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节：失忆症患者和抑郁症患者

    竹觉沉默了良久，才再次开口道：“不知道你们这边的世界，有没有关于天堂和地狱的传说？”
    秦嫣然听完这句话后，感觉竹觉有点莫名奇妙。
    “说的好像你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她说。
    “嗯，在我潜意识里，这确实不是我原本生活的世界。虽然失去了大部分记忆，但我依旧还记得自己以前生活的地方叫“地球”。”
    竹觉指了指天空上面的月阳，继续说道：“在地球，天上的太阳和月亮不是一体的，它们是两个星体。它们也不像这个世界的“月阳”一样挂在天空中原地自转，它们其中的月亮会环绕着地球转动，而地球也不像两断大陆一样静止在太空中，地球会在太空中环绕着太阳转动。所以生活在地球上的人们，每天都能看到太阳和月亮东升西落，太阳东升时便是清晨，西落便是黄昏，不像这里的月阳，阳面一半时才是清晨和黄昏。”
    秦嫣然听完后摇了摇头，她觉得竹觉的话只是天方夜谭，但她也没有戳穿，只是道：“这里也有天堂和地狱的传说。”
    竹觉点了点头，问道：“你觉得你从这里跳下去，灵魂是会去天堂还是地狱？”
    “不知道，但只要不是这里，无论哪里对我来说都是天堂。”秦嫣然道。
    竹觉听这句话后，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这秦嫣然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说出这句话。他现在很烦恼，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话语才能让秦嫣然觉得她活下去还有意义。
    要和秦嫣然说“你要想想你的家人，你死了他们该有多痛苦。”吗？
    从昨天中午那群学生的议论中就能听出来，很显然，秦家并没有人在乎秦嫣然的死活。
    秦嫣然见竹觉停顿在那里没说话，就直接坦白了说道：“我知道你和我聊天只是想劝阻我跳下去，我很感谢你，包括在昨天中午领取校服的时候，也谢谢你。但是现在我希望你不要阻止我，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天台的边缘，秦嫣然消瘦的身材挺直的站在那里，丝毫不怕自己会失足坠落下去。
    她的手轻轻摘下自己脸上的蓝色口罩，洁白的脸上没有白天时畏缩的模样，冷冷淡淡的脸表情，是她最正常的样子。
    她的双眼直视着竹觉，也没有白天时的闪躲，就淡淡的和竹觉直视。
    夜晚的冷风吹动她的黑发，上身的白衬衫衣角也在轻轻浮动。
    现在的她正常极了。
    只是竹觉怎么也没想到，那么不善言语的秦嫣然，她最像正常人的时候，竟然是她即将自杀的时候。
    “你现在就要跳下去？”竹觉问。
    “如果你要阻止我的话，我就算跳下去也死不了。”秦嫣然说道。
    竹觉听完后才忽然想到，在秦嫣然眼中，他可是一个塑道境的高手，秦嫣然觉得她自己就算是现在跳下去，竹觉也能在半空中把她拉回到楼顶，毕竟塑道境的高手都是会飞的。
    然而只有竹觉自己知道，他连真气都没有。
    “我能过那边去坐坐吗？”竹觉指了指秦嫣然身边的位置说道。
    “随意。”秦嫣然点头。
    毕竟二十多米的距离对于塑道境的高手来说，也就是眨眼间就能到的距离，无论是竹觉站在那边，还是来到她这边，都能在她跳楼的瞬间给抓住。结果不会有任何变化。
    见秦嫣然点头，竹觉就松了口气，只要能到秦嫣然的身边，那他就能有机会阻止秦嫣然跳楼了。
    竹觉快步走过去，当他越靠近天台边缘的时候，就觉得周围的冷风越来越大，虽然是开学季，但这边的夜晚还是很冷。
    来到距离秦嫣然很近的位置，竹觉直接翻过了护栏，站在秦嫣然旁边很窄的边缘处。
    站在边缘处，竹觉的前脚尖都悬空了一些，说是要来坐坐的，可这地方根本就没地落屁股，真不知道秦嫣然之前是怎么坐在这个地方的。
    看着下面一片灯火通明的城市，这高度让竹觉忍不住抓了身后的护栏。
    反观秦嫣然，她就脚尖悬空站在那里，连护栏都不带碰一下的，真怕一阵风吹过来她就掉下去。
    天台边缘的风有点大，竹觉穿着的教师服是有外套的，可依旧被风吹的有些想缩脖子。
    看了一眼秦嫣然身上单薄的白衬衫，竹觉就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递给她。
    秦嫣然看着竹觉递过来的外套，目光呆愣了片刻，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待过她了。
    心头流过一丝暖意，但秦嫣然并没有伸手去接外套：“以修真者的体质，这点风寒是不怕的。”
    竹觉心头不免有些尴尬，他之所以感觉冷那是因为他不会修真，而秦嫣然和他不一样，她好歹是个聚气三境的修士。
