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乌托邦

    如果这个世界有乌托邦，那树村就是其中之一，它是帝国摇滚乐手的理想王国。
    低矮又破旧的平房就是乐手们承载梦想的地方，居民区的对面就是大片的玉米地，乐手每天敲锣打鼓的练习，当地居民栽田种地，两种完全不同的形式诡异的结合在了一起又泾渭分明。
    谁是第一个进驻树村的乐手已经没人说得上来，据云彼方的介绍，现在树村大约生活着一百多个来自全国各地的摇滚爱好者，他们怀着满腔热血和理想而来，蜗居在这里没日没夜的练习，希望有一天能够熬出头。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残酷的事实上最终能够真正熬出头的也只可能是少数几个，绝大部分人可能永远触及不到梦想，但他们依旧在坚持着，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即使坚信自己会是少数成功的人之一，但在没有成功之前也跟所有人都一样，生活过得异常贫困艰苦，但因为放飞了自我抛开一切获得了绝对的自由，只有音乐的生活让他们觉得异常的充实。
    生活在树村的很多乐手收入都很微博，或者干脆直接就没有收入，有部分人是靠着家里的接济才生存下来的。如果年龄到了一定的地步，不好意思再跟家里要钱，那就只能自己去想办法。
    而这些乐手从来不会说是去找一份工作或兼职，想都不会去想，因为有了其他工作就代表没有充足的时间练习了。
    原本的时空里也有北漂一族，住在昏暗的地下室，可能需要几个小时才能赶到公司去上班，甚至是住区冀州，凌晨就得让父母去买票占座，为的就是在车上还可以小睡一下。
    树村的乐手比这些北漂还要极端，他们之所以选择树村这样一个地方，本身也是因为这里的房租便宜，可以最大限度的节省开支。
    云彼方她们也租了一间房，这房子屋顶还有个卫星电视信号接收器，坊间一般称为“小锅盖”，不过这是房东家看的，跟她们没什么关系。
    她们所住的屋子面积并不算小，只是每个方向靠墙位置各摆了一张床，中间放着乐器、大大的音箱等电子设备，还有录音机以及到处都是的国内外歌手、乐队专辑，所以还是显得拥挤而凌乱。
    张晓夜走进去，感觉连放脚的地方都没有，方媛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指指靠近门边的床位就道：“有些乱，你就先做这里吧。”
    张晓夜先将包给放下来，然后才道：“别怪我太坦白啊，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女孩子住的地方。”
    云彼方就道：“乱是乱了一点，不过可不脏啊，再说我们也是有讲究的，至少你看不到私人物品对不对你要是去其他乐队的房子里看看就会发现，我们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这倒是确实，屋子虽然乱但并不是邋遢那种感觉，除了满地的电线和到处都是的磁带之外，其他的倒也整理得整整齐齐，像内衣裤什么的完全见不到，也没有到处乱扔的袜子，想到前面张晓夜还挺失望。
    烟灰缸虽然是直接摆在了地上，不过除此之外没有一个烟头，张晓夜正觉得哪里不对的时候，云彼方已经将吉他给放在了一边，思索的掏出一个烟就要点上。
    “你还真学会抽烟了啊。”张晓夜凑过去一把抢过来，瞪瞪眼睛道：“女孩子抽什么烟。”
    云彼方不满的嘟喃了一声，“不抽烟怎么像是玩摇滚的，隔壁还有抽麻烟的呢。”
    张晓夜对摇滚了解得并不多，却也听说过摇滚离不开性和毒品，据说此三者是分不开的，至于是什么原因他就说不上来了。
    可能是因为喜欢摇滚的都比较叛逆、另类，本身又有享乐主义和纵欲主义这样的成分在里面，所以才发展成了这样情况，张晓夜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深究，只是恶狠狠的说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在他的观念里，女孩子喝点酒无伤大雅，但不要喝醉，烟还是不要抽的好。
    云彼方委屈的撇撇嘴，却也没说什么，李茜看得忍不住哈哈一笑，道：“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云队长也终于有人能管下来了啊。”
    “我不知道玩摇滚是不是非得这样不可，如果是的话还不如不玩呢。”
    “啰嗦，我不抽了还不行吗？”云彼方揉揉鼻子，方媛媛轻笑了笑就道：“其实我们原本并不抽烟，只是被环境给影响了，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学着抽一根缓解一下。”
