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掌掌眼

    林子涵再睁开的眼睛时候，是在陆家老宅的地下室里。
    这个地下室曾经是陆家藏宝室的暗阁，后来陆家生意失败，但凡值点钱的物件都该卖的卖，该当的当，这里也就空了下来。
    自打林子涵入赘到陆家，这就成了他这个倒霉女婿的禁闭室，只要是有点罪过，他就得乖乖的蹲在这里反省，一蹲就得蹲上一宿。
    以前这里还能有人归置，后来变成禁闭室了，这里也就变成了蟑螂老鼠们的聚居地。
    他就是被一只爬在脸上的蟑螂给弄醒的，晃了晃脑袋，林子涵把那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甩下去，支撑着从地板上坐了起来，活动了下胳膊腿。
    而后他皱起眉头，挨了那么一顿打，他身体上竟然没什么大碍？
    脑袋上明明破了，但现在也没有再流血，这是怎么回事？
    林子涵想不明白，但眼下也没工夫想，小冰还在医院里等着换骨髓，他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爬上了通往上面的楼梯。
    费了半天劲，林子涵终于把上面那扇上锁的木门撞开，推开前面遮掩的书橱，走进了后面的书房里。
    今天陆家老宅出奇的安静，里里外外看不见一个人影，只能听见回廊里挂着的绿皮鹦鹉偶尔叫那么一两声。
    林子涵眉头微皱。
    这人都去哪了？
    就算家里人都走了，也该有徐妈在这看家打扫卫生，怎么她也没影了？
    林子涵刚走出回廊，头顶上的阳光就刺痛了双瞳，让他不由自主的把眼睛闭上，隔了一会儿才敢睁开。
    然而当他再度睁眼的时候，眼前的世界就整个变了模样，好像院子里的亭台楼榭，假山怪石，花草树木，所有一切都变成透明的了，轻而易举的就能从表面看到内部，像在看x光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林子涵使劲甩了甩头，把眼睛闭上又睁开，这种奇怪的现象却又消失了，于是他无奈的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还以为自己会像小说主角一样获得什么特异功能呢。
    回到自己房间，从床垫底下翻出了二百多块零钱。
    那是他平时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给妹妹买营养品的钱。
    看着手中的那把零钱，林子涵不由得颓然苦笑，这就是杯水车薪吧。
    二百多块跟六十五万之间的差距，恍若天堑。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得去趟医院。
    走到大门口，林子涵发现门是锁着的，于是只好转到后花园，那片竹林里有一处隐蔽的矮墙，平时林子涵偷偷跑出去，都走的是这条捷径。
    他两下就爬了上去，跳出了墙外。
    然而身形刚刚落地，旁边就蹿过来一个黑影，一拳头杵着林子涵的肩膀，大声吼了一嗓子：“行啊你，几天不见玩上飞檐走壁了？”
    林子涵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翠玉轩的陈胖，这才把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陈胖本名叫陈亮，因为长得胖乎乎的，大家都习惯了叫他陈胖。
    陈胖是翠玉轩老掌柜何宇坤的徒弟，一年前才上手，身份和林子涵差不多，在店里也是个打杂的。
    林子涵和陈胖年纪相仿，又常在一起开玩笑，因而也算有那么点交情。
    “你说什么呢？
    咱们不是上午才见面吗？”
    林子涵有些莫名其妙，陆家老宅就在古玩城附近，而藏宝阁和翠玉轩也是正对门，他和陈胖哪天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就几天没见了？
    “喂，你没发烧吧？”
    陈胖抬手去摸林子涵的额头，又掏出手机递给他看：“你们陆家不是集体到三亚旅游了吗？
    这都去了快一个星期了。
    你看看吧，今天都几号了。”
    林子涵看着那个手机屏幕，一下子被弄愣了。
    他清楚的记得，是八月十六日那天上午，医院给他发的信息，告诉他骨髓配型成功了，让他赶紧准备六十五万的手术费。
    而现在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八月二十二日了。
    林子涵暗暗掐了自己一下，身上的确有痛感，自己应该不是在做梦。
    难道说，我整整昏迷了六天？
    林子涵百思不得其解，他在地下室里不吃不喝，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还像正常人一样活蹦乱跳。
