做到了，他成功的烧掉了寨子里堆积如山的粮食，大火引燃了倒在粮食上的油脂，滚滚浓烟升起。
    杜荷站在山顶上干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上万斤粮食化为飞灰。
    “妈的，你死定了，老子非杀了你不可。”杜荷骂了一句，勾勾手指叫过一个人来：“你，带上两百人，去那边把人给老子堵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逃了。”
    站的高，看的远，尽管站在山顶上头人与他身边的十来个人看着跟蚂蚁差不多大小，但命令依旧被传达了下去，两百税稽司的生力军加入了追逐战。
    山下的寨子里，战斗已经接近尾声，程处默与刘仁实胜利会师，将受伤的人员临时安顿好之后，近三百多人开始了最后的清扫工作。
    一间间吊脚楼被暴力砸开，一个又一个躲在暗处的寨民被拖到寨子中间抱头蹲好。
    半个时辰之后，吊着膀子的杜荷站到了寨子中间最高的吊脚楼上，下面是上千的僚民，大部分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数百架强弩的威慑下，眼中看不到一任何波动。
    “这些都是什么人？”
    杜荷的身边，跪着一个穿着文士袍的中年人，头上冷汗涔涔，听到他的问话，连忙答道：“都是些贱……，哦不是，都是寨子里掳来的僚人，主要负责运送和搬运粮食一类的工作。”
    “掳来的……”杜荷的心情没有任何波动，无它，习惯了。
    这该死的时代就是这样，人命如草芥，关中、江南一带还好一些，偏远一些的地方人命甚至连猪狗都不如，至于岭南更是如此。
    从吊脚楼上下来，杜荷来到那些僚民的跟前，迎着一双双麻木的眼睛：“我是朝庭派来的安抚使，负责平定此次窦州叛乱，你们……，算了，我跟你们说这些干什么。”
    杜荷自嘲的笑笑，这些人已经习惯了被当成牛马一样的日子，只凭语言已经很难唤醒他们心中的希望。
    穿行于人群中间，人群中一双灵动的眸子吸引了他的注意，与那双眼睛对上之后，杜荷发现那是一个看上去大概三、四岁的小孩子，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
    “你叫什么名字？”杜荷来到小孩子的面前，蹲下。
    “#￥%@……”小孩子只说了几个字，就被一只残破的手揽了过去。
    那是一个女人，或者说应该是个女人，这些人太脏了，单从表面上很难看出到底是男是女。
    不过，从其慌乱的目光和紧张的情绪中，杜荷大致上能猜到她的身份。
    “你想干什么，退后！”
    四大金刚怕杜荷受到伤害，第一时间将女人控制起来，并且尝试着将孩子与她分开。
    “放开，那么紧张干什么。”杜荷翻了个白眼，在其中一人腿上踢了一脚，不重，就是那么个意思。
    随后，杜荷从随身的口袋里摸出一颗棒棒糖，剥掉外面的糖纸，递到小孩儿的面前：“要不要，棒棒糖哦，很好吃的。”
    孩子有些犹豫，看看杜荷，又看看棒棒糖，最后抬头看了看女人，这不禁让杜荷产生一种哄骗小朋友的羞愧。
    好歹心理年龄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举着个棒棒糖哄小孩，好特么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