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精灵使者

    修长轻捷的舰影，远远看去就两三层甲板，整体船身只有‘东方辰星’号的一半不到。
    三根桅杆上挂着精灵文明惯用的巨大三角帆，每一面洁白光滑犹如丝绸般反光的帆布上，不知是刺绣还是魔法烙印，都纹着一朵巨大的金玫瑰。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星星点点的金光。
    “差不多也该来了，沙之国的皇家舰队，”波鲁裘斯爬到桅杆上，把左边的假眼从手里抠出来举在手里远眺，另一只眼对照着手中一本小册子查阅，“‘轻舟’级巡洋舰，负责巡洋警戒驱逐海盗的快船，额定海员一百二十人，配备海军弓手一百二十人，随舰大法师数量不定，一般有两到三人。”
    站在旁边桅杆上的索伦瞄了一眼，那小本子大概是其他战场巫妖给波鲁裘斯做的攻略小抄，密密麻麻的写了一大堆，看来几次海军败战的总结写了不少啊。
    “有写这艘船的舰长擅长啥魔法之类的吗？金色玫瑰是什么魔法？”
    “金玫瑰是沙之国王室的纹章，因为皇家海军算是‘炼金’的私产，”吉尔特跃上来抱臂远望，“精灵诸神一般会用花卉作为自己的象征，属于其保护下的势力，王国，藩属国和城邦都会用带有这种花纹的旗帜便于识别。”
    索伦茫然走神，那法兰妮王国的鸢尾花也不是自己选的喽，而是有某个精灵保护神还是怎么的？
    吉尔特沉思，“可为什么要主动暴露，是抵近侦察，试探虚实，还是有什么其他的诡计？”
    波鲁裘斯想了想，“它们的侦测手段依靠大法师的观察眼类魔法，接近到可视范围是必须的，我想本来它们还打算靠得近一些，有机会说不定会突进港口开两炮，但在发现了要塞和通灵塔之后就即刻停下了。
    这种轻巡洋舰，顶多运输两三百人，加上船员也就五百个精灵武士，还对我们的城防起不到实质的威胁，或许确实如索伦所说，沙之国从战略上选择放弃艾阿里希城的夺还，舍弃沙漠这一侧做战略缓冲区，打算让我们和魔族相互牵制。”
    “可问题是，精灵海军是不是真的只派来了一艘船，”吉尔特质疑，“如果还有舰队藏在深海，或者后续船支在几日内相继赶到的话，哪怕不攻击，都好像在艾阿里希这里悬了一把剑。
    一旦被它们试探出城中的虚实，或者察觉我们不是在与北边的魔族作战，而是打算南下。甚至可能直接进攻后方，逼迫我们回援。”
    “那我们能主动出击把这艘船打掉吗？”索伦举着拇指瞄了瞄。
    现在天气还不错，海面上可见度良好，但实际距离其实有五六公里以上，索伦能借助魔眼看到船舷上来回走到的人影，而且舰船本身也有大量的魔法守护。
    可就算远远得用龙枪乱刺也顶多刺死几个海员。以精灵海军的素质恐怕打草惊蛇了立刻就会掉头远遁，除非走了鸿运，第一枪正好能把精灵战舰内部的魔晶储存舱点爆了。
    “很难，精灵擅长海战，也绝不会脑抽了和吨位差这么多的大船‘东方辰星号’正面对轰，只要远远钓着我们跑到深海，就能集结起舰队，狼群一样围死我们。”波鲁裘斯随便翻翻笔记，都能找到不少这样被耗到死的惨败经验教训，“海军太戒备了不会靠的太近，这个距离大魔法也没用，太容易被提前察觉并规避了。”
    吉尔特托着下巴，“虚闪呢？他们的船上会有针对虚圈的防御吗？我们跳到附近的海面，然后潜入偷袭如何？”
    “你带上二十人就是极限了吧，他们船上起码两百个精灵武士，一旦被发现实在太冒险了。从虚圈的”波鲁裘斯又对着想开口说话的索伦扬扬手里的小册子，补充了一句，“别，别一上来就想着死亡冲锋，以前海战就用过了，效果也不理想。而且阿努比斯在南大陆这么久了，我想巡洋舰上肯定会准备‘苏生之歌’的卷轴，或者类似功能的触发性魔法道具。”
