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人妖颠倒（上）

    城南公园，老大爷下棋、老大妈跳舞的地方。
    晚上九点，废弃的人工湖上飘着万点雨丝，湖水在夜色的掩映中呈现黑色，站在湖边，总让人觉得似乎黑暗冰冷的湖水中，随时会跳出一只巨兽——择人而噬。
    因为分尸案的缘故，公园里人不多。警察在湖心亭外拉了一圈警戒线，有三三两两胆大的好事者站在警戒线外指指点点，观望一圈后随即各自散去。
    湖畔一条幽静的小路上，响起了高跟鞋踩地的踢踏声。
    一个身穿红色短裙的高挑女人独自走在这条小路上。
    她撑着一把白色雨伞，伞遮挡住了上半身，只能看到下半身那两条雪白而又丰腴的大腿，在火红色的短裙衬托下，显得格外惹眼迷人。
    女人的脚步格外急，路过湖心亭附近时，她不自觉得浑身打了个颤，伞下的身子缩了缩，加快了脚步，似乎想要尽快远离这不祥之地。
    “田蓉蓉都在这条路上来回走了四遍了。”木非站在不远处的隐蔽的树林中，看着那个撑伞的红衣女子，对身旁的林草说道：“那个杀人犯肯定不会出现了，要不今晚就算了吧……”
    林草脚底下一地烟头，他此刻又点上了一根烟，看着烟盒里仅剩不多的烟，叹道：“我抽完这几根烟就撤。”
    木非刚点了点头，忽然耳麦里传来田蓉蓉的低声惊呼——
    “木非、林草！你们在吗！”
    “大草，你听！”木非闻言一惊，按着耳麦回答道：“我们在，有情况？”
    田蓉蓉小声道：“我发现我旁边的那条路上，似乎有个人影，一直在徘徊！”
    “你旁边的路上？我看看。”木非换了个位置，站到树林边上，拿着望远镜看向田蓉蓉所在小路的另一侧，果然看到了一个田蓉蓉所说的那个人影。
    “女人？”木非看着那个窈窕的身影——一个身穿红色t恤、水蓝色牛仔裤、白色球鞋的女孩，不由得皱起了眉，那个女孩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偶尔的侧头过来，木非看到了一张写满了慌张的美丽俏脸。
    “咦？”林草在一旁挑眉看了一眼，似乎有所发现，接着立马按着耳麦说道：“田蓉蓉，到她那边去！”
    田蓉蓉脚步一转，向着女孩走去。
    木非不解道：“大草，这女孩有问题？”
    “这女孩我见过。”林草紧盯着那个女孩，“之前就觉得她有问题了，每次都出现在案发现场周围，哪有这么巧的！现在看来，她应该是暗龙的人！”
    林草说完，一按耳麦：“林小萌！监视得怎么样了？方兴那边有动作了没？”
    “我这边一切正常。”林小萌坐在九龙侦探事务所里，看着电脑上一片漆黑的监视画面，“对方没有启动机械眼的迹象。”
    “是吗？”林草狐疑地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啊？你说破解了机械眼，能够观察到对方的动向才是。”
    林小萌哼了一声，点开蜘蛛监视器传来的画面，画面中，方兴等人坐在刑警大队里，正在商量着什么。
    “他们人都在一起呢，都没人去启动监控啊。”林小萌嘟囔一声，道：“放心吧，那个机械眼里的数据我已经完全解码了，那是个联网的监控程序，只要启动我这边立马就能同步接收数据，不会错过的！”
    “希望如此。”林草皱了皱眉，道：“田蓉蓉这边千万要看好了，我和木非离得还有一段距离……”
    林小萌不耐烦地说道：“行了，你叫木头开手机，我把小蜘蛛的监视画面同步给你们。”
    木非闻言打开手机，林小萌传来的监控影响中显示出了田蓉蓉身前的情景。
    “没事我先挂了啊。”林小萌挂掉电话，无聊地敲击着键盘，看着两个监控画面中安稳的场景，嘴里不满地嘟囔道：“真是的，完全不相信我这个天才黑客少女嘛！我都说了，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桌子一旁的机械眼中，隐约亮着一抹极其黯淡的幽光。
    此时，在秋山市广播大楼的一间房间中，一个看上去还是个小学生的女孩不屑地喝了一口可乐。
    “嘻嘻嘻，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女孩丢掉喝干的可乐瓶，可乐瓶翻滚着落到房角角落里，那里堆放着一整箱喝掉的可乐瓶子。
    女孩挥手一招，门口的一箱可乐中赫然飞出了一瓶新的可乐，仿佛有一只看不到的手在空中牵引着一样，那瓶可乐稳稳地落到了女孩面前。
    可乐瓶在空中自动被打开瓶盖，诡异地悬浮在空中，向着女孩口中慢慢倾倒下去。
    “呼，爽啊！”女孩喝完舔了舔嘴唇，看着电脑屏幕中林小萌的身影，稚气的脸上露出一丝快意的微笑，“天才黑客少女？有我可乐在，那个名号还轮不到你！”
    可乐十分愉悦地敲击着键盘，笑道：“嘻嘻嘻，连我在机械眼中种下的木马程序都没有发现，还敢自称天才黑客少女？”
    按下几个键后，可乐对着耳机说道：“妖精！妖精！注意了，目标朝你移动了！”
    “嗯。”妖精娇怯怯地应了一声，很自然地伸手捋了捋耳畔的青丝，遮挡住了耳中小巧的无线耳机，继而抬头看到了正迎面走来的田蓉蓉。
    “好漂亮的小姑娘呢！”妖精仔细打量着田蓉蓉，心中不由得赞叹一声。
    “好漂亮的女人！”田蓉蓉也在打量着妖精，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两人错身而过，各自向前走去，什么都没发生。
