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永垂不朽

    就在张晓阳和尚玲在上层与冰霜魔女战斗的时候，下方的7层楼也发生了激烈的交火。
    魔女结社的首领——徐夕，她带领着魔女结社的主力，正在突破7层最后的防御。
    7层聚集了特卫局总部最后的战力，是特卫局最后的精锐……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归根到底却也不过只是一帮残兵败将罢了。
    但即便如此，这些残兵依旧发挥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在7层通往6层的入口处双方发生了激烈的战斗，特卫局方面和魔女结社都损失惨重，双方在这场战斗之中死伤无算。
    魔女结社在发动三次进攻后，终于突破了特卫局的防守，打通了7层到6层的通路……但在主力接连战殁之后，能继续往下的人已经不多了。
    “首领，剩下的路，您只能自己走了。”徐夕的副手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说道，“我们会按照计划在这里阻止敌人追击。”
    徐夕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听着楼层其他地方不断传来的战斗声，她的心情愈加沉重。虽然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但依旧让她感觉到很不舒服。
    她沉吟片刻，然后张开了双臂。
    大楼内的应急灯，将徐夕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只见她那纤细的影子骤然膨胀，随后变成了扭曲的形状。
    那形状怪异的影子分裂成了两个部分，随后大一些的那个部分开始不断地膨胀、分裂、生长……最终变成了一群身形扭曲的怪物。
    那令人作呕的怪物能勉强看出是一个人形，但是身体却仿佛多个人类的血肉组合而成。那人形怪物双眼空洞如同两个黑洞，张开嘴巴之后口腔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眼睛……魔女们只是看一眼就觉得仿佛整个大脑都要裂开了一般。
    徐夕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看着自己的副手说道：“我将一个‘无形的血肉’留给你，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无形的血肉”并不是魔女遗物，而是徐夕和叶莲娜合作通过魔女能力制造出来的“武器”。这个武器可以繁殖、分裂出各色形态扭曲的怪物，这些怪物不仅实力远超常人而且能让人疯狂。城市里的那些到处乱爬的怪物，就是由“无形的血肉”产生的。
    副手面色严肃地说道：“跟随您一起进入这幢大楼的姐妹们，早就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我们必定会坚守在这里……直到最后一个人战殁。”
    徐夕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她用右拳敲击了两下左胸心脏的位置说：“为了……真正的自由。”
    “为了真正的自由！”那魔女做出了一个同样的动作。
    说完之后，徐夕便头也不回地向着更下层走去。
    ……
    林冬浑身是血，血液顺着手臂流到了她的斧刃之上。
    有些血是她自己的，但大部分血都是敌人的。
    特卫局知道魔女结社的目标在下层，于是在6层和7层之间的入口配置了最多的兵力来阻止敌人前进。林冬在还没有受伤的人之中级别最高，于是当仁不让地扛起了领导这一区域防卫的职责。
    英勇的战士们拼尽了全力，阻止了魔女结社大部队前进的脚步……但是却挡不住那个女人。
    魔女结社突破了特卫局最后的防线，并且反而在他们身后扎了根，攻守双方如两级反转般交换了场地。眼下魔女们一副要死守6、7层只见入口的架势，而进攻的压力则来到了特卫局这一边。
    眼见防线已失而且队伍被冲散成了一盘散沙，为了保存有生力量且避免腹背受敌，林冬在防线崩溃之后立即选择了撤退到大楼b区——那里离作为主要战场6、7层通道较远，几乎没有发生什么战斗，而且还有可以构建防线的隔离闸门。
    他们退到了b区，并在那里料理了伤员，重新恢复了一下队伍的组织度。
    重整旗鼓之后的特卫局的干员们，打算向结社魔女们再组织一次进攻……但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本该处于守势的结社魔女们却先他们一步行动了。
    一种特卫局干员们从未见过的人形怪物，以极快的速度冲入了b区，随后与特卫局的干员们短兵相接。
