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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出神间,忽然听到有什么轰隆一声,还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见苏岑大喝一声:“往后退!”
    再一抬头,当即愣在当场!
    正上方滚滚沙石奔腾而下,显然是被雨水浸了太久,山石松动,发生了滑坡!
    马受了惊吓,长鸣一声,四下逃窜。泥水裹挟着山石,带着湮灭一切的气势,顷刻将所有人覆盖了去。
    慌乱间曲伶儿只觉得有人推了自己一把,从马上掉了下来,脑袋狠狠撞在石壁上,却也因此躲过了那一波冲击。
    下一瞬,就看见他的苏哥哥连人带马,被冲下了万丈深崖!
    六十里外,徐州城
    往来船只穿梭,四处搜救可能幸存的百姓,虽然房舍坍塌、满目疮痍,却并没有出现哀鸿遍野的景象。
    李释到徐州时是七月初二,只看了一眼城墙外的水势,二话不说,回去便下令转移城中百姓,暂撤城外栖凤山中。
    也亏得宁亲王的先见之明,七月初四夜里黄河便决了口,所幸人员伤亡不大,大多数人都转移去了栖凤山,只有一小部分老者仍顽固死守,不肯撤离。
    河水决口时,李释正在城中规劝那部分人。
    苏岑说的不假,不看着最后一人脱险,宁亲王是不会离开的。
    千钧一发之际,李释带着城中所有还没撤离的百姓上了城中高地戏马台,几乎是登上城楼的那一瞬间,洪水入城,顷刻淹没了整座徐州城。
    等到徐州刺史梁方派船过来,已经是第二日午后,而那封带着洪水决口,宁亲王下落不明的折子已经发出去了。
    相隔千里,事已至此李释也无可奈何,朝中他不担心,即便混乱一时,事后得知他没事后也会重新安定下来。
    他担心的是那个人。
    本来他没打招呼就离京而去那人肯定已经动了气,再加上这一出,他真的料想不到苏岑会作何反应。
    苏岑做事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却也正是如此,一次次把自己置于险境,不顾生死,遍体鳞伤。
    早知如此,离开之前的那天夜里就该把人好好收拾一顿,威逼也好,利诱也罢,让人指天起誓决不会离开长安城。实在不行,让人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也是好的。
    李释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察觉到有人进来,收了遐思,看着来人。
    这里是栖凤山上一座行宫,算起来该是前朝大业皇帝在位时斥资赦建的,也正因为如此,这座行宫虽然没莅临过一位皇帝,但却建的奢华至极,甚至算得上徐州一景。也得亏了大业皇帝这奢|淫无度的作派,才使得徐州百姓不至于风餐露宿,流落荒野。
    民脂民膏取于百姓,如今归于百姓,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来人是祁林,刚清点完行宫内的人员物资,过来奏报:“行宫内存粮两万石,加上从徐州运过来的十万石粮食,足够这里的百姓吃上一个月了。”
    “还不够,”李释道,“要做长足打算,万一一月后洪水不退,这十万百姓不能就这么饿着。下令从淮北、宿州、江南等地征调粮食,同时预备天凉后的棉衣棉被,徐州城内应该没人了,扩大搜救范围,凡是被洪水殃及的地方落难的百姓都要带过来,地方不够住再想办法,但不能放弃任何一个无辜的百姓。”摸着手上的扳指微一点头,“去吧。”
    祁林领命,却又站在原地僵持了一下,最后才开口道:“刚收到陈凌来信,说是苏大人和伶儿已经离京了,奉小天子之命过来详查徐州堤坝之事。”
    李释手上的动作一停,心里没由来地紧了紧。放眼望去远处徐州城中的一片汪洋,良久才道:“我知道了。”
    雨还在下,苏岑一开始是被痛醒的,全身没有一处不疼,好像被拆散了架似的。满嘴都是沙砾,刚咳了两声他就不敢动了,环顾左右,他如今处在崖壁上一棵横生出来的高山松上,每动一下枝干都跟着乱颤,谁也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给颤断了。
    草堂寺的主持说的果真不假,他这时气确实不济,难得一遇山石滑坡就出现在自己头顶上,天公不作美,他去哪儿说理去。
    试着小心动了动胳膊腿儿,还都有知觉,那应该是还都在,就是都疼得厉害,一时半会儿竟让他分不出来哪里是最疼的那处。
    想了想,还是算了,就这么悬在半山腰上,他又不能像猴子似的攀缘凿壁,全胳膊全腿儿又能怎么样,到最后被活生生饿死还不如一开始就摔死了来的痛快。
    苏岑半眯着眼任雨水冲刷着自己,只是想着临死了都没能见到那人最后一面,不免有些遗憾。
    可他太累了,许是连日奔波耗尽了力气,又或者在得知李释生死未卜时就已经丢了三魂六魄,凭着一口气支撑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他自一入长安城就在追着那人而去,如今终于是追不动了。
    死在有你在的这片地方,也算无憾了。
    苏岑难得做了一个美梦,梦里春宵帐暖,他靠在那人胸前讲这一路的经历。说到他被冲下山崖后那人俊挺的眉头皱了皱,抬起他那下巴拿一双深沉的眼睛凝看着他。
    那双眼睛把他看的那么透彻,他又怎么敢与之对视,笑着躲到那人怀里:“我累了,我要睡了。”
    那人叹了口气,“你睡了,我以后怎么睡呢?”
    他闻着那人身上越来越重的檀香味,先是咬紧了牙关,苦涩入喉,伴随着那人似有似无的抚摸,终是哽咽着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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