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林城一中已经开学一周，开学典礼却安排在了今天。
    主席台上校长还在慷慨激昂的发言，站在下面的学生顶着炎炎烈日，晒得汗流浃背。
    站在一班第一排的女孩耷拉着脑袋，瓷白的小脸泛红，小巧挺翘的鼻尖冒出细小的汗珠。
    吴悦见唐苗脸色不太好，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问：“苗苗，你昨晚是不是背着我干坏事了？”
    这俩熊猫眼一看还以为她半夜盗墓去了呢。
    唐苗摸了摸鼻子，闷闷答了句：“昨晚失眠了。”
    吴悦：“做噩梦啦？”
    一想到沈清野，唐苗抿了抿唇，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吴悦善解人意地拍拍她的肩：“精神点，待会上课再睡。”
    唐苗无言，好不容易撑到队伍解散，又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叶建斌是高一（1）班的班主任，他年龄不大，今年也才三十出头，但泛着亮光的头顶隐隐有谢顶的预兆，而他每日一杯枸杞红枣茶，提前开始了养生。
    唐苗乖乖站在办公桌边，“叶老师，您找我有事吗？”
    老叶正在整理手中的学生信息表，他一张一张地快速翻过去，接着眉峰一挑，从其中抽出那张表递给她。
    “这个是我们班转来的新同学，我看他上面写的资料，跟你家离得挺近，你看看。”
    唐苗的目光从那一长串熟悉的家庭住址移到转学生的照片上，接着眸光怔住。
    一寸照片上的少年安静得不似真人，他薄唇抿着，双眸漆黑，五官的曲线利落冷然。
    看到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唐苗像是确认似的，目光急忙瞥向照片旁的名字。
    就是他，沈清野。
    老叶手边还放着转学生的入学考试成绩单，他喜滋滋地看了好几遍，这小伙子成绩不错，竟然有好几科满分，要是到他们班来，或许能超过唐苗拿下第一名。
    听着班主任不断灌输着“新同学来了你们要互帮互助”，唐苗才反应过来，沈清野居然跟她在同一个班。
    自己的班上又多了个考重点的尖子生，老叶一脸的春风得意，唐苗忽然有点同情他，老叶估计还不知道，沈清野其实跟班上那几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一样，打架逃课样样都会，曾经还跟校长动过手。
    叶建斌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慢悠悠道：“这位新同学腿脚不太方便，前两周还不能来学校上课。”
    班主任话音刚落，唐苗眸光一顿，忽然想起昨晚的沈清野，他拄着拐杖，右腿打着石膏，脚边放着几个大的行李箱。
    那个样子像极了被人遗弃的小动物。
    唐苗垂眸，心虚地咬了咬唇，早知道两人成了同学，她昨晚肯定帮他搬行李，说不定两人日后还能和谐相处，现在怕是已经晚了。
    沈清野那个人，脾气差就算了，还小心眼，爱记仇。
    叶建斌继续自顾自地说，“我看了他填的地址，你俩住得近，最近发下来的书本和作业，你记得给他带过去。”
    “顺便帮他补补功课，让他赶上进度就行。”对于自己的得意门生，老叶对她十分放心。
    唐苗眼眸微动，乖乖点头。
    林城一中是重点高中，一班和二班都是重点班，虽然是学霸聚集地，但班里还掺杂了部分混日子的富二代，除此之外转校生都有专门的入学考试，之后教导主任会根据他的成绩分班。
    而唐苗记忆里，沈清野从小到大的考试从未及格过，若不是靠真才实学，他或许会被分在其他班。
    班主任正跟唐苗说着话，一班的班长陆云在办公室门外打了声报告，叶建斌话语一顿，招手让她进来，转而跟陆云交代补办学生证的事。
    “你把这些学生证发下去，让没补办的同学自己去教务科登记，上学期就让交了，拖来拖去总是那么几个人不省心。”
    一说到班上那几个不学无术的问题少年，叶建斌气不顺地抿了口养生茶。
    回到教室，唐苗一进门就看见一群人正乱哄哄地围在陆云身边。
    “这人照片肯定是p的!你看他的双眼皮!”
