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落城

    索伦骑着关海法在空中跳跃，扭头看着大队骑兵在沙洲上驰骋扬起的黄风。由黑衣半精灵武士率领的骑兵已经出动，能从魔兽围攻中杀出来的马贼自然都是精锐，一声令下就集结起来开始长途奔袭。
    ‘白鹰’伊阿基尔乘着一只巨大的白雕，翼展超过十米的巨大魔兽，在天际翱翔。
    这领队的头鹰队后，还有十几只稍小一些的巨鹰盘旋在云端，是那些白衣精灵武士的坐骑，想来白鹰团是和这一窝巨鹰签了什么魔法协议，这称呼倒也名副其实。
    玛丽娅和伊阿基尔指派的一名白衣精灵武士同乘，骑着巨鹰去找东方辰星号带路了。
    而索伦和白鹰团先行一步，前往艾阿里希城打探消息。
    关海法带着索伦一个闪跃，跳到白雕的背上，“这是你的契约兽吗？也叫白鹰？”
    “它是‘远山的风之王’，是我故国守护神兽的后裔，”伊阿基尔抱着双臂站在巨鹰的背脊上，身后背着一对银光闪烁的魔法弯刀，“我的故国‘风之国’在沙漠的北边，群山的深处，远山白鹰的家园。可惜‘炼金’炸平了鹰之崖，现在这世上的白鹰只有‘风之王’这一窝了。”
    索伦摸着下巴，“炸平了山头？那个‘炼金’那么厉害的吗？”
    “当然，‘沙之炼金’是少有的兼具智慧与神力的强大主神，而且性格强势，南大陆几乎是她的后花园，连北方诸神都不能染指，”伊阿基尔叹息，“她失踪了那么久，但沙之国的所有人都认为终有一天，她将如狂风沙暴一般回归。真是想不到我居然能看到她陨落的一天，到底是什么样的强者能击毙‘炼金’呢？实在是难以想象世间还存在比‘炼金’更强的英雄……”
    “哈哈哈，客气了客气了。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索伦哈哈哈得叉腰大笑。
    伊阿基尔，“？？？”
    “哦，那座城就是艾阿里希吧！”索伦远远看到在沙漠的尽头，出现了一片大范围的绿地，远远可以看见城市的边际。
    “不错，艾阿里希是一个交通枢纽，向北方和东北有两条商路联通着邻国。但是沙漠隔绝了南北，一般商队可无法穿越，所以都会在这里上船，走海路通往法尤姆的沙之国腹地。”伊阿基尔点点头，把手指塞到嘴里吹了一声，指挥着白鹰们盘旋着下落，隐蔽到一处沙丘附近，“看来魔兽还没侵袭到附近，我派人入城打探一下状况。”
    伊阿基尔招招手，就有两个白衣武士跳下巨鹰，解下武器和头巾，换成平民旅人的打扮。
    “这些都是你的臣民吗？还是子女？可靠吗？”索伦也注意到这些精灵武士对伊阿基尔言听计从。其实精灵会反抗精灵同盟还真是蛮奇怪的。
    “是旧部的子嗣，”伊阿基尔倒也知道索伦在奇怪什么，“我们是最后一批风之民，被抢夺了国土和故乡。它们的父辈大都死在‘沙之炼金’手里，你也知道精灵的寿命很长，这些仇恨可没那么轻易能忘掉的。”
    后队半精灵们率领的马队也赶了过来，在沙丘后面扎下一个简易的营盘，开始吃喝，穿甲，做好战斗准备。
    白鹰伊阿基尔站在沙丘上眺望北方，大概是在看它的故土。
    “如果战局顺利的话，或许我们能帮你重建风之国。”索伦看看这些士兵，倒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哪怕刚经历了重大挫折，却也没有人丧失斗志，对头领依然保有信心。
    看得出这中年人确实有两把刷子，被沙之国围剿了半辈子是练起来了，可惜就是运气不大好。但百折不挠，也确实是难得的品质了。
