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章 目

    ?每一样事物都有一个特殊的地方。
    可能是一个点，也可能是一个面，事物的存在性密度在那里绷紧到极致，用现有的语言很难描述这种现象，因为它不存在于事物本身，更像是某种高维度的概念——只要对其施加很小的影响，其连接的物体就会被轻易的破坏。
    这个地方称作“目”。
    世间万物，不论有没有生命，常见或者神秘，只要是存在性的某种组织形式，都有自身的“目”。
    如同人类发现的各种物理规律和定理，这也只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自然现象。
    芙兰朵露便是通过对“目”施加影响，来达到所谓的破坏能力——与一般人或妖怪不同的是，吸血鬼幼女不仅能看到物体的“目”，还能让其移动到自己手中，然后“捏碎”它。
    表面上看，就像是芙兰朵露的小拳头微微一握，身周的某样物体便被轻松毁坏了……
    “砰”的一下。
    池小白忍不住心中一惊，下意识朝旁边看去，只见前一刻还端在蕾米莉亚手中的瓷杯突然就炸开了，毫无预兆，尖利的碎片叮叮的掉在地上，小股小股的茶水在指缝中流淌，然后顺着手腕滴落——她保持着喝茶的姿势，小脸有些呆滞。
    看着姐姐的模样，小女孩发出咯咯的笑声，一只手还紧握着，表明引起这起小事故的元凶是谁。
    “大小姐！！”银发的女仆长惊叫一声，立马掏出手巾裹住蕾米莉亚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放开主人的手指，将那些碎瓷片转移到那张帕子中，还带着一些血丝，“没事吧？”她登时紧张起来，打量了一下，发现那些细小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连痕迹都消失不见，她于是拿出另一张巾帕擦干蕾米莉亚手上的水渍，同时自责道：“对不起，属下没能及时阻止二小姐……”
    “不关咲夜的事……”蕾米莉亚喃喃道，然后转向芙兰朵露，深吸了口气，尖声叫道——
    “芙兰！！！”
    她眉毛倒竖，举起的小手一颤一颤的，表达着主人愤怒的心情，“你又给我捣乱！我可不记得有教过你这种无礼行为，真是岂有此理！咲夜，把芙兰拉过来，关到地下室里，以后再也不许出去！！”
    池小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然后从蕾米莉亚的话里回过神来，对其中的一些含义皱了皱眉头。
    “不要！！”芙兰朵露见到姐姐发怒，缩了缩脖子——虽然有些畏惧，但她还是使劲摇晃着脑袋，反抗着姐姐的决定：“芙兰才不回去，芙兰又没做错事！是姐姐不对！”
    “我的不对？！”蕾米莉亚气极，“刚刚你那叫没做错事？！”
    小女孩将头埋在年轻人怀里，哼哼唧唧的道：“谁叫姐姐对大哥哥的态度那么不好……”
    池小白跟蕾米莉亚同时一愣，然后只见她突然涨红了小脸，扭过头去，然后又扭了回来，大声道：“你又知道什么，我什么态度了？”
    她堂堂吸血鬼领主，红魔馆的主人，难道还要对一个几次三番拒绝自己的人类客客气气吗？斯卡雷特家族的威严何在，红魔馆的脸面何在？
    “呵……”池小白看着紧紧抱住自己不说话的芙兰，忍俊不禁，倒是听出了一些所以然。
    他望向气冲冲的红魔馆大小姐，笑着道：“我想芙兰没有其他的的意思，是我的不对，没有好好招呼蕾米莉亚小姐。”他诚恳的躬身道歉：“真是失礼了。”
    蕾米莉亚小脸憋得通红，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一旁的十六夜咲夜看见自家大小姐的这副模样，暗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芙兰的翅膀原本和蕾米莉亚小姐一样，结果却被她自己的能力破坏掉，然后变成那副样子了？”池小白回到原来的话题。
    听到他的声音，蕾米莉亚总算反应过来，她哼的一声扭过头去。
    倒也默认了。
    “那是二小姐失控最严重的一次，整个红魔馆差点被夷为平地，然后二小姐的几个分身打成一团，翅膀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彻底撕坏的，大小姐和帕秋莉大人费了好大劲才制止了二小姐的混乱。”十六夜咲夜开口解释，“不过翅膀却因为二小姐自身能力的干扰，无法复原了。”
    池小白有些惊讶的望着怀中看起来乖乖的幼女，没想到她的精神问题竟然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发起疯来连自己都打。
    不过相比上次的提心掉胆，他现在倒是没了那些慌张——显然，眼前的吸血鬼姐妹不会伤害自己，而且凭借他身上的异常情况，想死恐怕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所以芙兰的破坏能力对他而言，其实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芙兰也记不得了，当时晕乎乎的，醒过来翅膀就没了，好痛好痛！”芙兰朵露抬起小脸，嘴巴扁了扁，“不过芙兰忍住了！”
    “是吗？芙兰真坚强。”池小白揉了揉她头上缠绕着红色丝带的帽子。
    “嘻嘻！”芙兰朵露得到夸奖，开心的笑了起来。
    他放下手，望了一眼仍然站着的蕾米莉亚，想了想，正要说些什么，耳畔突然响起红魔馆二小姐的叫饿声——
    “肚子好饿……”
    芙兰朵露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池小白，樱色的唇瓣微微张开，吐出甜腻的香气，“大哥哥，芙兰肚子饿了……”
    肚子饿？他一时有些愣神，下意识的说道：“我去拿吃的过来。”
    将芙兰朵露放到地上，就要起身，却被小女孩一把扑了上来勾住脖子，他正觉得奇怪，片刻后，如果冻般软软的嘴唇在颈部慢慢拂过，他身子陡然一僵，某个想法如闪电般划过脑海，没等反应过来，那两颗尖牙便刺进了他的血管，并不疼，湿热的小舌头轻轻的****着，反倒有点麻痒，只听见芙兰朵露一边吸血，一般含糊的说道：“好久没要大哥哥了，芙兰可是一直没吃东西呢……”
    他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感受着怀中的小小身体吸着他的血液，惊讶、荒谬、恍然、担忧……种种情绪如走马灯一般在他心中掠过，复杂难明。
    另一边，蕾米莉亚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幕，然后慢慢偏过头去，不远处，女仆长时刻注意着自家大小姐的举动，此时也不发一言，默默的站在一边。
    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直到那股微微的麻痒消失，池小白将芙兰朵露抱了下来，这才发现小女孩居然睡着了，金色的单马尾垂在他的肘部，暗淡的光线映在那张恬静的小脸上，身上华丽的红色丝质洋裙包裹，看起来就像是个美丽到极点的洋娃娃。
    “芙兰以前便吸过我的血吗？”池小白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人。
    蕾米莉亚稍稍一愣，然后立马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年轻人，“你没有失去记忆？！”
    八云紫那个家伙不是说他不记得以前的事情的吗，现在却问出这样的问题。
    “那是两码事……”池小白摇了摇头，“现在的我跟以前毫不相关。”
    蕾米莉亚咬了咬下唇，心情有些激荡，“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池小白再次沉默，片刻后，他微微叹了口气。
    总归是要说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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