    “什么p的!只能说人家颜值高!证件照都那么帅!”
    几个女生站一块正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同桌吴悦也在其中，一群人神情雀跃地传递陆云拿来的学生证。
    “我怎么感觉这人长得像一个女明星？”
    陆云瞬间被气笑，她忙伸手把沈清野的学生证抢回来，嚷嚷道：“你们懂什么!人家可是纯爷们，扯什么女明星啊。”
    人堆里的吴悦见唐苗进来连忙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唐苗正琢磨着要不要主动跟沈清野赔礼道歉，这会兴致恹恹地摇摇头，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像是想到什么，她拿出笔记本，认真看了一遍之前的内容接着又补充了几个知识点，力求做到足够详细。
    第四节是化学课，教课的顾老师今年快五十了，一头浓密的黑发简直将发量稀少的班主任按在地上摩擦。
    一旁的吴悦神情难掩兴奋，她忍不住凑到唐苗身边，小声说了句，“我刚才叫你过来，是让你看照片的。”
    “你没看到真是太可惜了!”
    唐苗翻开化学笔记本，一笔一划地写上标题，“什么照片？”
    吴悦嘿嘿地笑，一脸神秘：“就是咱们班那个新同学啊。”
    闻声，唐苗握笔的手一顿，心底惆怅地叹了口气，而耳畔却清楚地听见，周围几个同学小声的议论。
    她听见了沈清野的名字。
    一想到班上即将转来的那个大帅哥，吴悦的眼睛忍不住冒着粉红泡泡，“你没看到新同学的照片真是太可惜了，颜值超高!”
    “你说说，一个男生皮肤居然比我还白。”
    正当吴悦吧嗒吧嗒向唐苗科普新同学的时候，讲台上的老顾“啪”的一声拍了下讲桌。
    原本交头接耳的人瞬间鸦雀无声。
    老顾将课本放在讲台上，看了眼底下的学生，一个暑假未见，上个化学课大家伙还能兴奋成这样，他声音沉下去：“铃都响了，有什么话下课再说！”
    说完，他黑着脸背过身在黑板上写下几个氧化方程式，待会找人配平。
    趁老师背对大家，吴悦连忙将唐苗的学生证递给她，里面夹了张纸条。
    “我也是听陆云说的，咱们班要转来一个大帅哥。”
    唐苗看着纸条，惊讶消息的传播速度居然这么快，紧接着，一旁的同桌又兴冲冲地递给她一张纸条：“那人的证件照比周锦明还要好看!”
    沈清野还没到学校，仅凭一张学生证就走红一班，与吴悦的激动相比，唐苗变得更加沉默，于是回复了她的纸条，面不改色地继续配平方程式。
    “证件照可能是p的，这人脾气差，还很凶。”
    前半句唐苗带了点偏见，但后半句是真的，那家伙不仅凶，凶起来还揍人呢。
    看了纸条上的话，吴悦不大相信地撇撇嘴，同桌这话说得好像跟那人认识似的，听说新同学是从京都转来的，这两人怎么看都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
    吴悦似乎还想说什么，刚凑过去，讲台上的老顾忽然转身，霍霍的目光锁住她们，“就你俩吧，上来配平。”
    ......
    下午放学后，唐苗带着书和笔记本，步子慢吞吞地朝沈清野家的方向走，心情从未像此刻这么沉重过。
    她有时候也会想，沈清野不辞而别是不是因为他们的那次争吵，两人几年未见，但应该还是朋友吧？
    相爱相杀的那种也算。
    到了熟悉的住处，唐苗还在脑补沈清野暴跳如雷将她丢出去的画面，犹豫了会，她忐忑不安地按了下门铃。
    1秒，2秒，3...