    “我可早已过了年轻人指点江山的年纪，不再抱那么长远的期望了，”伊阿基尔看了索伦一眼，“拿下艾阿里希城不是难事，难的是站稳脚跟，一旦兽潮包夹过来，而沙之国的舰队又封锁了港湾，那这里恐怕就会沦为死地。
    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在局势发展到那一步的时候，我会率领白鹰团逃到沙漠里，保留最后的火种。”
    索伦点点头，“理解理解，领袖该为自己的追随者负责。既然你愿意与我们联手，那我也承诺允许白鹰团在我们打下的领地发展壮大。按照帝国的传统，你们打下的城就算你们自己的据点，没有人会约束你们扩张。”
    伊阿基尔看着索伦，“你说真的？那假如我们打下艾阿里希呢？”
    索伦哈哈笑，“那你打喽，打的下来就归你。”
    伊阿基尔点点头。
    于是第二天凌晨，当东方辰星号贴着沙海连夜飙车赶路，顺着沙浪滑来的时候，白鹰已经把艾阿里希城攻下了，而且一共就用了四十多个人。
    “……他怎么做到的？”波鲁裘斯的假眼珠子差点没瞪飞出来。
    索伦汗，“他的手下拜访了城里的行会老板们，真真假假得散布了一些谣言，把魔兽来袭，帝国大军压境，和沙之国的驻军打算乘船逃跑的事情说的夸张了些。
    然后白鹰派手下的精锐武士四十人钻到油缸里，伪装成商队混入城中。黄昏时突袭攻占城门，城主府，并在码头放火，外面的盗匪来回跑马，掀起沙尘制造大军压境的假象。并鼓动奴隶和平民暴乱。
    于是那些行会老板就被说服了，带着家丁和佣兵驱逐驻军准备向帝国投诚。本地驻军本来就不多了，都是些仆从军，听说要向帝国投诚，就直接把准备好的旗子换了加入。
    港口的精灵舰队在码头仓库忙着救火，抢救军械物资，看到城里发生动乱，到处都是帝国的旗帜，以为是阿努比斯的奇兵又杀过来了，担心晚了走不掉，押着补给船连夜跑了。闹腾了一整夜，刚刚才恢复秩序。”
    指挥室里一片沉默。
    “咳咳，”索伦尴尬，“伊阿基尔倒也不傻，他也知道自己只是占了个便宜，愿意把艾阿里希城献给帝国，作为白鹰团结盟的礼物。我们可以给他个委任总督之类的位置，安抚本地的民心。”
    吉尔特想了想，“他在证明自己的价值，表达联手的诚意。”
    “不过，”再次伪装了容貌的玛丽娅开口，“这样一来，我们就没法屠城了吧？”
    众人扭头看她。
    后勤和密探小姐也坦然得开口，“怎么，不屠城哪里来的军费？而且本地的行会和仆从种族能背叛精灵，也能轻而易举得背叛帝国吧？”
    索伦忍不住开口，“不是你建议和盗贼团联手吗？”
    “是的，但现在我们的大军已经走出了沙海，并且拿下了艾阿里希城，目的已经达到了，等魔兽围城或是沙之国来攻的时候，这些人会成为背后的隐患，派人看着会消耗精力，而且养着纯粹是浪费粮食。”
    玛丽娅环视众人，“我建议以安抚的名义召集本地的豪族，酋长和商人们宴会，分批解除他们的武装，然后将反抗者杀光。投降的卖到帝国去换取军资金。这是风险最低，解决问题最彻底的方法。”
    索伦开口，“但第一次有人投降就这么干，以后还怎么打？不如让我的人去转化下层的平民……”
    “去挣夺本地人的支持？恕我冒昧，那需要占用多少时间，多少士兵来讲课推广阁下的理论呢？他们会说当地的语言吗？一般的农奴们能听得懂吗？”玛丽娅盯着索伦，“而且一旦您的方案开始进行，恐怕那些酋长和奴隶主会立刻反应过来，串联起来造反吧？它们只要有心煽动，让本地人反抗不了解的外来者，实在是太简单了。还是统统杀光……”
    塞拉瑟斯拒绝，“不行！我拒绝屠杀放下武器投降的人，更别说还是普通平民。”
    “那么您要如何支付您许诺的奖励呢，掌旗官阁下？我想精灵海军和暴乱的民众已经把城里的仓库都搬空了吧？”
