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夜空中最亮的星（上）

    演唱会过了午夜还无法正常结束，全场粉丝如痴如狂地大喊“安可”。青花和月四人返场三次，粉丝却依旧不肯离去。
    最后是场馆方断了电，演唱会才在粉丝的大哭声中正式结束。
    为了安抚粉丝的情绪，青花和月四人还回到台上，举起手机——场下的粉丝也都各自举起能照明的用具：手机、荧光棒、甚至打火机。
    没有了舞台灯光效果的体育场里，却是星光满眼。他们四人与粉丝的距离全然拉近，同样借由小簇的光，照亮自己的眼睛，传达心底不灭的光芒。
    四人此时也都撤去了繁复耀眼的舞台服装，都只穿普通的白衬衫，最简单的蓝色牛仔裤。四个大男生洗尽铅华，索性并肩在舞台上并肩而坐。
    没有了契约的伴奏，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便都潋滟一笑。放弃了组合最擅长的古风原创音乐，四个人默契地一同打起了响指——
    他们选择翻唱别人的歌儿。这首歌儿是和郁曾经一直哼过的，青、花、月三人也都喜欢，便都学会了。
    此时此境，最适合唱的，恰是那首歌。
    因为那首歌的名字叫做：《夜空中最亮的星》。
    全场静下。
    四人清唱，嗓音宁静而起：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能否记起，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清唱到最后，全场万人大合唱。全曲循环无数遍，终于唱哑了嗓子，唱断了气息……便场上场下，都齐齐落下泪来。
    青花和月四人搭着肩膀，向在场所有粉丝深鞠躬，说明天的太阳还会照常升起，可是今晚的演出——结束了。
    场下哭成一团，辛欢立在后台门口，也不由得泪流满面。
    她希望她是错了，她不该一再想起曾经的那个晚上，录音棚里也同样是眼前的四个少年勾住彼此的肩膀，一同流着眼泪向大玻璃窗外的粉丝鞠躬，说——结束。
    她更希望她不会无法控制地一遍一遍在脑海中回放歌曲中的一句：“我宁愿所有的痛苦都留在心里，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她甚至想忘了，前世独自踯躅于那条西行的路上，当她面对那时偶遇的少年小龟——她的心里就是总会莫名其妙地跳出这句歌词，于是她救了他第一次，然后再用她自己的命救了他第二次——所为的，不过是小龟那时拥有一双与和郁，相似的眉眼。
    ……
    辛欢不知今晚青花和月四人何以忽然唱起这样的歌曲，却只觉上天冥冥之中仿佛降下注定。
    她便只能笑。
    不管是苦笑还是甜笑，至少都要保持笑的姿势。
    她只希望自己今晚所有的直觉都是错了：无论是开场时升降机的异常故障，还是后来那个莫名冲进化妆室的男人，再到这首歌，以及这首歌所调动的记忆——
    她只是想起很小时候听过小虎队的一首歌，名字叫《骊歌》。她那时小，不懂“骊歌”何意，便去问过白振轩。白振轩与她讲，先秦时有一首逸诗叫《骊驹》，是古人离别时候所唱的歌。《骊歌》便是指代《骊歌》。
    而她此时，只觉耳畔骊歌响彻。
    演唱会后还有庆功会，芒果娱乐在三里屯包下一间规模最大的夜场，招待所有的工作人员，说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累疯了的人们，今晚自然high翻了。大家开怀畅饮，喝完了酒便下场恣意舞动。
    辛欢却独自立在二楼的栏杆边，俯望这一片声色靡丽，奇怪地无法融入。
    或许是因为这栏杆和楼梯太过冷硬？
    铁板剪开焊成的楼梯踏板，边沿都没有经过处理，依旧狰狞着铁板剪开时候的棱角；
    二楼平台的栏杆，都是用废旧的铸铁暖气管焊接而成，粗犷到了极点。
    还有整个夜场的墙漆，竟然也都是黑色的。而墙上的装饰画，也尽是夸张的涂鸦喷绘……
    而挑空大厅天花上吊着的装饰品——竟然是一台凶悍的巨大黑色机车！
    巨大的机车被铁链层层裹缠着，架在半空中。虽然创意独特，却让她看了并无半点的舒服——只觉仿佛是一个人被这样吊在半空，纵然内心强大，一直没有放弃过反抗，可是却徒劳无功，每一个角度都能看见他的绝望……