    “得，收工回家。”林草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按着耳麦说道：“田蓉蓉，今天就到这里，撤！”
    ……
    田蓉蓉撑着伞，独自走在老城区的路上。
    路边的街灯年久失修，之余三两盏还在坚持着最后的使命，拼命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可是却无法照亮长长的街道。
    田蓉蓉走了一阵，忽然蹲下身子揉着脚踝，似乎是不太适应穿这种高跟鞋，后脚跟被磨出了一道血丝。
    就在她蹲下的时候，一个黑影从后方猛冲而上，一把将她扑到，两人翻滚着进了无人的小巷子，田蓉蓉在慌乱中想要坐起身子，眼前却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和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中年男人的面孔。
    “臭婊子，别动`！”男人狞笑一声，拿刀抵住了田蓉蓉的脖子，“我今天就是想回来看看，没想到居然还有送上门来的！”
    “你就是那个杀人魔！”田蓉蓉脸上满是怒意，探手向着腰包摸去。
    男人显然没有发现自己即将面对的危险，依旧得意洋洋地笑着：“杀人魔？不不不，你应该叫我——”
    他张嘴而笑，露出一口阴森的白牙：“——叫我食人魔！啊？你还敢这么看着我！”
    男人见田蓉蓉一点都没有慌张的样子，当即愤怒地张嘴向着田蓉蓉脖子咬下。
    “嘭！”
    巷子里响起一声枪响。
    男人的左腿被击中，痛苦地捂着伤口翻倒在一边。
    妖精手持一把红色小枪，紧张地站在巷子口，按着耳麦惊呼道“可乐，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们都回去了吗！还好我偷偷跟了上来，不然差点就……”
    耳麦里传来嘈杂的声响，以及可乐的惊呼声。
    广播大楼里，可乐一脸死灰地看着电脑屏幕。
    “不可能的！”空中的可乐瓶侧翻掉落，粘稠的可乐洒了小女孩一身。
    她身前的监控画面忽然一片漆黑，继而画面中央亮起，林小萌的可爱小脸出现了在画面中。
    “不过是个木马程序，你当我真没发现？小妹妹？”林小萌眯着眼睛看着一脸震惊的小女孩，不屑地笑道：“想要黑我？你还早了十年呢！”
    “你！”可乐愤怒地看着画面中林小萌得意的笑脸，手指飞速地敲击着键盘。
    “别白费力气了。你的代码写得都是什么呀？这种算法我五年前就不用了，太初级了！”林小萌打了个呵欠，随手按下了几个键，可乐的电脑屏幕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蜘蛛图案，满屏幕开始爬了起来。
    可乐震惊地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操控自己的电脑了。
    “一直用大家都用的东西写代码，你还敢自称天才黑客少女？”林小萌狡黠一笑，“这是我自己写的，你看得懂吗？”
    屏幕上小蜘蛛爬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串串的代码字符。
    可乐看着那些代码，稚气的小脸上满是怒意，继而变得惊愕，眼睛死死盯着那些代码，嘴角微微抽动着。
    她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看懂林小萌所写的程序内核。
    于是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女孩，在满心的不甘和震惊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林小萌在屏幕前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道：“是不是太过分了？都弄哭了……”
    ……
    “可乐！可乐！该死！”妖精呼叫了几遍，却只听到可乐的哭喊声，只得放弃并骂了一声，转头发现田蓉蓉正手持银色长剑走向那个受伤的男人，当即举枪喝道：“别动！”
    “你别动才是，可爱的小姐。”林草忽然出现在了一旁，伸手按住了妖精肩头，探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方兴，是我们赢了呢！”
    妖精满脸震惊地看着耳畔的那张俊俏笑脸，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动弹，只得惊呼道：“是你们！”
    “没错，是我们。”林草哈哈笑着，对着身旁的木非说道：“去把他抓起来！”
    木非点了点头，刚想动手，却发现田蓉蓉已经一剑横在了地上那男人的脖子上，便愣了一下没有上前。
    “嗯，我们赢了呢！”林草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妖精耳畔轻声说道：“喂？喂？方兴啊，听得清吗？”
    说完，林草得意地摸出一根烟，刚想点着，却听见方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草，你说什么？刚来，没听太清楚啊。”
    林草和木非惊讶地转过身来，看到方兴正好整以暇地站在众人身后，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谦和笑意。
