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站 命运安排的会面

    “你回来啦？”
    李霜揉着惺忪睡眼，看见提着早点进门的周虞，他的大衣不在，摘去帽子后的头发有点凌乱，她的动作便顿了顿。
    周虞没有赞美她的演技，说道：“起来吃个早点吧，时间还早，你可以睡会儿再去片场上戏。”
    “我今天上午没有戏。”
    “那就睡一个上午。”
    “你的沙发太硬，我想睡床。”
    “那我送你回家。”
    李霜撇了撇嘴，裹着毯子起身，晃悠悠地进了洗手间，洗脸漱口，出来吃早餐。
    早餐吃到一半，李霜按捺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问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昨晚干什么去了？”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去见了个人，又去见了个人，想杀了他，没杀。”
    “哦。”李霜低头，喝一口豆浆，到底还是没忍住，抬头又问道，“你喜欢《leon》啊？”
    “嗯。”
    “我是这部片子上映的第二年出生的，九岁那年，同学租了一张碟，我看完后就想，我如果是演员，一定能演出一个更好的玛蒂尔达。”
    周虞抬起头，疑惑问道：“为什么？”
    “你觉得玛蒂尔达爱不爱leon？”李霜问道。
    周虞想了想，说道：“我不是电影专业，我是一个观众，我觉得她不爱。”
    “那你觉得leon爱玛蒂尔达吗？”
    “爱。”
    “这就对了。”
    “让雷诺演得好极了，恰到好处，但年少的波特曼还不行，她怎么能认为玛蒂尔达深爱leon呢？我知道，少女的爱情不是那个样子的。”
    “那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早恋过。”李霜眯着眼睛看他，“你是我的初恋啊，信不信？”
    “你开心就好。”
    “我吃饱了。”
    李霜放下筷子，去洗手间简单洗了手，出来时先给梁艾艾打电话，让她开车到楼下，然后看着周虞收拾东西，走进厨房。
    她跟着走进去，从背后用左手环抱住周虞的腰，右手向上，隔着衬衫，触及他的心口，轻轻地按了按。
    像是要跟随他心跳的节奏。
    “怎么了？”
    周虞问道。
    “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谁知道呢？”
    “你下次再让我等你，能不能让我进门等？外面很冷的。”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开着你的手机定位呢。”
    “还有这功能？”周虞吃了一惊。
    “你不许关掉。”
    “我觉得你有点过分。”
    “那又怎么样。”李霜将脸埋在他的肩胛中间，薄薄的衬衫很快被湿透，“我只是不想输掉你啊。”
    “我不是谁的。”
    “可我想你是我的。”
    “这就是你说的爱情的样子？”
    “谁知道呢。”
    “你开心就好。”
    “我不开心啊。”
    “很抱歉。”
    “没关系。”
    李霜走后，
    周虞收拾打扫了家里，然后洗澡，换上干净衣服，把脏衣服洗了，再打开电脑，找出往日工作的文件，一个一个拖进回收站，然后清空。
    时间便到了中午，
    手机响起。
    “我到啦。”
    “好，我这就下来。”
    ……
    ……
    “很好，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流白文化会议室里，一如既往的冰冷，陈芥末站起来，伸手和对面的毛寸头男子相握，高兴说道。
    “我们前老板在精神病院，新老板就是介绍你来的那个人，估计他不大会过来，公司我说了算，以后你就听我的。
    现在，你先去整理一下我发给你的提纲，一个小时后跟我出发，去面试一个人。”
    胡廉荣感觉脑子都是迷的。
    早餐过后，他鬼使神差地推掉约好的一家网站的内容编辑面试，然后来到临江区这家小破文化公司。
    这家公司地方不小，人却不多。
    只有两个。