    枪弹打在这些怪物的身上不痛不痒，甚至连迟滞对方的动作都做不到。单兵火箭这种高爆、高穿甲的武器，能够这些人形怪物的身上炸出了一个深深的洞，但是这些伤都病不致命，怪物们身上的伤往往是转眼间又愈合。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形的怪物似乎对魔女遗物的效果也有一定的抗性。
    艾雅挥动着手中的火炬，爆裂的火球从她“咒术之火”中涌出，但是打在那些怪物身上往往只能将其打伤而不能将其杀死，那些怪物身上的烧伤似乎只有表皮……看起来效果还不如一些大口径的枪械。
    敌人的数量越来越多，以此刻特卫局的火力已经应付不了对方的人海战术了，只有那些手中持有遗物的干员们。
    林冬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决定暂时避其锋芒。
    “有序后撤到隔离区后面，准备关闭闸门！”
    一旦关闭了b区隔离区的闸门，也就意味着特卫局残存的战力，全部被封进了一个铁棺材里，可谓是上天无路遁地无门。虽然说这样敌人就打不进来，但他们却也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等待外部的救援到来……如果不是到万不得已，林冬也不想这么做。
    特卫局的干员有序地交替掩护缓缓后撤，当他们即将退到闸门后面的时候，一支队伍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侧翼——那是原本守在6层和7层之间入口处的魔女们。
    她们趁特卫局干员撤退的时候发动了突袭。
    战场的形式瞬息万变，特卫局众人撤退的通路瞬间被阻断，几乎是转瞬之间便要全线崩溃。
    艾雅因为腿脚受了伤，所以行动略微有些不便。虽然原本就将她安排在了偏靠后的位置，但她最终还是因为移动速度过慢和队伍脱了节。
    那巨型的人形怪物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冲到了她的面前，但艾雅此时却已经连反抗的力气和勇气都没有了……死亡预兆漫上心头，她害怕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但就在那巨大的人形怪物要将艾雅撕裂的时候，一点寒光闪过将那怪物沿着身体中轴线切成了两段。
    几秒种后，发现自己没有死的艾雅慢慢睁开眼，然后发现张晓阳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
    “张弟弟……”艾雅的眼中噙着泪水，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她不自觉地挪动脚步，向着这个刚才救了她一命的男人靠近……通常这个时候，只需要一个温柔的怀抱，或是一两句贴心的言语，就可以十分轻易地将这个女孩攻略。
    然而张晓阳却没有那么做，他非常直男地将艾雅往后推，一边示意她快点往后撤一边说道：“现在不是感激涕零的时候，趁着那怪物还没复原赶紧溜。”
    那怪物并没有死去，而是开始聚合——张晓阳知道这是和冰霜魔女制造的冰岩傀儡同样类型的生物。
    于是，张晓阳开启了死亡空间。
    穿着繁复黑色长裙、头顶戴着白骨王冠的“杀手皇后”出现在了张晓阳的身后。
    然后她举起了手中那厚重的大圣杯，接着如同抡大锤一样将其抡起又重重砸下。圣杯中流溢着的死亡气息，从宽阔的杯口狂涌而出，淹没了张晓阳眼前的那一坨血肉。
    几秒钟之后，那团被张晓阳斩成两段的血肉怪物迅速地枯萎，然后化作灰色的烟雾蒸发掉了，没有留下丝毫的残渣。
    在确定了祓魔刀对这些不死生物有奇效之后，张晓阳的身影便开始在战场上快速闪动。他在战场之中高速移动，转瞬之间便消灭了大量“无形之血肉”制造出来的怪物。
    持有祓魔刀的张晓阳加入战局，极大地缓解了特卫局方面的压力。结社的魔女们在发现形式不利之后毫不恋战，迅速地选择了后撤。特卫局这边没有追击的打算，林冬在松了一口气之后迅速安排人手对伤员进行救助，并让各小组的领队回去重新整理队伍。
    双方各退一步，让战斗的烈度瞬间降低。
    “张晓阳？”虽然还在战斗，但林冬终于缓过了一口气，她走到张晓阳面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和医疗科室一起后撤了吗？”
    “我和尚玲姐绕了回来，从后面突袭了魔女结社，接着和冰霜魔女发生了战斗……”张晓阳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刚才楼上的情况。
    等张晓阳将大致情况说明之后，林冬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们击杀掉冰霜魔女了？”
    “没有……”张晓阳摇了摇头，“我们把她打成了重伤，然后她被手下拼死救走了。”