    不仅没有一点不适感，反而觉得身子骨特别的轻松，这好像不科学吧？
    再说了，陆家的生意最近刚刚回暖，王雅珍怎么可能丢开生意不顾，带着全家人跑出去旅游呢？
    “你听谁说陆家人去三亚了？”
    “整个古玩城都知道呀，你家那个丈母娘还动不动发朋友圈呢。”
    陈胖也被林子涵的话给问愣了，盯着他打量了两眼：“怎么，他们没带你去呀？”
    “没带。”
    林子涵摇摇头，旅游这种事，什么时候能轮得到他？
    “看来这上门女婿不好当呀，人家旅游都不带着你！”
    陈胖在他身后揶揄道。
    这条小巷直通古玩城，刚出了巷口，就是古玩城的后大门，大门两边时常聚集着不少摆地摊的古玩贩子。
    今天又是星期六，街两边的摊位都占满了。
    街道上更是挤满了熙熙攘攘的淘宝客，到处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比古玩城里面还要热闹。
    “唉，你等等，我看见一个好东西，快过来帮我掌掌眼。”
    林子涵挤在人流中，没等走出几步远，就被陈胖一把拽住了。
    陈胖才拜师一年，就装起了懂行的，没事总爱在摊子上翻弄翻弄，有点闲钱还买几个蹩脚的小玩意，跟林子涵吹牛，说他又捡了一个大漏。
    尽管林子涵对古玩也挺感兴趣，平时也多看多学，但他和陈胖的性子大不相同，从来没在这儿买过一件东西。
    主要还是林子涵没那个闲钱，也没那个闲情逸致。
    而且他在陆家耳濡目染，早知道这行的水深水浅，绝不是他这种穷人能玩得起的。
    因此林子涵连头都没回，只说：“我还有事，你自己看。”
    “你就帮我看一眼，一眼总行了吧？”
    陈胖知道林子涵比他眼光“毒”，只要不太偏门的东西，他都能说出个子午卯酉，也算是半吊子鉴定专家。
    为了心里有底，陈胖拽住半吊子专家的胳膊，就是不撒开：“你要走，我就不认得这个哥们儿了！”
    林子涵受不了他的软磨硬泡，只得转回身，凝神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那个杯子。
    从胎体釉色上看，显然是近两年做出来的东西。
    可摊主却说是民国瓷，张开口就要价一百五。
    “你还是把东西放下吧，这物件到街口的工艺品店二十块钱能卖你仨。”
    林子涵凑近陈胖的耳畔小声道。
    陈胖盯着手里的杯子，撇撇嘴：“真的假的？
    二十块卖我仨？”
    那杯子被陈胖放回在地摊的边角处，摊主见陈胖要走，起身招呼道：“诶，再上上眼呗，我这还有许多好玩意呢。”
    “不了，全都是坑货，我没兴趣。”
    陈胖抬脚要走，林子涵却站在那儿不动窝儿了。
    他指着杯子旁边的那块石头问摊主：“这个您卖么？”
    摊主听他问起了那块黑不溜秋的石头，先是愣了一下，又举起大拇指道：“兄弟真是好眼力，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好物件，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其实那个摊主也是个外行，只是随口这么一忽悠，根本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东。
    可这对林子涵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因为当初陆家，就是让这种石头弄的差点没倾家荡产的。
    两年前，古玩城里刮起了一股赌石之风，但凡经营玉石类的大小商铺无不参与其中，甚至连经营其他类别的商家有很多也对此一试身手。
    那时候古玩城里几乎家家都配备了一台切石机，百宝架上无不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翡翠原石。
    而陆华王雅珍夫妇对此也有极高的兴致，刚开始牛刀小试，就赚得盆满钵满。
    尝到甜头以后，夫妇俩就变本加厉，押上了全部家当，亲自到缅甸去淘原石。
    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带回来的只是一堆毫无价值的破石头，根本一文不值。
    一夜之间，整个陆家变得风雨飘摇，差点没因此一蹶不振，彻底躺下。
    所以林子涵入赘陆家时，陆家老宅里仍随处能见到这种石头，让他对此印象非常深刻。
    而他刚刚看到的，正是那种黑色皮壳的翡翠原石。
    若是在从前，他连半拉眼都不希得去瞧它。
    可就在刚才的转瞬之间，他却仿佛在原石中看到了一抹浓艳的绿色，让他那颗心顿时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