    正当唐苗仰着脑袋望着那串门牌号的时候，面前的门“咔”的一声开了。
    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服，皮肤有些病态的冷白，那双黑漆漆的眼看向唐苗，薄唇懒洋洋地弯了弯。
    而沈奶奶家那只圆滚滚的白猫，从桌上跳下来，在主人脚下来回踱步，看到出现的女孩喵了一声。
    唐苗怔了一下，眉眼弯起来：“沈清野!”
    沈清野斜倚着门框，即使拄着拐杖，依旧带了点漫不经心的冷淡：“你不是跑得挺快，还敢来？”
    唐苗眨巴着眼愣愣地与他对视，最看不得他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她有些心虚地舔了舔唇，小声道，“咱、咱们有话好好说。”
    “我是来给你送作业的。”
    说着，唐苗忙不迭地递给他厚厚的一沓新书，以及老师布置的习题册。
    面前的女孩微垂着脑袋，说话磕磕巴巴，甚至不敢直视他，沈清野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唇角微收。
    两人三年未见，这丫头似乎比以前更怕他。
    唐苗试图分辨他到底有没有生气，她眨眨眼，将自己的笔记本递给他，像是示好：“我的笔记本也给你，老师上课讲的内容都有，我保证你一看就懂。”
    闻声，沈清野目光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骨节分明的长指翻开她的笔记，眼底的情绪意味不明。
    唐苗紧张地直抠手指，小声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面前的少年掀了掀眼皮子，合上笔记，“我看不懂。”
    唐苗急忙解释：“我的笔记很详细，你肯定能看懂的……”
    未等她把话说完，沈清野眉骨轻挑，拎小鸡似的，拎着唐苗的书包带子直接将人带进屋来，“见到老熟人，怎么着也得叙叙旧吧。”
    唐苗预感不妙，忙抓住门框，做最后的挣扎，“叙旧就算了，我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
    沈清野薄唇弯着轻呵了声，“班主任好像让你教我做题，我没记错吧？”
    唐苗眉头一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对上某人“真挚无害”的眼神，她信了，毕竟沈清野初一那会，可是六科加起来才考68分的人。
    时隔三年，唐苗再次进入沈清野的卧室，发现里面还和以前一样，只不过如今角落里放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装备，居然还有个麦克风。
    难道这人还有在家里k歌的爱好？
    两人坐在书桌前，唐苗从三角函数开始讲，偶尔还会问身旁的人听懂了没，沈清野除了嗯一声，从始至终跟她零交流。
    两人距离很近，就算坐着沈清野也要比她高出许多，女孩的语速很慢，声音很软，小巧挺立的鼻梁下方，粉唇一张一合。
    沈清野闭了闭眼，舌尖抵了抵后牙槽。
    房间里的气压低得有些沉闷，正当唐苗犹豫要不要改天再教的时候，耳边传来沈清野的声音。
    “你说过，再也不想看到我。”
    唐苗握笔的手一顿，大脑飞速运转，这人离开的那天她确实说过那句话。
    她忐忑起来，这是要翻旧账了？
    沈清野未曾看她，沉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那张被她画的乱七八糟的草稿纸，平缓的语速听不出情绪，“你是认真的吗？”
    唐苗反应慢半拍地抬头看他，随即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求生欲极强地连忙否认，“我当时是开玩笑的，真没那个意思。”
    沈清野不大相信的嗤笑一声，慢条斯理的声音带了分沙哑：“我回来，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面前的女孩愣了一下，明显在回忆，那双黑白分明的鹿眼轱辘轱辘盯着他看，“我、我可以说吗？”
    她似乎真有话对他说。
    沈清野垂眸，长睫微微发颤，内心深处还是期待的，他掩饰似的，语气变回之前的漫不经心，“说吧。”
    唐苗眨巴着眼，不好意思地抓着笔，粉唇嗫嚅：“你还欠我80块钱，没忘吧？”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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