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秦嫣然的过去

    看着漫天夜色，竹觉开口道：“世界上有个很简单又无解的话题，我还记得一些地球上关于这个话题的言论，都没有唯一答案，我现在很想听听你对这个话题的解答。”
    “什么话题？”
    秦嫣然的目光干脆也随着竹觉看向了夜空。
    对她自己来说，今晚的这段时间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时光，什么遗憾，什么仇恨，什么悲苦，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她只想陪这个帮助过自己的孤独导师聊完最后一会天。
    “人为什么活着？”竹觉将自己的话题抛了出去。
    秦嫣然听完这个话题后，目光微微失了神，过了两三秒才开口道：“这个话题你问错人了，我做不出任何解答，在我看来，自己活着就是窝囊，为自己徒增悲苦。如果你非要我一个答案，那我的回答只能是：不如死亡。”
    “你们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对这个问题怎么解答？”竹觉又问。
    秦嫣然道：“最常听到的就是，为了自己身边重要的人而活着。然后就是为了梦想、乐趣之类，还有的说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活过而活着、活着就是为了等死……”
    “除了去死，你最认可的答案是什么？”竹觉问。
    “哪个都不认可。”秦嫣然想都没想就说道。
    竹觉很理解她能说出的这句话，她身边没有什么重要的人，对她来说身边的人都是带给她痛苦的源头。至于梦想和乐趣，就当下看来，秦嫣然最大的兴趣就是把最后一本书给完结，而最大的梦想就是她离开这个世界。
    既然其他的答案也没有一个是她认可的，那也就证明她已经把自己的人生彻底丢入了深渊。
    竹觉还是继续开口道：“我记得地球上有个人是说，这个话题太简单、太肤浅了，像人类这么高级的智慧生物是永远都找不到答案的，最佳的答案反而会在一些低等生物的大脑中。”
    这种话题本就无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听完这句话，秦嫣然开口道：“我还以为你是要借助这个话题来引出一些劝阻我自杀的话，没想到，你只是想单纯的和我聊天。”
    “我倒是很想引说些能让你放弃自杀的话来，但没办法，我这人没什么大智慧，搞的现在成了闲聊。”竹觉无奈的说道。
    看着竹觉这么一副坦诚的样子，秦嫣然忽然觉得这人比起自己过去接触的心理导师，要让她感觉舒心多了。
    “所以你还是别想劝阻我了，放弃吧。”
    很罕见的，秦嫣然的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微微的笑：“我很感谢你能为我这个窝囊废这么用心。”
    她说完话，便从自己的口袋中再次拿出了手机，进入作者软件，打算将自己作品的最后三个字给补全。
    看着拿出手机的秦嫣然，竹觉的脚赶紧向她身边挪了挪，她这是要准备跳楼了，他得调整好姿势准备抓住她。
    虽然竹觉并没有什么信心能抓住秦嫣然这个修真者的手腕，但身为导师，他觉得尽全力拯救自己的学生是他的责任。
    看到竹觉向着自己身边靠近了半步，秦嫣然的目光便从手机屏幕上移到了竹觉身上，脸上的表情不禁苦涩了起来：“竹觉老师，请不要再这样了，我活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的。”
    说着她的脚步就开始向着竹觉远处移动。
    竹觉赶忙上前一步，用一只手住抓住了秦嫣然的胳膊，另一只手紧紧的扣在栏杆上。
    在这狭窄空间跨越的一大步，竹觉差点就摔了下去，还好他及时调整身位才稳住了脚步。可纵使稳住了脚步，但他的动作依旧显得很是牵强。
    看到自己的手被竹觉抓住，秦嫣然脸上的苦涩的表情却直接变成了痛苦，她想离开这个世界，但她同样也不想让为她好的竹觉感到心寒。
    竹觉的初衷是为了帮她救她，这点她很清楚，但这份帮助却恰恰是现在的她最不需要的东西。
    竹觉越是阻止她，她就越难过。
    时隔这么久，第一个关心她的人，却是她最不需要的……
    “你为什么非要阻止我！”秦嫣然直接大声喊了出来。
    随着秦嫣然的情绪激动了起来，她的胳膊也开始挣脱竹觉的手。她虽然境界很低，但终归是个修真者，力气要比普通人要大。
    竹觉几乎是全力在抓着秦嫣然，整个胳膊都被秦嫣然给挣的酸痛起来。
    “你明明对自己的人生还有期待的！为什么就不坚持下去！”竹觉也大声喊道。
    “我从来就没对自己有过期待！”秦嫣然反驳道。
    “如果没有，你为什么愿意走出四年未出的家门来到学校里！昨天在教室里你说你来到学校，只是为了给自己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可学校哪里安静了？这里只会有更多的人看到你！你反而在这里听到了更多让你厌恶的话语！”
    竹觉一句话落下，挣扎的秦嫣然突然停下了动作吗，她低下了头，牙齿紧紧的咬着，胳膊任由竹觉抓着。她没有向天台外跳下去，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竹觉继续开口道：“在班级里你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说安静其实也挺好，我在认可你话语中的观点，可你却低下头，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当时的表情有多失落！而且从那之后，你就没有再主动开口说一句话！”