    现在她们的心情就不好，张晓夜将从云彼方嘴里抢过来叼在嘴上，找出打火机就道：“你们乐队成立多长时间了，一直住在这里吗？”
    “喂，你不让我抽自己还抽？”云彼方一见不乐意了，张晓夜就道：“我是男人，你是女人，这就是本质上的区别。”
    “哪有这样的，你也不准抽。”云彼方哼了一声，张晓夜就悻悻的将烟给扔到了一边，道：“行行行，不抽就不抽，事实上我也很久没抽了。”
    环境确实是最容易影响人的因素，在学校里的时候，班上的男生几乎都抽烟，每到下课放学就吞云吐雾，他也忍不住跟着一起。
    踏上旅途之后，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人，所以他这一路过来还真没有抽过。
    李茜看着两人的样子会心一笑，道：“成立乐队是彼方的主意，大家都志同道合所以也是一拍即合，倒现在也已经一年多了。”
    云彼方跟着说道：“学校里是没法练习的，本来我们也都没什么钱，所以也来这里租了个房子，反正离学校也近。乐队成立那天开始就住在这里了，每个月房租三十块。”
    这房租倒是便宜，算算地理位置加上房子本身的环境质量以及时代的因素，这个价格也差不多，张晓夜指着挂在墙上堵着窗户的被子就道：“那这是什么意思，你们的窗帘？”
    “是为了隔音啦。”云彼方解释道：“每天叮铃哐啷的练习周围住户也是会很有意见的，吉他和贝斯好一些，不插电影响不大，鼓就没有办法了，所以只能将能赌的地方都堵上，尽量不要让声音给传出去。”
    这隔音效果如何值得商酌，不过倒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张晓夜看着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所以你之前跟我借钱其实就是为了乐队？”
    云彼方点点头，李茜就道：“平时生活和乐器的日常维护都需要钱，我们在迷弦音乐学校报了名，日子其实也不好过，如果不是队长她承担了乐器方面的费用，估计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看得出来，方媛媛和李茜也都是普通家庭出生，云彼方自从他爸爸失踪之后同样困难，每个月的生活费勉强够在大学里维持生活而已，不足以支撑她们的爱好。
    这一点她们跟树村所有乐手都一样，张晓夜有了稿费，家里开了早点铺经济开始好转之后，云彼方才开口跟他借钱，也因此才坚持了下来，可是坚持并没有结果。
    她们乐队的主唱已经离队了，无数乐队都因为主唱的出走分崩离析，哪怕之前再红，灵魂人物出走之后也会迅速没落，更何况她们还没有来得及红。
    “钱倒不是问题，问题是你们打算怎么办？”这才是最重要的。
    早在初高中的时候，云家还没有遭遇变故，她们姐妹可以无忧无虑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于是开始接触了音乐，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跟妹妹云此方不同，变故发生之后她并没有放弃，反而接触到了摇滚，然后疯狂的迷恋上了这种音乐形式，这大概也跟当初的心境分不开关系。
    恰好在大学里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于是成立了逃学计划乐队一起为之努力，这一年下来有苦又累，有欢笑也有烦闷，但至少都是顺着自己的想法活着，一切都还不错。
    她们也经常会有一些演出，时不时也能赚点出场费，在发现自己的实力还不足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之后，又相约着去迷弦音乐学校报了名进行学习。
    迷弦音乐学校成立于93年，就在树村东北方向不远，目前学生还不多，学员也几乎都是树村的乐手。
    抛开能否成功不谈，有了梦想然后坚定不移的去追逐本身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她们前不久演出的时候还吸引了唱片公司的注意，只是这并不是机会，而是崩塌的导火索。
    当时的演出是整个乐队的功劳，唱片公司却只愿意签主唱，而主唱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于是决定出走，就发生了刚才所见的那一幕。
    “我还想让全世界的人都听到我的声音，我还希望有一天人们提起摇滚就能提到我们逃学计划乐队，我不想放弃。”
    “我们也一样。”方媛媛和李茜也跟着表示，三人的表情都很坚定，张晓夜完全能够理解。
    “可是，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这时候三人的迷茫也如出一辙。