    刚才尚玲在打出那一击决定胜负的剑技，摧毁了冰霜魔女的大部分细胞，但是却依旧没有能够将其杀死。那一剑没能杀死冰霜魔女，但也将冰霜魔女打成了重伤，眼下冰霜魔女算是暂时失去战斗能力了。
    其实本来张晓阳是有机会补刀的，但没想到一支一直隐藏在暗处暗中观察的一小队结社魔女埋伏了他一手，最后关头将张晓阳和尚玲打了个猝不及防。
    所幸她们也没有恋战，在救下重伤的冰霜魔女之后就跑掉了。
    结社魔女们不愿意继续战斗，但张晓阳和尚玲却不断放过她们。
    两人一路追击她们来到7楼……然后就跟丢了。
    他们来到下层的时候，发现7层通往6层的入口已经失守，所以尚玲猜测结社的魔女们应该是跑到更下层去了，于是便提出和张晓阳分头行动——她独自坐电梯先往下层去追击冰霜魔女，而张晓阳则是去援助特卫局的其他人。
    说到这里张晓阳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我本来想和她一起下去的，但是她说我没有授权无法到达6层级以下，就让我先来这边支援你们，顺便找甄书记要到进入下层的授权之后再去找她。”
    特卫局进入下层关押区的时候，是需要上级领导授权的。
    张晓阳作为一个d级人员，进入6层5层直属科长授权可以进入——也就是说张晓阳需要有熊星星的授权。如果要进入4层3层，则需要有局长或者书记的授权才行。
    至于21层则是近乎完全封闭的状态，只有专门负责关押保管遗物的保管人员，以及局长和书记才有资格进入，张晓阳这个级别根本没有资格进入。
    至于更底下还有没有地下室……这张晓阳就不清楚了，毕竟员工手册上没有写，人家不说张晓阳也不敢问。
    在听完了张晓阳讲述的情况之后，还没等甄礼开口说话，林冬便开口拒绝了张晓阳的提议。
    “你独自下去太危险了。”林冬一脸严肃地说道，“现在冰霜魔女和黄昏魔女两个天灾级魔女都在下面，你们两个人下去又能做什么？哪怕现在冰霜魔女重伤，黄昏魔女也绝对不是你们两个人能应付的。”
    事到如今他们依旧不知道黄昏魔女的能力是什么，只知道这些怪物是黄昏魔女召唤出来的……如果过往收集的情报没有错，那么黄昏魔女应该是擅长近战的魔女才对，但特卫局众人在与结社魔女们的战斗中，却甚至都没能逼得黄昏魔女直接出手。
    黄昏魔女仅仅凭借召唤出来的衍生物，就将特卫局众人逼得死伤无算，其实力可见一斑。
    “让他去吧。”
    就在气氛有些僵硬的时候，一个温和而沉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张晓阳和林冬齐齐回过头，发现甄礼被一名特卫局干员搀扶着，正慢慢地向他们二人走来。
    林冬在见到甄礼来到这里之后立刻就急了：“甄礼！你受了那样重的伤，不是让你不要来靠近6、7层入口的位置吗？”
    甄礼因为前期在战斗之中受了腹部的贯穿伤，所以在后续的战斗之中一直都被安排在偏靠后的位置。
    然而在听说了张晓阳再度折返之后，她终于忍不住来到了前方。
    甄礼认真地盯着张晓阳的眼睛，片刻之后她终于开口说道：“张晓阳，如果让你下去协助尚玲，你们能拼上性命去战斗吗？”
    张晓阳沉思片刻后摇头：“我不敢保证。”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闻了张晓阳这不确定的言语后，甄礼露出了笑容：“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真正的勇士，并不是比任何人都勇敢，而是明明内心无比惧怕，却也依然选择面对危险。在这个没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能够客观面对自己的内心的人，反而比那些夸夸其谈的人更加值得依靠。
    而且，甄礼也已经没有选择了。
    “把你的工牌给我，我给它附上权限。”
    张晓阳将工牌递给了甄礼，而甄礼则是掏出了自己的移动终端——那是特卫局定制的移动终端。
    她将张晓阳的工牌贴在终端的背面，在通过终端识别了张晓阳的工牌之后，她通过软件赋予了张晓阳权限。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将工牌递回给了张晓阳。
    “现在你最低可以进入3层……进入下层之后一定要小心，尽快和尚玲汇合。途中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理会，绝对不要打开任何的关押房，也不要进入任何的关押房”
    甄礼叮嘱着张晓阳，张晓阳则是连连点头。
    但随后张晓阳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抬起头看向甄礼然后问道：“书记，‘未来笔记’……不，‘命运之书’被关押在几层楼？我能将它取出来使用吗？”
    张晓阳觉得如果有命运之书的话，对上黄昏魔女胜利的机会可能会再大上一些，甚至可能直接不战而胜。