    “你来到学校根本就不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静的生活场所，你那待了四年的房间可比学校安静多了！你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你想走出自己的世界，其实你自己很清楚安静的环境不是你自己想要的！因为安静基本上就代表着孤独！你孤独太久了！所以你不敢承认你想要摆脱它！”
    “我相信一个人如果不是真的对世界失望到了极点，那她是绝对不会选择轻生的。既然你来到这个学校是因为你对自己的人生还有些许期待，那么关于你今晚轻生这件事就只可能有两个原因。要么是这个学校的人或事让你绝望，要么就是今晚在你身上还发生了其他事情，而这件事情，让你放弃了对自己的期待。”
    竹觉的一大堆话被他自己一口气的抛了出来，让他呼吸不禁有些急促。
    站在他身旁的秦嫣然依旧低着头，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紧紧咬着牙，身体微微的在颤抖着，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了。
    “如果我说的这些都不对，我很抱歉，我和你相处的时间真的很短，我只能够注意到这么多，如果给我留下的时间还充足，我很愿意耐心的去了解你的过去，帮你解决你想要解决的问题。”竹觉喘着气补上了最后一句。
    看着秦嫣然不说话，竹觉的手就抓的更紧了，他怕自己一松手秦嫣然就跳了下去。
    良久，秦嫣然松开了紧咬的牙关，终于开了口：“你确实是没什么大智慧，但你说的这些话都对，我确实害怕安静的地方……”
    竹觉听到自己全部都猜对了，不禁松了口气：“我不在乎在你眼里我聪不聪明，我现在只想让你打掉自杀的念头。”
    “如果你是个聪明人，就应该把我丢在一边才对！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救的？自生自灭岂不是很合常理！”秦嫣然声音中微微有些颤抖。
    “没办法，我这人失忆之前可能就不怎么聪明。”竹觉随口说了一句。
    这句话落下，两个人又安静了片刻。
    秦嫣然沉默了一会，先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的过去？”
    “只要你愿意和我说，说多少我都愿意听。”竹觉道。
    了解问题所在，然后对症下药才是解决的办法。
    而且秦嫣然四年未出家门，让她敞开心扉多说说话也是好事。
    秦嫣然点了点头，她还是没有将那最后三个字给写下去，她收起了手机，凄美的脸颊朝向了夜空明月。
    唇齿微动，她说起了过去。
    “从我记事起，我就只在照片上见过我的母亲，他们告诉我，我母亲在生下我之后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小时候，我很羡慕其他孩子能和妈妈一起出去买菜逛街，可那时陪在我身边的都是一些佣人。反而其他的孩子，却很羡慕我能生在秦家里。”
    “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家族测试了修炼天赋，自从那次测试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愿意接近我了，他们都说我不是父亲亲生的，他们还说我的身上有厄运，碰到我的人都会失去修为……也就是从那以后，本来就没多少时间能回来看我的父亲，就如同消失了一样，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那时候我还在上高中，关于我的事情很快就在学校里传播开了，记得从那天开始，以前围在我身边的女生都对我避之不及，曾经给我写过情书的男生，开始在我背后传播我的坏话，重视我的导师也不再关注我。在学校里，我彻底的被孤立了。我开始变得很害怕去学校，我再也不相信男生们口中的喜欢和爱，也不再相信所谓的闺蜜友谊。”
    “有一天我从学校回到家里，发现家中所有关于母亲的照片全部都被烧毁了，唯一剩下关于母亲的物件，就是我手腕上的蓝色手环。听说母亲生前很喜欢蓝色，所以我也很喜欢这个颜色。”
    “后来，我因为害怕去学校，上完高中就不敢再去上大学。我去了公司里面我母亲以前工作过的岗位，可在那里我却处处受到刁难，某天我被公司里几个人设了圈套，让公司损失了一大笔钱，家里的人强制我辞退工作。”
    “离职后我就回到了自己的房子，我从害怕去学校变成了害怕外面所有的人，我不敢出家门，我害怕听到那些辱骂我母亲的话语，而我却没有惩罚他们，让他们闭嘴的能量。我一个人缩在屋子里，我很害怕孤独，但我更害怕外面的人。四年的时间里，白天我只能与电脑为伴，我每次都会把耳机的声音调到最大，因为没人和我说话。夜晚的时候，我怕自己在失眠后会想起太多太多不好的事情，必须吃安眠药才能入睡。”
    “……说起过去，我这个人除了窝囊就一无是处了。”
    到这里，秦嫣然就没有再继续说了。
    竹觉能看到她脸上的两道泪痕中，还有泪珠在不断的滑落。
    在她刚刚说话的过程中，她的喉咙会时常吞咽眼泪，她声音一直很颤抖，但却又没有哭腔。
    她憋着要哭出声的情绪，流着眼泪把自己的过去给叙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