    玛丽娅一句话就把塞拉瑟斯问住了。
    而其他人也不发言，毕竟他们只是来协助战斗的雇佣兵身份，征服之后如何管理当地土著，那就全是领主的权责了。
    索伦想了想，“要快速，彻底，公平，同时不留隐患得解决问题是吧？那好吧，土改。”
    然后他大致介绍了下流程。简单说就是重新分配土地和资源，团结大多数，打击小部分。
    当然具体到艾阿里希本地的情况，就是帝国不再承认沙之国时代的一切契约，主仆，从属和部落关系。一切生产资料，土地和财产都归新先锋军重新分配。以村庄部落为单位，征收富裕者的财产‘多余部分’，然后按照聚落的人口，重新均分给部落里的每个人。
    玛丽娅张了张嘴，瞪着索伦半晌没说话。
    吉尔特皱着眉头，“你这……这是不是有点……”
    塞拉瑟斯居然还挺赞成的，“这个办法挺好的啊，法兰妮也是重新分封。”
    玛丽娅有点无语得看了脑子缺根弦的正主一眼，“这不是比直接杀人还狠毒？直接抄绝他们的家业，难道传出去，他们还会因为你没上来就砍头而感恩戴德吗？”
    索伦耸耸肩，“一码归一码，那些带头投靠我们的进步家族，如果肯配合我们的工作，则会获得额外的奖励，嘉奖他们投效的忠诚。并且优先委任他们成为地方的干部，当然，必须主动学习我们的思想并且通过考试才行。
    而那些拒绝改造，不肯主动合作，甚至还想生事的发动派……那就砍了呗，没必要废话了。”
    玛丽娅头都大了，“你抄了他们的家，还给他们一点点的‘奖励’，就这么‘解决’隐患？就算他们一时臣服了，也只是暂时屈服于兵威罢了啊……”
    “对，所以之后还要配合人口普查，成分和阶级清算，并且系统的，有组织的，长期的，定期的复查，同时发动人民群众的生产积极性，恢复生产……”索伦耸耸肩，“当然这不是重点，我们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为了‘打击’小部分人，重点是为了‘团结’剩下的大多数。这么做，会更快获得本地大多数人的支持。”
    “让一些农奴苦工支持你，有什么用？”玛丽娅叹气，“他们沦落到这个地步，不就是因为魔力的资质不足。你甚至没法从中招募出一支像样的军队。只要有几个部落反叛，本地的佣兵魔武士学着盗贼团往沙漠里一躲，这片地方就永无宁日了。
    你还不如一开始就杀掉本地的精英和豪族，这样做会彻底把他们推到对立面去的……”
    索伦摇头，“你们沉浸在魔法精英的美梦里太久，太忽略动员起来的群众的力量了。不，也不怪你们，毕竟你们压根没见识过……
    总之，初期的斗争必然艰难。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必然是要流血牺牲的。否则第一步都没迈出去，就和保守势力媾和，以后很快就会被腐化堕落。
    至于滥杀，这是原则性的问题，我们的刀是对着敌人的。所以对任何人我都给个机会自己选，是要做我们的同志，还是做我们的敌人。”
    看索伦这么坚持，而塞拉瑟斯这愣头愣脑得还觉得没什么问题。玛丽娅作为一个参谋也没有再坚持。
    这样事情就这么定下来，由索伦和他的新先锋军来对城里的奴隶主，酋长，地主们进行再教育和肃反。其他人则分别率队占领城门，仓库，码头等关键设施，防止可能发生的动乱。
    于是军队开始列队下船，东方辰星号翻越城墙，爬到艾阿里希城中央打开了炮门。
    本地的行会老板和酋长们以及他们的佣兵被聚集在广场上，不安得看着蜥蜴人骑兵鱼贯从军舰中冲跃下来，绕着全城的街巷占据制高点。