    收拾一下尴尬的心情，竹觉将外套抱在怀中，开口道：“我应该是你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了，你心里要是有什么憋着的话，不如和我吐一吐好了。”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阻止我自杀了。”秦嫣然道。
    “我是很想阻止你的，但一想到我能阻止你这一次，却阻止不了下一次，所以还是打算和你聊天了。”竹觉说道。
    “一直聊？聊到我不想自杀为止？”秦嫣然问。
    “我是挺希望这样的。”
    “很感谢你对我的关心，但你真的没必要再帮我了。我只是不想每天窝囊的活着，我觉得自己选择这种方式解脱，并没有什么错。”
    竹觉转头看了一眼秦嫣然的小背包，才发现这姑娘是那么喜欢蓝色，口罩是蓝色，行李箱是蓝色，背包也是。
    她的背包是敞开的，近距离观察竹觉才发现，她包里除了笔记本和笔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东西，不像别的女生，塞着化妆品，纸巾，以及一些隐私性物件。
    竹觉道：“你经常写东西？”
    “写小说。”秦嫣然拿出自己的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开口道：“还差三个字，这本书就完结了。”
    竹觉这才明白，白天的时候这姑娘一直低头敲手机原来是在码字。
    “等这三个字写完，你是不是就要跳楼？”竹觉问。
    秦嫣然点了点头：“本来我是想写个美好的结局的，但今晚我改变主意了。”
    “所以你写了个悲剧结局？”
    “嗯，算是烂尾了，其实我很不希望这样的。”
    听到秦嫣然这么说，竹觉就开口道：“那为什么不给它一个完美的结局？”
    “需要写的太多，我想待下去的时间又太短。”
    “这应该是你最看重的事了吧。”
    临死前还想着给自己的小说写个结局，可以看出来秦嫣然有多么重视这本书，可偏偏是对她来说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却选择了烂尾。
    今晚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她做出这样的举动。
    秦嫣然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机沉默了良久，随后摇了摇头：“没什么重要不重要的，只是过去四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事做，只有写东西，才能让我不去想身边的事情。”
    “你准备什么时候把这三个字给写完？”
    “和你聊的差不多的时候。”
    “你怎么把和我聊天看的比自杀还重视？”竹觉笑了笑。
    “昨天中午你帮了我，我没什么可以答谢你的，就只能答应陪你聊聊天了。”秦嫣然说。
    “原来是谢礼……”竹觉继续说道：“那既然这样的话，我想和你多聊一会，应该可以吧？”
    “只要你不聊到清晨就好。”
    说完，秦嫣然没有选择将自己小说中的最后三个字打上去，而是收起了自己的手机，蹲下身子坐在了天台的边缘。天台边缘的位置很小，秦嫣然小半个身位都悬在空中，只要稍有不慎就会坠落下百米高空。
    看着秦嫣然收起了手机，竹觉知道她暂时是不会跳下去了。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竹觉的目光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夜空，心头那股不安的感觉竟然被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比起秦嫣然这个即将自杀的抑郁症患者，他失忆症的严重性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站在秦嫣然身边，竹觉才发现自己精神上的某种孤独正在被莫名奇妙的驱散，也许是因为秦嫣然和他一样，都患有精神性疾病的缘故，让他感觉到了一种类同感吧。
    秦嫣然久久没有听到竹觉开口说话，就转过头看了竹觉一眼，发现他此刻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张清秀的脸上带着几分安宁，好像是有什么事放了下来。
    秦嫣然不由得想起了昨天在教室里竹觉说过的那句话，他说自己刚刚失忆，很想和人多聊聊天，还说他在茫茫森林醒来的时候，如果没有人和他说话都可能会疯……
    对于孤独的心情，秦嫣然是理解的，她曾经就自己一个人待在一个房子里四年，她清楚的记得，自己有一段时间被那股孤独压抑的环境逼到狂躁不安，她还把自己房间里大多数的东西都给砸了……
    看着竹觉的脸，秦嫣然忽然觉得竹觉之前的“天方夜谭”又不显得那么的假了。
    她只是答应和他聊会天，他就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也许这个世界对他来说，真的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