    “苏生之歌？那是啥？能抗死亡冲锋？”索伦一愣。
    吉尔特扭头和他解释，“是一种复活魔法，理论上，禁咒就只有更上位的禁咒才能直接抵挡。但其实，战场上并不需要拿禁咒一级的魔法来兑换死亡冲锋。
    因为被死亡冲锋的魔法效果造成的死亡，其实可以看作将灵魂收割给‘死亡’的仪式。因此只要趁着尸体没有被破坏，及时用神殿准备的高级复活魔法，‘苏生之歌’，就能实现群体复活。”
    “啥——！？老子才学的群体秒杀的大招，你就告诉我没用了，人家还能群体复活？这打个屁啊！”索伦接受不能。
    波鲁裘斯白了他一眼，“你是才学会，魔族那边确实也是倒霉，第一次见所以没防备。可死亡冲锋实际上都被开发出来这么多年了，哪有那么无敌的招式，精灵又不是傻子。
    复活类就是精灵神殿专门针对开发出来抑制死亡冲锋的魔法，可以把灵魂从死亡的祭祀中抢回来，而且吟唱类魔法可以长时间大范围的施放。
    死亡冲锋开始准备的时候死界降临的特征极为明显，它们只要先一步展开卷轴，覆盖在‘苏生之歌’的庇佑中，就算被正面冲过，也可以原地复活，然后在复活的生效期间，集火秒掉冲过来陷入包围的死亡骑士，几乎是完克。”
    索伦无语了，“那还打个屁啊，她们全程复活魔法乱放不就完了。”
    波鲁裘斯哼了一声，“你以为魔法师的战斗这么简单吗，我们也有打断和反制的魔法手段，单纯要杀人的话，又何必非得用死亡冲锋，把尸体直接炸成碎肉，复活魔法不也无效了。
    何况要制作‘苏生之歌’，至少也需要一个精灵神主唱来抵消‘死亡’的神格，还要加上神殿的一群高阶祭司合音才能完成。虽然不是禁咒，也是十级以上的高阶魔法，算是针对性的战略物资了好吗。当然，用来换你一个禁咒也值得了。”
    吉尔特点点头，“基本上和精灵的战斗就是看准时机互换技能，因为很多时候战场环境和军备资源的限制，战前准备的仪式型魔法和魔法阵，在势均力敌的时候直接会互换掉，这个时候哪一边的法术位更多，哪一边就会占据优势。
    精灵的魔法素质占据优势，大法师掌握的技能也更多。不过巫妖没有法术位限制，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场巫妖就可以独当一面，所以在正面战场就形成了僵持。
    或许打起来的时候，哪一方因为占据一两个新开发的对策魔法的优势，就能获得压倒性的胜利，但不到真的开始兑子大决战的时候，谁也说不准。”
    索伦无语，得，他才刚觉得稍微有点秒天秒地秒空气的战斗力，结果都没让他爽三章就告诉他这个技能几百年前就被砍了一刀，现在纯鸡肋，到底还能不能玩了！
    “谁说不能用的，再怎么说都是一个禁咒，否则又何必这么针对呢，只不过精灵本来人口就少，当年被死亡冲锋杀了好一批人，我想他们是不大可能对这招不做防备的……实在不行你还可以当成个免伤技来用嘛。”反正被削弱的又不是自己，波鲁裘斯倒是大大咧咧得。
    索伦，“……”
    虽然胡扯扯远了，但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死亡冲锋，而在于怎么处理掉远远得监视着他们的这艘精灵巡洋舰。而且就算真想办法处理掉了，对方只要再派一艘过来就又玩蛋了。
    说白了还是海上的战略主动权并不在他们手中。精灵海军也不需要特别多兵力，就这么一艘一艘得派船过来监视着他们，到底又该怎么开展南下的奇袭作战。
    结果三个少年像大乌鸦一样在桅杆上蹲了半天，都没商量个所以然出来。
    但精灵都出现在眼前了，还是得召开扩大会议讨论一下，因为西琼又在船舱地下闭关，所以索伦也不指望其他的魔女能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我去劝那艘船投降。”