    辛欢希望自己又是错了。
    她真的不该在这夜店里，事事处处总能隐约看见小龟的影子。
    喝酒跳舞玩儿骰子都不能满足的年轻人们，还钻进了夜店自带的密室逃脱游戏场景。
    几个房间玩儿过，大家都顺利逃脱，等到了最难的一个房间，几伙人都冲关失败。店里的服务员也自负地宣称，这最难的一个房间，至今还没有人能在规定时间里成功逃出过，被誉为京城最难逃脱的密室。
    大家便不甘心地抓了青花和月四位主角来玩儿，想看看凭借他们四个的智慧，是否能够将最后这一关挑战成功。
    四人便也都含笑起身。和郁立在人群中央，朝二楼的她微微挑起眼梢，向她使眼色，要她一起去。
    小萌也好奇，也是看见辛欢一直有些落寞，便冲上来将她拉下去。
    一大队人呼啦啦都到了最难的那间密室之外。
    这一次的解说不是现场的服务员，而是要大家在门外听一段录音。
    一个男子的嗓音，带着浓重黑雾，团团地涌来：“……这间密室的名字叫做——死亡。”
    “每一位闯关者，千万不要以为这仅仅是一个游戏。你会在房间里尝到，死亡的味道……除非你敢自信，你拥有死后重生的能力；否则，便不要尝试了。切记，切记。”
    门外的走廊里一片浓黑，只闪着红色的灯。大家的心便都是重重一坠。
    几个撺掇的年轻人便努力挑气氛，说：“这都是惯用的伎俩，在进去之前先给玩家巨大的心理压力，无形中加重闯关的难度……实则，没事的。反正都有半个小时的时限，就算到时候闯不出来，系统也会解救。”
    辛欢却怎么都放松不下来，她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那段录音明明是经过音效处理的，甚至可能是电子合成的声音，可是她就是觉得——那仿佛是小龟的声音！
    她便悄然走过去扯住和郁，冲他摇头。
    青花月三人都看见了，花上苑便先笑：“小和你干嘛？不会临阵脱逃吧？”
    辛欢的指尖都轻颤起来，攥着和郁的衣襟就是不愿放手，感觉那一角布料在她掌心都已经攥出了水来。
    和郁便微微蹙眉，向后退了一步，立在她身畔。
    然后朝大家扬眉一笑：“对不住了大家，让我——贪生怕死一回。”
    大家哄笑，却也没人怪他。原本，除了青花月三人以及钱未然等极亲近的人之外，外人眼里的和郁本就是文静胆小的模样。他今晚这样反应——有什么奇怪么？
    可是青花月那三个，包括钱未然，还是都深深地望了一眼他身边的辛欢。
    他便顺势举起自己受伤的右手，眨眼宣告：“不好意思，我是伤员，实在坚持不住了。你们玩儿，我先回家了。”
    花上苑上来佯作卡他脖子：“哎，太不仗义了吧！我们是去‘送死’哎！”
    和郁淡然转了转眼珠，极其自然地将长生这个倒霉蛋儿给抓过来，扔到花上苑眼前去：“我让长生替我去。这回不敢说我不仗义了吧？”
    ……
    万丈红尘，都被抛在身后，和郁握着辛欢的手，两人一同安静地走出了夜店。
    北京的冬夜干燥而寒冷。
    遥遥看去，居民区的窗口已经可以看见节日的红灯。
    远处不知哪里，仿佛还有顽皮的人忍不住早早地放响了炮仗。
    这就是人间烟火，平凡，却总是如此美丽。
    辛欢吸了吸鼻子，仿佛觉得眼睛有些酸。
    “怎么了？”他偏头来望她。
    她微笑，没回望他的眼睛，只轻轻地按了按心口：“……想家。”
    和郁点头：“演唱会完了，还差北京电视台一档春节晚会的录制。再有两天，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辛欢却笑了，笑得直想落泪：“……可是就算回到了家，我却还是觉得想家。”她用力笑着，抬头望他：“你说，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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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后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