    方兴缓缓走上前，边走边道：“我似乎听见有人说赢了？”
    林草脸一沉，道：“难道不是？”
    “呵呵。”方兴在林草身边站定，忽然喝道：“田蓉蓉！”
    这一下语出惊人，林草和木非闻言惊讶地看向田蓉蓉，阴影里，田蓉蓉嘴唇紧抿，不敢直视两人的视线。
    “方兴，人我已经抓住了。”田蓉蓉低下头低声说着，横剑指着完全弄不清状况，正捂着大腿哭喊的中年男人。
    “原来如此。”林草点着烟，冷冷地看了方兴一眼，“好手段啊。”
    “不择手段而已。”方兴笑着回答，“我一向信奉结果主义，只要目的达到，过程并不重要不是吗？”
    “深表赞同。”林草呵呵一笑，左手燃起天道真火，“看来只能硬抢了！”
    “哦？是吗？三才归元！”方兴忽然高喝一声，只见三道清辉自方兴、妖精还有巷子上方落了在了林草身上，刹时将林草笼罩其中。
    “咦？”林草惊疑不定看着这三道清辉，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天、地、人，天道三才……这是缚灵阵？”
    “算你见识不错！”鬼真人从天而降，天鬼化身随身而舞，“任你本事再高，在这三才缚灵阵中，也是无计可施！”
    妖精对着林草微微一笑，瞬间脱离了林草的手掌，笑道：“不好意思啦。”
    “哼！”林草冷哼一声，暗运真气，却发现自己体内的天道之力竟是完全无法引动！
    “别白费力气了。”方兴看着林草，“你应该知道这三才缚灵阵吧？只要你没有突破天道的最高境界——十方境，哪怕你是九宫境的修行者，也会被困住一时三刻无法动弹！”
    林草吐掉嘴里的烟头，冷笑一声算是赞同。
    “那么，现在只剩他了。”方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木非，“你们最强的战力已经被封印了，只剩下你了，木非。”
    木非看了看林草，问道：“怎么办？”
    “凉拌。”林草看着木非，笑道：“靠你了，我没辙了。”
    “那可不好办了。”木非叹了口气，“我记得他们好像还有个人。”
    说曹操曹操到，一个人影缓缓从天上“走”了下来。
    书生——陈今古！
    木非眯着眼睛，看着陈今古脚下的那一层层在雨中凝出的寒冰台阶，叹道：“每次出场都要搞这种花头……”
    “非也非也，古人云——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我们修行者动手，必须要有道理。”陈今古沿着冰阶拾级而下，站在了木非面前。
    木非无语地看着这夸张的出场方式，问道：“那你的道理是什么？”
    “我修的是大雪山真气。”陈今古并指如刀，指尖凝结着一层寒气，“寒冰就是我的道理！”
    他指尖虚画，空气中的雨水被他指尖寒气所冻住，随着他手指的移动，竟是在身前写出了一个“剑”字。
    寒冰所写的剑字！
    铁画银钩，剑字写就，锋芒毕露！
    陈今古朗声吐气，一声“剑”，寒冰所写的剑字瞬间炸裂，无数冰渣在空中重组，化为一柄冰剑，握在了陈今古手中！
    “好书法，难怪你叫书生……”木非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眼身边的田蓉蓉，小声问道：“田蓉蓉？你被他控制了？”
    “我……”田蓉蓉痛苦地闭上了眼，声音中满是愧疚，“对不起，我……”
    “明白了，你被他威胁了啊。”木非叹了口气，想着田蓉蓉的那个秘密，大概明白发生了些什么。
    方兴看着木非，道：“放弃认输吧。”
    “对不起，我不想被这种卑鄙的手段打败。”木非抬起头来，直视着方兴等人的眼睛，毫无惧意。
    “一个连修行都没入门的小鬼，说什么大话！”陈今古冰剑一横，身周三尺内的雨丝瞬间化为冰刺，呼啸着向着木非袭来，擦着木非脸颊而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擦痕。
    陈今古冷声道：“不认输？下一剑，可就直接向着你脑袋打了！”
    “等一下！”
    见木非忽然喊出暂停，陈今古一愣，暂时收回攻势，问道：“怕了？准备认输了吗！”
    “在动手前，我想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杀那个女人。”木非摇头指着一旁已经吓傻了的中年男人，道：“你说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不把前因后果弄清楚是不是不讲道理？”
    “有点道理。”陈今古点了点头，看向方兴，“队长你觉得呢？”
    方兴微笑道：“很有道理。”
    “狗屁道理。”林草不屑地骂道。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颤颤巍巍地看着众人，手中握着的尖刀“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各位神仙，不要杀我！”他牙齿打着颤，看着田蓉蓉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银色长剑，哭喊着求饶。
    木非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宋雪是你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