    “s级遗物在3层以下……”甄礼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动用s级遗物必须要得到上级有关部门的批准，我没有权限批准你进入，也没有权限将其配发给你。”
    “那为什么不赶紧找上级部门报批呢？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做的吗？”
    “哼，你以为就你聪明吗？”这次说话的人是林冬，她用一副十分不屑的语气说道，“早在下午战斗开始时我们就已经提交了申请使用s级魔女遗物的请示……但是上头直到现在都没给我们批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张晓阳人都傻了，“难道我们就不能变通一下，先将遗物拿出来用过之后再补手续上的东西吗？”
    甄礼闻言不禁叹了口气，然后她缓缓开口道：“晓阳，我希望你能够明白，s级遗物之所以是s级遗物，就是因为这些东西使用的代价太大，它们能带来的好处和它们带来的灾祸一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可是明明都已经到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了……”
    “晓阳，我这么和你说吧……”甄礼没等张晓阳说完就打断了他，“如果没有上级部门的批准，就算滨海市分局的人就算全部死光，也绝对不可以动用s级遗物。这就是我们的纪律，这就是这个体制的规则，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张晓阳嘴唇嚅嗫几下，几度欲言又止。
    “铁一般的纪律，还有绝不滥用力量……这就是我们和我们的敌人的差别。”甄礼拍了拍张晓阳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很抱歉，希望你能够理解。”
    就在两人交流着的时候，更靠前一些的位置突然传来了骚动——那些身形巨大的人形怪物，再一次对特卫局的干员们发动了进攻。
    结社魔女们利用刚才的退却的间隙迅速重整旗鼓，然后利用“无形之血肉”分裂了比原本数量更多的血肉怪物，然后驱使着这些血肉怪物向着特卫局所在的区域猛攻而来。
    战斗一直在进行，从来没有停止过。
    刚才那两分钟的安宁，只不过是今夜这片战场上一个微不足道的逗号。
    张晓阳提起刀便打算去参加战斗，然而甄礼却阻止了他。
    “这里就交给我们吧，你立刻赶往下层。”甄礼这样说道。
    “可是你们顶得住吗？”张晓阳看着周围各自受了轻重不一伤势的同事们，有些犹豫要不要留下来帮他们抵挡过这一波进攻再走。
    甄礼在得知他的想法后摇了摇头说：“你挡得住这一波，挡不住下一波，不解决掉这一切的根源，就会还有还有下下一波……去吧，去电梯那里，往下走去找尚玲。”
    张晓阳：“那些怪物源源不断，你们这样打消耗战不是办法。”
    甄礼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所以我们打算反攻。”
    张晓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们已经只有这么点人了，而且几乎人人都负伤，究竟要怎么反攻？”
    面对张晓阳的质疑，甄礼打开了手边的红色书籍说道：“没关系，我们还有援军。”
    甄礼手中的那本红色书籍编号a961，其能力……简单来说这是一本言灵书。这本书上记录了某些人曾经说过的话，当持有者念出书上的语句就会产生效果，根据语句的不同效果也会不一样。
    因为某些原因，一些人曾提议过将这本书列为s级遗物，并且永久封存不再使用，但最终还是在另一些人的极力反对，这本书的危害等级只被列为了a级。
    甄礼将书翻到了某一页，然后怀着敬畏而谦卑的心情，念出了书籍之中的那段文字。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伴随着甄礼的朗诵，大楼内起雾了
    从地面弥漫而起的烟雾之中，站起了一个个虚幻的身影。
    他们穿着不同时期不同颜色的军服，手中拿的武器也各不相同——从大刀红缨枪到汉阳造，从三八大盖到仿苏式的步枪……
    他们都是在战场上逝去的英灵，本应沉眠享受安宁。
    战斗与战场，对他们来说本应是昨日的追忆。
    然而当这片他们曾守卫过的土地再次遭受侵扰，他们却依旧选择响应召唤，再次拿起武器回到战场之上。
    “召唤英灵”正在让甄礼的精神力飞速枯竭，甄礼的意识已经模糊了。但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看到了扛着红旗的号手站上高处。
    然后，她听到了那令人熟悉的冲锋号。
    前进，前进！
    英灵们在冲锋的号声中集结在一起，已经失去血肉的躯体化为钢铁洪流，咆哮着冲向了他们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