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38 龙醒

    安德鲁并不知道——事实上除了会长夫妇之外根本没人知道——当初两人除了“假装关系紧张”之外，还做了一个约定，就是：彼此之间，需要真的保持一段距离，并各自保留一部分“只有各自知道的秘密”。
    即：必须有些重要的事情，只有会长一人知道，不能告诉伊莲夫人。同时也必须有另一些重要的事，只有伊莲夫人知道，不能告诉会长。
    仿佛是为了防范重要的情报全都彼此互通的话，会被什么人察觉到似的！
    假装关系紧张也似乎是为了降低什么人的警惕心。
    “你说安德鲁那孩子……不是一般的魔法师？”
    伊莲夫人吃了一惊。
    见丈夫没有进一步做解释的打算，皱眉道：“所以关于这安德鲁到底不一般在哪里，关于你究竟为什么从他还没来暖火城的时候，就十分看重他，你并不打算告诉我么？这就是你要保留的那部分秘密？就像我一直没和你说过，我这些年和深蓝魔法塔的融合进度？”
    贝鲁点了点头。
    伊莲夫人想了一下，摇头咬牙道：“我还是无法接受。我不和你说我与深蓝魔法塔的融合进度，并不影响谁。但你现在强行让安德鲁那孩子接受你的特训方案，他是真有可能会死的！”
    说到这，伊莲夫人本能地压低了声音，情绪口吻却更激动了：“且不说安德鲁目前已经对‘造火计划’所做的巨大贡献，单说他和芭芭拉的关系，你难道就不担心他万一死在特训过程中，我们女儿会怪你一辈子——”
    “是的，我不在乎了。”贝鲁会长打断了伊莲夫人的话，脸色有些让人陌生的硬冷，口吻则透着一种无所谓的轻描淡写，“安德鲁若是真的死在特训过程中，那……我也没办法。”
    伊莲夫人：“……”
    她看着丈夫的双眼，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好半晌，伊莲夫人才再次开口：“原来如此，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是么？”
    刚才她的情绪一度激动，可在听贝鲁会长轻描淡写地说“我不在乎安德鲁的死活”之后，伊莲夫人似乎反而情绪恢复了冷静。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丈夫，绝对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之所以不在乎，也绝对不是因为真的不在乎了，而肯定是因为已经“无暇在乎”。
    果然只听贝鲁会长说道：“最多三年吧。三年内无法击败魔法公会的话，不止我们暖火商会要彻底完蛋，这个世界也彻底完了。留给我们的时间，的确已经非常有限了。”
    伊莲夫人眼神一震，再度沉默下来。
    也难怪她会如此反应。
    她实际上已经非常冷静了。
    如果安德鲁在场听到贝鲁会长这番话，估计会更加震惊、失态的。
    一直以来，安德鲁都知道，这火焰世界有问题。
    努力运用灭火升级法的原理，来提升自己的最终目的，也正是为强大到足以了解这世界的问题，然后才能解决这世界的问题。
    但即便是从未低估过这火焰世界的病态程度的安德鲁，也从未有一次想到过：这世界其实已经时日无多了，不止病态，而是已经病入膏肓了！
    关键这话是从贝鲁会长口中说出来的，那就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而是不久前的双火战争中，贝鲁会长在和魔法公会的那三位地火学者交手的时候，确认下来的一件事。
    努力抓住一切机会探查情报的人，可不止有安德鲁。
    安德鲁通过奥尔良，去探查卡佩拉的情报。
    贝鲁会长更是通过魔法公会的三大地火学者，去查探到了这火焰世界最深层的某些秘密和问题。
    这就是贝鲁会长表现出“不在乎”、“没所谓”的原因了。
    因为如果赢不下来，那么三年后大家也都是死，既然如此还不如冒一冒险，豪赌一把。
    贝鲁会长赌：安德鲁能通过他所准备的特训方案。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对那孩子的重视程度。”伊莲夫人叹了口气，“我之前还以为，你看重他，是因为他能对‘造火计划’起到作用。现在才知道，你居然认为他是一个……翻盘点？”
    到现在，伊莲夫人不说完全支持，但至少有些理解丈夫的决定了。
    认真问：“你估计那孩子有几成几率，能够承受得住你的特训方案？”
    “三成左右吧。”贝鲁会长答道。
    一只巨大的水底生物，从透明的隧道玻璃外游过。
    这片水下的世界，美丽而又静谧。
    良久之后，只听伊莲夫人喃喃说了一句：“是么？只有，三成的成功率么……”
    同一时间，飞往王庭的魔法飞艇里。
    安德鲁已经随查理院长，走进一间练功房，面对面坐下。
    练功房的隔音完美，十分安静。正如这双火战争之后暂时平静下来的世界。