    ‘白鹰’伊阿基尔面不改色得带着他的武士们一切站在广场的前排。他其实算是这次乡绅豪族们投降的保人。虽然看不出有什么忐忑，但对于帝国接下来会采取的行动，他也没有十足的底气。毕竟这个世界战后屠城才是常态，单看帝国惯用的死灵兵种，也不是什么仁善的国家。所以他跳出来领头夺城，确实有赌一赌的成分在。
    赌一赌索伦这批人，到底是个什么器量。
    索伦站在船舷，低头看着城中密密麻麻的民众，蜥蜴人骑兵已经包抄了两翼，舰上和城墙上也架起了枪械和火炮。
    玛丽娅走到他身边，“你现在不管说什么，做什么，这些人都只能感觉到恐惧。大多数农奴连字都不认得，根本就不懂你说的生产资料生产关系是什么意思。但你要是动手把不服的酋长处死，搞不好它的领民还会因惊慌不安而导致恐慌和骚乱，等暴动发生就什么都晚了。”
    索伦看看她。
    玛丽娅最后建议了一次，“现在他们手里还握着武器呢，太冒险了。没必要这样硬来的。
    如果你安抚他们，把领头的和士兵分开，分批拉到城外沙漠里去处决，神不知鬼不觉。处理起来会安全得多……”
    “那好，就用他们听得懂的话来讲。”索伦扭过头不再听她的建议，独自跳上桅杆。
    玛丽娅暗叹一声退到一旁。
    “通灵回响！”索伦打了个响指，魔能的波纹扩散全城，他确实是魔法天赋更好，乌尔里德斯只用过一次的魔法，他就学会了。
    “沙之国的旧民，和风之国的旧民，我们是帝国来的部队，新先锋军！我是先锋官索伦！我们来这里，是来覆灭沙之国！！”
    索伦的吼声响彻云霄。不止是本地人，伊阿基尔和他的手下也有些意外得抬起头。
    “我们其实不必来艾阿里希，其实可以直扑法尤姆，斩掉示巴女王的首级！因为我做的到！看啊！我手持的，正是弑杀了炼金的神枪！！”
    他把龙枪高举，刺向天空，划破云层，在破晓的晨光下洒下万丈的金辉，好像挑起了朝阳。
    伊阿基尔大惊，“什么！那小子他难道说真的……”
    “但我们还是越过沙丘而来，因为我听说远古的魔神依然复苏，魔界的大军如乌云压境，朝着这座城市碾压过来了！
    而沙之国的权贵，本来应该守护你们的领主，却逃跑了！夹着尾巴！载着财货！坐着船远远的逃了！把你们统统抛弃在这里！这就是你们效忠侍奉了几代，十几代，上百代人的真王吗！！
    呸！恶心！！
    从现在起艾阿里希的这片领地，就是无主之地了！因为它过去的王，把它抛弃了！！”
    索伦单手握着长枪猛得一抡，枪杆暴涨，在沙海上掀起巨大的金色浪涛。
    然后人群悚然骚动起来，因为他们看到一个，两个，几十个，巨大的沙虫从远方的沙丘上矗立起来，成排得游动过来，仿佛正要冲过来淹没这座沙海中的孤城。
    “不用担心！那些巨沙虫已经向我效忠了！
    任何想要逃难的人，想要回去继续谄媚，效忠沙之女王的人，尽可以从南边的沙漠通行，逃到法尤姆去好了，巨沙虫一族是不会阻拦的！”
    “什，什么……难道是之前带路那个时候！”玛丽娅撑着船舷，瞪着眼看到巨沙虫真的如索伦说的那样，在城南让开一条通路来。
    “因为沙虫已与我新先锋军结为盟友！将会合力应对远方侵袭而来的魔神！
    而这片土地，艾阿里希，今天就由我新先锋军征服了！
    这是我们的土地，我要在此建立新的国度，新的家园！
    绝不背弃自己的故乡！也绝对不再把它交给什么魔鬼，什么神王来支配！！”
    索伦将龙枪收到四米，斜向脚下，指着脚下的芸芸众生，枪锋闪烁着耀眼的金芒，同样金色的魔眼中，犹如太阳的炽焰在燃烧。
    “听得懂吗，
    从此以后这里就是老子的地盘了。
    逆我者亡，顺我者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