    站在塞拉瑟斯身边泛着银光的精灵少女这么说。
    索伦，“你特码谁啊你！”
    “银龙将军现在已经升格成剑灵，有泰坦血肉升级的魔法剑为依托，可以不依靠他人的魔力独立存在了。”塞拉瑟斯大致说明了佩剑的状况，“她会协助我完成试炼，击败沙之国。”
    波鲁裘斯好奇得转着眼球，“居然能从言灵幽魂的状态升级成剑灵这样高等的魔法体妖精，真是前所未闻……不，精灵还能结成灵体这是开创性的魔法吧，该说真不愧是那位银龙将军……不过您怎么和之前雕像上的模样不大一样了？”
    精灵少女得意洋洋得叉着腰，“因为我被打死的时候好多记忆都消散了嘛，只有一百来岁的样貌我记得最清楚啊。所以人家现在是可怜可爱的精灵少女哒哟！”
    索伦斜着眼看她，你就故意装嫩是吧……
    吉尔特也点点头，“那么就拜托您试着交涉一下吧。”
    “哦！包在我身上了！”
    “等，等等等等！”索伦差点被口水呛到，“这展开是怎么回事啊！你们怎么这么无所谓得相信她了啊！她可是个精灵啊！”
    星莫名其妙的，“伊阿基尔他们不也是精灵。你不是都和风精灵结盟了吗？”
    索伦头大，“不是，可是，她之前是神殿那边的头号打手吧！还是被帝国打死的，为什么要协助我们和精灵为敌啊！”
    银龙少女一开始听到索伦的质疑还有点不满，但听到自己被称为‘头号打手’，又变成一副‘哎呀真是没办法因为这么强就是老娘的原罪啊’的满意表情……看起来傻兮兮的。
    “恩，你如果是指动机的话，”波鲁裘斯说道，“我记得她和‘沙之炼金’不大对付，而且仇还挺大的。”
    哈？
    “谁？哦！炼金！我记起来了！就是她带头反对，导致我连称号都没拿到啊！”银龙将军忿忿不平，“本来神殿都要把‘魔法’的称号给我了！她非要说什么‘魔法’的范畴太大，变成凌驾于她们之上的上神了！其实根本就是嫉妒我的才能，还轻视我是个混血！故意把事情都搅黄了！哼！这次终于恢复了千分之一的实力，看我不收拾这臭婊子！”
    众人无语，看看索伦。
    索伦皱眉，“……你是混血？半精灵？”
    “不算半精灵，四分之一，”银龙将军看了他一眼，“我的祖母是精灵，人类的血统比较多。”
    “那你还协助神殿镇压先锋军？”索伦恼怒，“两不相帮总可以做到吧！”
    波鲁裘斯欲言又止。
    “干嘛呀，我的私事和你有关系吗？”银龙将军不满，但似乎是看在塞拉瑟斯的面子上还是解释了一句，“好吧好吧，这事你想知道的话也不难查，反正都过去这么多年我也看开了。
    我的祖母是一位有机会封神的高阶祭司，但是我的祖父是一个先锋军的团长，对，他诱骗了我的祖母，偷走了她的泰坦神器。导致她失去了封神的资格还抛弃了她。”
    呃……索伦硬着头皮，“但那也不至于……”
    银龙将军瞪着他，“我的母亲在神殿长大，一直想夺回祖母的神器，大概还想找到父亲对质吧。结果她又被先锋军花言巧语得欺骗，不仅被利用偷走了更多的神器和魔法书，还再一次被遗弃生下了我。
    这丑事以前还被先锋军们当作睿智的谋略和胜利大为宣传呢，所以你也理解我和先锋军之间的‘私仇’了吧？”
    塞拉瑟斯，“真是人渣！”
    哎哟……基力安……你们那一辈办事的风格和手段还真的是有点下作了啊……
    索伦也是无语了，怎么，难道反驳几句‘先锋军做事不择手段很正常’‘你父亲和爷爷没杀妻证道已经很仁慈了’，‘不管什么样的决定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人类’吗？靠了他可没这么厚脸皮。
    银龙将军哼了一声，“得啦，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塞拉瑟斯说你们愿意收留包容各种种族，给战俘一条生路甚至和风精灵同盟？