    谁能想到这安静之下，安德鲁即将面对的，竟是一个只有三成成功概率的、不成功就会死的魔鬼特训？
    飞艇中另一间练功房里的萨比耶，可还在那儿偷偷羡慕安德鲁能有单独特训的机会呢！
    安德鲁作为水魔法领主，达到了四阶，拥有水灵感应，还有那种不时会浮现出来的如水般的第六感，也只隐隐感觉到：这特训，绝对不一般。
    确实不会想到，居然特么只有三成的成功率。更不会想到这背后的种种。
    毕竟会长夫妇联手演戏这种事情，根本不是正常人所能够猜测到的方向。
    贝鲁和伊莲之所以那般选择，一定是出于某些只有他们夫妇二人知道的重大隐情。
    总之安德鲁对于接下来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样的特训，暂时还没有清晰的概念。
    不过很快安德鲁就要知道了。
    “特训分两步。”
    对面的查理院长竖起两根手指，完全不废话，直接进入正题，“第二步比较简单，我会教你如何把‘位阶’化为真正的‘战力’，你底子很好，再加上你其实已经自行触摸到了一丝会长大人他最强的‘迎击术’的奥义，所以这第二步应该问题不大。”
    安德鲁认真听着。
    之前在流火圣盾的暖火寺的事，以及之后去王庭的事，都暂时放下。
    现在就专注于特训。
    专注于把自己的“战斗力”，提升到和自己的“商务能力”至少一个级别的水准上。
    “第二步相对简单，意思是难关反而在第一步么？”安德鲁心说。
    果然只听查理院长接着道：“特训方案的真正难关，反而是第一步。老实说，这第一步对于战职者而言已经十分难过，对于我们魔法师而言，不但难过，简直是不能过、不可过……”
    “等、等一下！”安德鲁忍不住举手，脸色古怪。
    心说什么叫“不但难过，简直不能过、不可过”？
    这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又这么不对劲呢！
    忍不住问道：“敢问这特训方案，有名字么？有的话，该不会叫葵花宝典吧？”其实还有一句忍着没说：“这所谓难过、不能过、不可过的第一步，该不会是让我‘欲练神功挥刀自宫’吧？！”
    “葵花……宝典？是什么？”查理院长露出一丝疑惑，“你们归隐之地的什么魔法典籍么？”
    “没、没什么。”安德鲁松了口气，心说只要不是葵花宝典就好。
    只要不是葵花宝典，那不管什么样的特训，自己都接着！
    查理院长说：“特训第一步名为：龙醒。效果是让你达到四阶之后，各方面的力量，真正完成一种‘整合’。现在你虽然达到了四阶，但你的力量是‘散’的，并不凝练，也不集中。而为了达到‘整合力量’、达到‘龙醒’的效果……”
    说到这查理院长顿了顿，眼睑微垂，再次抬眼看过来的时候，眼神里多出了一些奇异的东西，脸色则变得有些冷：“……为了达到‘龙醒’的效果，接下来我必须麻烦安德鲁你，死一次。”
    “嗯？”安德鲁忽然一惊，察觉到了什么危险似的，抬手一抓，一把扣住了一个人的手腕。
    一名一袭白衣的英俊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间练功房里，无声无息出现在了安德鲁的身边，面无表情。
    “这是……火神机甲？法尔克爷爷交给安雅姐的那种火神机甲？”安德鲁愣了一下，很快就认出来了。
    一手扣住身旁这火神机甲的手腕，脖颈却是微微一痛。
    火神机甲手持一管暗红色的针剂，提前一步，已经扎入到了安德鲁的脖颈里，将针管中的一种让人感到不安的暗红色针剂，注入到了安德鲁的血管里。
    “干什么？这是干什么？！”
    事出突然，安德鲁事先全无防备，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不由一下跳了起来，脸色已经变了。
    有那么一瞬间，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一个念头：“查理院长，要害我？暖火商会要杀我？！”
    然而实际上，安德鲁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剧烈到无法形容的疼痛感、灼烧感、还有似乎被什么恐怖的怪兽生生撕裂感，已经迅速席卷了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从身体，到灵魂！
    扑通一声，安德鲁刚跳起来，又直接半跪下去，单脚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
    一双眼死死盯着对面的查理院长。
    只听到对方缓缓说道：“请挺过这份痛苦，保持清醒，不要失去意识，挺过去——这就是特训方案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