    一个亢奋过度的年轻女孩子，自称是老板助理兼文化创意总监，还有一个年轻男孩子，看起来就像是个憨憨。
    女孩子陈芥末面试了他。
    陈芥末的细致入微和文理逻辑令他这个小十年十八流记者经验的中年男刮目相看，放弃起身离开的念头，认真地和陈芥末走完了一个上午的面试流程。
    他们沟通得很愉快。
    聊了期刊、八卦、小说、电影，还有诗歌。
    然后他便答应入职。
    月薪四千，五险一金。
    老实说，在杭城生存有点困难。
    但他觉得挺愉快。
    一个小时后，胡廉荣从电脑前起身，到打印机前取出打印好的提纲，有十多页。
    陈助理说这是前老板臆想的世界观，有点复杂，又有点新奇，但总体来说，这种幻想世界对于胡廉荣这样见惯岁月的中年男人而言，其实没太大的吸引力。
    陈芥末扫了一眼，非常满意，然后让小杨看守公司，他带着新员工胡廉荣出门，开上她的国产电动双人座小汽车，前往附近一间餐厅。
    三个人，
    要了一个小包厢。
    胡廉荣对于自己上班第一天就充当面试助手，倒没觉得不妥。
    “这是对方提出的，你看一下他的简历资料。辽省锦城人，中学文化，当过流浪歌手，做过模特，写过诗，干过餐厅服务员、送水工，还混过夜场……
    呵，倒是实诚，什么都写上。
    前段时间还在当小演员拍戏呢，片子还没上，不知真假。”
    陈芥末笑呵呵说道，“我怀疑这人就是混不下去了，借着面试模特的理由，先蹭一顿饭。可惜，他以为我们一家大文化公司，实际上我们不是。哈哈哈哈……”
    说话间，胡廉荣上前一步，给助理大人推开餐厅包厢的门。
    里面站着一个年轻人，高高瘦瘦，相貌俊秀，有点阴柔气质，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明显泛旧但是干净整洁的西装，笑容得体。
    “陈助理吗？你们好，我是李卓。”
    他主动伸手，先和陈芥末相握。
    然后，和胡廉荣握手。
    胡廉荣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对陈芥末说道：“是真的，我想起来。前段时间，我在金桥那边跟报道，在那部片子的片场有看到过他。”
    “你认识我？”
    李卓神情微微一变。
    胡廉荣笑眯眯道：“认识，认识。李先生，您不是因为太过骚气，破坏片场气氛，被那位大名鼎鼎的马导从组里开除了么？
    老实说，虽然有这样的经历，您也还是正经的电影演员，来给我们小公司的一个平面角色做衣架子模特，有点屈才。”
    李卓脸色略暗，旋即春风般掠过所有负面情绪，从容说道：“马导误会我，我一个小演员，也没有办法不是。”
    陈芥末来了兴趣，说道：“马导啊，我知道，烂片制造机，昨天还出新闻，说他接手了那个连续出事的片子《传书记》，今年贺岁档烂片大战，马导一人独占两片，左手打右手，好家伙，精彩了。”
    李卓“诚恳”说道：“马导还是有才华的。”
    “太假了。”陈芥末摆摆手，坐下说道，“来都来了，吃个饭吧。”
    “好。”
    三人落座。
    “你说马导误会了你，不瞒你说，我是资深八卦小能手，能不能讲讲？”陈芥末毫不客套，直接问道。
    李卓略作思考，说道：“马导好男色，我拒绝了他。”
    陈芥末目瞪口呆：“没听说过啊！”
    李卓摊手，说道：“我也很震惊。”
    “那他这是公报私仇啊。”
    李卓笑眯眯的，卖了一个把柄给陈芥末，说道：“所以呢，我把他的二手奔驰开进了千山湖。”
    “哈哈哈哈！”陈芥末拍着桌子，“我感觉你多半是在骗我，但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胡廉荣咧着嘴，笑道：“自信点，把‘多半是’三个字去掉。”
    “这位先生，我想你对我也有点误会。”李卓看向胡廉荣，认真分辨道。
    胡廉荣敲了敲桌子，语气淡淡的，仿佛长者：“年轻人，金桥影视城哪个剧组我没去过，江湖人称‘狗仔胡’，你到底为什么被马导踢出组，信不信我一个电话，三分钟之内拿到全部经过？”
    “不用不用。”
    陈芥末摆着手，“狗仔胡，人家已经很惨了，你不要伤口撒盐，我们只是需要个衣服架子，他长得还行啊，就这样吧。
    先吃饭，
    我饿了。”
    “好的，陈助理。”狗仔胡“恭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