    那你至少还不是基力安那样赶尽杀绝的疯子。如果你答应承诺，对愿意投降的沙精灵也不追究，我当然同意协助劝说厌恶了战争的人放下武器。
    哼，你可能不信，但像我的祖母和母亲那样，对人类始终怀有好感和期待的精灵一点都不少。我也因为她们的教诲，一直在努力阻止那些极端份子挑起人类和精灵之间的全面战争。
    如果不是先锋军暗算了我，或许精灵这边的极端派，‘炼金’那群家伙，也不会在神殿占据上风，惨烈的第三次大战也不会发生了……”
    你不是好多记忆消散了么……
    索伦撇撇嘴，“好吧好吧，反正我们暂时也没别的办法。你想试试就试试，这么多年的战争血仇，我可不觉得精灵会那么轻易得投降。”
    银龙将军笑，“呵呵。”
    然后她飞出去转了一圈，没花费多长时间就把两个精灵使者带过来了。
    “这两位是沙之国皇家舰队，‘轻羽’号巡洋舰的舰长卡拉维尔，和舰队卫队长珊达尔。”银龙将军为双方介绍，“这是通灵帝国的先锋官索伦。”
    虽然对方真的派出使者跟过来确实有点令人意外，但或许精灵们也想借机进行试探。为了避免对方冒险进行刺杀，就由索伦来直接和使者接触。
    舰长卡拉维尔是一名男性精灵，身穿绸袍，似乎是沙之国的贵族，腰间插着把金刀，但没有什么魔法，纯粹是奢侈装饰品。发辫扎成个马尾梳在脑后，用各种金丝编织并用镶嵌宝石玛瑙的发簪固定。不知道沙之国贵族是不少都是这种奢侈的作风。
    而舰队海军队长珊达尔是女性，背着张精灵特色的弯弓，比风精灵的马弓更长一些，制作也更为精良，而且明显是魔法武器。腰带和绑腿上也插了弯刀和匕首，看来是那种远用弓射，近拔刀舞的精锐武士，除此以外并没穿盔甲……也没穿衣服……恩……
    卧槽……索伦表示真是热了狗了，沙精灵都这么豪放的吗？还是这是海军的作风，居然这么坦荡得深入敌营都不穿衣服的吗？难道是先脱为敬以示坦诚？那他要不要也脱啊？
    “哦，先锋官吗？”卡拉维尔脸上倒没有显露出贵族上位者的傲气，反倒是有种更接近商人的亲和笑容，“鄙人亲自前来商谈停战的事宜，还以为能见到贵军的掌旗官呢。”
    “啊……啊……哦，恩，掌旗官现在别处，由我来负责接洽……”索伦实在是对这海军队长的造型有点介意，忍不住一直盯着看，把对方也看得莫名其妙的。
    倒是银龙将军眨眨眼睛，突然恍然大悟似得明白了什么，飘到索伦身边飞快耳语，“……别用‘视因果’的魔眼盯着别人的魔法盔甲仔细看啊你这变态，她是来谈判的只勉强维持了遮蔽身体的魔力避免误会啊你这色坯小鬼……”
    卧槽！
    索伦终于反应过来，把注意力集中在金刀上，果然用眼角注意到对方身上确实隐隐约约，浮现起一层贴身的轻便甲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那些暗精灵猎团的武士也穿着一身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防御力的比基尼装甲！莫非这才是真相吗？其实人家也不是真的这么天性奔放，只是索伦自己天赋异禀异于常人！
    不过话说回来这精灵们的人均身材还真是有够顶呢，那以后和精灵女战士们作战的时候，战场上岂不是一片壮观的……哇靠！生了这么一对氪金狗眼老子还真是太踏马幸运了啊！
    “咳咳，抱歉抱歉，一时走神，”索伦汗，“等下，你说协议停战，不是投降吗？”
    卡拉维尔舰长和珊达尔卫队长对视了一眼，斟酌着词句，
    “暂时还是协议停战，毕竟要投降的话，我们总得确认，到底受降的对象是谁吧？是贵军的掌旗官阁下？还是阿努比斯阁下？还是……通灵帝国的那位首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